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被踢到墙角碎成两半的木凳。
制造出这声巨响的人是刚才已经进了房间的贺大山,他冷着脸骂道,“误会?误会什么,一个想杀老子的混账,赶紧给老子收了他,留着就是祸害。看你生的什么东西,害人精,早知道这样,老子还费那么多钱给他办什么丧礼,让他死在外面得了!”
贺大嫂气得手抖,“贺大山啊贺大山,你说的啥话,那可是你儿子,有没点良心。”
“你跟老子讲良心?老子养出来的好儿子啊,死了竟然还想回来杀老子。我看就是你这贱人在背后教的,看我打不死你!”贺大山呵呵冷笑,上前就想抓着贺大嫂的头发打人。
命行役几人赶紧上前拦着。
绿塘村村长骂道,“贺大山,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动手做什么?那是你媳妇,不是你仇人啊!你怎么动得去手。”
贺大山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指着贺大嫂骂,“你都说了她是我媳妇,我花钱娶回来的,我打她怎么了?村长,别人的家事你也管不着吧!”
“你简直糊涂!”绿塘村村长气得想拂袖而去,但还是忍住了,冷声指着他道,“贺大山,我是管不了你的家事,但是你再让我看到你打媳妇,我立马就带大师回去,贺荣的事你自己处理去!要不是为了村里其他人的安全,你看我管不管你。”
贺大山到底被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弄怕了,也是怕村长真的不管他家的事,脸色虽然难看,最终倒没在说什么。
贺大嫂因为贺大山的怒火身体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站在边上低着头抖得厉害。命行役几人看了,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
而众人没发现的是,在收回视线后,贺大嫂望着贺大山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恨意。
看着贺大山,李苑忍不住小声骂道,“草,这真是贺荣的父亲吗?贺荣别是捡的吧。”
跟着一块来的曾卫强握紧拐杖,“要是咱们三溪的人,我都一棍敲过去了。”
贺大山可不管众人怎么看他,在众人把房子都转了个遍后,他忽然走过来对命行役颐指气使道,“你是那什么大师吧,房子都看完了,你赶紧给老子把那害人精收了,钱不是问题。妈的,老子供他吃供他喝,回过头还要杀老子?要是知道这样,他出生时我就亲自捂死他!”
在贺大山说完“捂死他”三个字,门口、窗户突然卷进来了一大阵的风,那风来得迅猛突然,把敞开的门,敞开的窗,还有屋内的桌椅和挂画都吹得歪歪扭扭,乒乒乓乓作响。
好不诡异!
墙上的挂画因承受不住风的阻力,“哐当”一声,直接摔到了地上,和刚才那张被贺大山踢碎的椅子做了伴。
绿塘村村长看着被风吹得开开合合的窗和门,嘴唇抖了抖,“这……”
李苑稍微往命行役身后靠了靠,“卧槽,不会贺荣回来了吧。”
“胆子怎么这么小。”曾卫强嘴上这般说,但脚下却悄悄往命行役那挪了两步。
李苑:行吧,你是村长,我当没看到
贺大山和贺大嫂眼里都溢满了害怕,贺大山指着命行役叫道,“大师,大师,是不是我那混账儿子回来了?你快把他收了,快!”
见命行役不动,贺大山叫嚣得更厉害了,“大师,你怎么不动手,他想杀我,杀我!”
命行役不喜欢被他指手画脚,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贺大山被他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吓到,嘴巴就跟被千万根针扎了,嘶嘶地吐着气,就是说不出话。
那阵风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屋内乒乒乓乓的动静霎时安静了下来。
命行役原本感应到很浓重的阴气,也在刹那间没了。
绿塘村村长不喜贺大山,但是也怕贺家的事牵累全村人,在阴风没了后,他连忙道,“大师,你看是不是……”
命行役装作没看懂他的暗示,兀自说,“先带我去贺荣的坟前。”
难道不是贺荣上门了?怎么不解决偏跑去看什么坟?
