北风中,十几人的队伍朝后山疾驰而去,林晚被反绑着双手面朝下,麻袋似得横搭在月见的马前。
马儿一跑起来,她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公、公主殿下,咱们打个商、商量。”林晚脑袋充血,说话都不利索了,“不管你要把我带哪儿去,好歹,让我起来成不?”
她瞥眼瞧见破庙的方向,已经火光冲天。
“忍忍吧,现在可没时间。驾~”月见一甩缰绳,□□的马跑得更快了。
“公主,赵赦追来了!”后面的李叔追上来,与她并驾齐驱。
“带了多少人?”
“就他一个!”
月见看着面前的女人:“呦,看来你这位夫君对你倒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林晚没说话,赵赦曾经说过,她是皇上亲赐的晋王妃,她若有什么万一,他也不好跟皇上交代。
“公主,我带几人在此将他截杀,您先走。”李叔说。
月见点头:“杜风,小六跟我走,其余人在此截杀赵赦。”
说罢十来人的队伍,立马分成两拨,两个人跟着月见继续深入,其余人则调转马头停在原地,虎视眈眈盯着那冲上来的一人一骑。
“你要杀他?”林晚脸朝地,好几次都差点儿觉得马蹄要踢到自己脸上了。
“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怎么,你心疼了?”月见问。
林晚不答反问:“你们这么执着要复国,想好要让谁当国君了么?”
“……”这次换月见不言,北渝皇室中只剩她一人。
而眼下复国机会渺茫,至于国君人选,他们还从未商议过。
“女子亦可执掌天下。”月见说。
林晚笑了笑,她当然赞同她的话:“但徐指挥史可不这么想……”
月见神色一动:“哼,你想挑拨离间?”
“不算吧,你们之间有多少信任,您比我更清楚。”林晚上气不接下气,再次请求,“让我起来吧,我保证不逃。”
月见又疾驰了一刻钟才停下休息。
林晚被放下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幸好今天没怎么进食。
一旁的小六给月见递来水:“那边有个山洞,咱们就在这儿等李叔吧!”
林晚刚把气喘匀,听他这么说,当即又担心起来,赵赦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喝口水。”月见喝完水将水袋递到林晚面前,林晚摇摇头,她怕一会儿再吐出来。
杜风刚把洞口清理干净,便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李叔他们来了。”小六望着山道说。
“不对,”月见却是眉心一皱,只有一匹马的脚步声,“是赵赦。”
“他……他居然躲过了截杀?”杜风都不敢相信。
李叔可不是一般的杀手,况且还带了八个刀兵手。
“快上马,走!”月见迅速翻身上马。
杜风扛起林晚要把她往自己马上送,只听“嘭”得一声,接着林晚脸上一热。
一支短箭刺穿男人的头颅,热乎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林晚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死不瞑目的男人,这是第一回,她离一个死人这么近。
而这个人前一秒还是活生生的。
杜风“腾”得倒地,林晚也被重重一摔。
她被反绑着双手,不能及时撑地缓冲,就这么直挺挺撞在地上,脑瓜子嗡嗡作响。
眼见赵赦逼近,月见拔出长剑跨坐于马上,剑尖直指林晚咽喉。
暴风雪早已经让林晚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失去知觉,可这剑竟比冰雪更寒冷,让她动也不敢动。
“放了她。”此刻的赵赦发冠已无,披散着长发,浴血而来。
他停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手中的袖箭对着月见的眉心。
“晋王殿下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这么短的时间便能躲过截杀,佩服!”月见果然是见惯大场面的,即便眼下,也不露半分慌乱之色。
“乌合之众罢了,成不了气候。”这话明指方才李叔那行人,亦指北渝乱军,“还有一点要纠正,不是躲过,而是将其全歼。”
月见紧紧咬着牙,怒声道:“扶她起来!”
小六将地上的林晚扶起来,而她脖子上的利刃却一瞬也没离开过。
折腾了一路的林晚形容不比赵赦好到哪儿去,散乱的头发,满是污血的脸。
“公主,你先走,我断后。”小六拔出腰间的匕首,从背后钳制住她。
小六可没月见懂得“怜香惜玉”,刀刃深深嵌在林晚的脖颈,瞬间殷红的血迹缓缓淌出。
林晚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敢出声。
月见收剑扬鞭转身消失在山野间。
赵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他不敢拿林晚的性命开玩笑。
“你的公主殿下已经安全了,放了她!”男人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那把染血的匕首,下了马,慢慢朝二人逼近。
“你别动,”小六如同亡命之徒,钳着林晚退到了狭窄的山崖边。
林晚吓得朝下瞥了一眼,脚边便是看不见底覆盖着茫茫白雪的山崖。
这要是摔下去了,不死也得残。
更糟糕的是,她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个小六想跟她同归于尽。
“我不动,你不要冲动,放了她,我保证放你走。”赵赦举起双手,尽量让自己言语温和些。
“好啊!”小六忽然笑了一声,“那就到下面来找她的尸体吧!”