绿塘村村长想说什么,但看命行役不容置喙的样子,最终还是识趣地过滤了不该说的话,抹了把脸,认命道,“我带你们去。”
“走吧。”命行役可不管他变化来变化去的表情,说着抬脚就出了贺家大门。
“喂,你们,喂……”
贺大山在后面大喊大叫,但是没有人管他。贺大嫂什么也没说,只是进了贺荣的房间许久未出来。
很快,大厅就只剩下贺大山一个人,他盯着空荡荡没点人气的大厅,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刚才还气势汹汹,盛气凌人的人转头就开始怂了,贺大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总觉得屋内光线还有气温都变了,裤腿下凉飕飕的。
“草,贺荣我可是你老子,你杀老子是要遭雷劈的!”
贺大山指天骂了一句,灰溜溜地跑回了房间。
一回到房间,他就从抽屉里掏出了大蒜,十字架,之前向青阳寺和尚求来的护身符还有自己在集市找算命的神棍要的一堆杂七杂八的符纸,要么挂在身上要么就紧紧地握在手中,紧张兮兮地环视着四周。
命行役几人出了贺家,走出了没两步,迎面慌乱地跑来了一群人。
命行役眉头一皱,知道出事了。
“村长,村长,大事不好了。”最先跑过来的汉子到了面前,气喘吁吁地撑着腰道,“死人了!死人了!水塘那里又淹死人了!!”
听到死人,绿塘村村长差点没站稳。
这时候,慢了一步的其他人也跑了过来,指着某个方向七嘴八舌起来。
“村长,出事了,曹家的大儿子死了。”
“村长,你快过去水塘那边,曹家儿子死那了。”
“村长,现在曹家人都在那边吵,都快和村里人打起来了。”
“村长……”
耳边全是“村长、村长”的叫唤,绿塘村村长眼前一黑,差点想挂帅随那什么曹家大儿子一块去了。
而就在绿塘村村长觉得天旋地转时,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世界好似一瞬间清明了起来,那叽叽喳喳的声响好像都入不了耳了,神智刹那回笼。
接着,他听到耳边有人用铿锵有力又清脆的声音说道,“村长,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对,对。”绿塘塘村村长回神,先瞥了眼扶住自己的命行役,回头喝住了面前吵吵闹闹的人。“你们别吵了,带大师去水塘。”
大喝完,绿塘村村长心里忍不住吃起惊来,这三溪的小神仙似乎真有些本事。
但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绿塘村村长带着命行役三人跟着村民速速赶到了村民口中所称作“水塘”的地方。因为村里人文化水平不高,他们口中的水塘其实是个占地面积很大的湖泊。
湖泊看着大且深,别说小孩,大人下去感觉都要掂量两分。
命行役猜测,这里很可能就是当初淹死贺荣的地方。
他们到了目的地,首先看到围了三四圈,聚在一块熙熙攘攘的人群。靠近些,还能看到被围的圈中央还有人在打架,两男两女,男的拳拳到肉,女的就在扯头发。和通风报信的村民说的一样,乱糟糟一片。
绿塘村村长气得不行,伸手把两边的人推开,边往里挤边急吼吼道,“围着做什么,都给我让开。曹家的,还有大斌家的,打什么,都在打什么,给我停手!其他人还不来把他们拉开?傻愣着干啥,要我指挥吗?!你们简直是要气死我!”
被村长一吼,原本站着看戏的村民连忙上前去制止了打架的人。
看着打架的人被拉开到两边,局势得到了稳定,绿塘村村长才冷着脸说话,“长能耐了是不,自个村的人在这打架?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有旁观者道,“曹大武死了,大斌媳妇在旁边说了点风凉话,被曹家的听到了,两边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曹家嫂子就开始打人了。”
大斌媳妇呸了口水道,“他们家曹大武那性子,整天打架惹事,简直就一个祸害,死了不是迟早的事吗?我说点风凉话怎么了?是他们先打人,我和我家那口子才还手的!”