话音未落,林晚已经被拉得一个趔趄,往后倒了过去。
“微歌!”
男人的呼喊划过耳侧,在失去意识前,她看见赵赦毫不犹豫冲了过来,伸手企图拉住她。
他脸上的担心、焦急,是她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
……
冷,太冷了!
“姑娘,醒醒!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浑身疼,还冷!
林晚被耳边的声音吵得无法,只能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雪还在下,打在她脸上,让她不得不眨了几下眼。
“太好了,还活着。”入眼是一个猎户打扮的年轻人,头上戴着棕色的狐皮帽,左下眼睑横过鼻梁有一道清晰的疤痕,长得又帅又野!
有时候林晚也佩服自己,这个境况了,还能对别人评头论足。
“我……这是怎么了?”她头好晕,被男子扶着坐起身,松了绑。
那年轻人将她和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看了看道:“我瞅着你们像是殉情!”
林晚这才注意到还躺着昏迷不醒的赵赦。
“赵赦,赵赦快醒醒!”她忙晃着男人的肩膀,心一下沉了下去。
“你别动他,他比你伤的重,右胳膊和左腿都骨折了!”年轻人忙阻止她。
年轻人是山中的猎户,不仅将她和赵赦捡回家,还把摔死在他们三丈外的小六给埋了。
“你家,就你一个人吗?”吃上热饭烤上火,林晚终于缓过来了。
她打量着这不算大的屋子。
年轻人住的屋子很简陋,里外就两间房,屋里东西也不多,最多的当属挂在墙上的打猎工具。
“不,还有它!”年轻人坐在火盆边吹了个口哨,“小黑!”
一只大黑狗腾地冲进门,带来一地风雪。
“小黑”进来便在年轻人腿边蹭,蹭完又围着林晚闻来闻去。
“小黑,不准无理。”那人朝大黑狗道,“出去玩儿!”
小黑立刻摇着尾巴跑了出去。
这一套操作看得林晚目瞪口呆:“你有时间给它找个大夫看看吧!”
“怎么?难道小黑受伤了?”年轻人面露担忧询问。
林晚:“它怎么能不会说话呢?”
年轻人被她逗得发出爽朗的笑声。
林晚捧着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呆呆望着他脸上的伤疤,又想着那条黑狗,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敢问……恩公大名?”
“别叫我恩公,我叫方羽,你叫我名字就好。”年轻人起身将小黑开的门给关上,回头便对上林晚又惊又喜又不可置信的脸。
“你、你是方羽?天圆地方的方,羽毛的羽?”
“是啊!”
“竟然是你,真的是你!”林晚激动地差点儿把手里的碗打翻。
“姑娘认识我?”方羽迷惑了,他两年间甚少出这山,当是不可能认识这姑娘的。
林晚不答,只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回忆着他的生平。
方羽是宁王赵邕后来的得力下属,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书中第一次出现,是与赵邕见面。
“你,认识赵邕吗?”林晚小心翼翼问道。
方羽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不认识!”
林晚:“……”
看来很多事,真的变了!
“对了,还没问你们两个怎么会那个样子掉到下面去?里面那个是你什么人?”
“他……他是我兄长。”林晚想了想道,“我们在山里迷路了,又遇上打劫的山贼,就是你埋的那个。”
“原来如此,我见你兄长穿着铠甲,想来是都尉府上的人吧!”方羽说。
林晚点头:“不知道现在能否送消息出去?”
方羽摇头:“今天一大早我去看过了,雪太大,想出山恐怕不太容易。再说他现在的情况,就算把消息送出去,他也不可能出得去。”
“也是。”说起赵赦的伤,林晚也跟着担忧起来。
“姑娘如何称呼?”方羽问。
“我,我叫赵晚,晚风的晚。”
“赵晚?”方羽轻声重复着她的名字,赞道,“好听!”
“咳咳……”
里面陡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赶紧起身去查看。
赵赦醒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外头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再让他们聊下去,指不定能聊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