“我要撕了你的嘴!”曹家嫂子挣脱制住自己的人,就要扑到大斌媳妇身边,幸好被旁边的人及时又拉住了。
大斌媳妇有一瞬被吓到了,下意识退了一步,但见对方被人拉着过不来,又愤愤不平起来,“来啊,你撕啊。娘的,有种你过来。之前你儿子打我儿子,我就忍你们家许久了。今天你儿子死了,我看是老天开眼。”
绿塘村村长一个头两个大,沉声喝到,“行了,吵什么吵,大斌媳妇你给我闭嘴。”
大斌媳妇撇了撇嘴,没敢挑战村长的威信。
曹家媳妇忽然扑到了绿塘村村长面前,哭得歇斯底里,“村长,我儿子死了,我家大武死了,肯定是大斌他们杀死了我的大武,村长,你给我抓住他们,他们就是杀人犯!我儿子肯定是他们害死的!!”
大斌闻言气急,“谁他妈杀了你儿子,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村里多少人家的孩子被他欺负过,全村谁家对你们没点恨,这样是不是大家都要杀你儿子了?我媳妇说得对,你们一家就是活该,坏事做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大斌两口虽然嘴巴毒了点,但为人还是可以的,应该不至于杀个小孩子。”
“曹大武死得也不冤,十五六岁的大小伙了,天天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惹了谁被人报复不出奇。”
“我儿子前几天就被他打过,让我说,曹大武死得好,少祸害人。”
“曹大武欺负的人多了去,保不齐就有哪家吞不下那口气,然后……”
“说啥呢,照我看就是贺荣下的手,曹大武欺负贺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贺荣死了,可不就要拉他陪葬吗?”
李苑听着周围的声音,感慨曹家人在绿塘村的风评不是一般差。也不知道那曹大武都做了什么,引起了这么多的民愤。
而命行役惊叹她们泼妇骂街的同时,也理出了点关键。一,曹家的儿子曹大武喜欢欺负人;二、贺荣被曹大武欺负过。
“吵,吵,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吵,是不是到时候全部被拉去牢里蹲着才开心?”绿塘村村长当了村长二十年,第一次觉得心这么累。他气得青筋直冒,“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咱们村死人了,这都第二起了,你们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有人劝道,“村长,你消消气。”
“呵。”绿塘村村长冷哼了一声,“你们少给我惹事,我都少生两顿气。”
众人被怼的不敢说话。
曹家嫂子还在哭,绿塘村村长有些心烦意乱地挥手,“哭、哭啥哭,哭能解决事吗?哭了你家大武能活着回来?行了,别哭了,让我先看看曹大武的尸体。”
曹大武的尸体就在岸边,绿塘村村长一低头就看到了。一看就是淹死的,并且淹了不短时间,身体都泡发肿胀得不成样子,活像个劣制充气娃娃,完全看不出原来是个人。绿塘村村长第一眼都差点没看出这是他印象中的曹大武,淹得比之前的贺荣还严重和恐怖。
绿塘村村长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皮肤白白花花的就跟泡了七八个月水的臭猪皮一样,实在过于倒胃。
绿塘村村长面色难看,“110打了吗?”
有人应声,“打了打了,应该在路上了。”
“你们都让让,别破坏现场了。”绿塘村村长了然地点头,随后张手示意两边的人往外走,等人离远了才接着道,“谁来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是谁最先发现曹大武死的。”
“村长,是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走了出来,有些拘谨道,“我家鸡跑进了林子里,我去抓鸡时来到水塘边,然后就看到了曹家儿子的尸体被冲到了岸上。那会儿他就没气息了,瞧着死了有好几个小时。”
绿塘村村长质问曹家人,“你们怎么看孩子的?我不是说禁止来水塘这边吗?你们是不是都当耳边风了?”
曹家嫂子支支吾吾道,“儿子那么大了,想去哪玩我们也锁不住,况且他也跟我保证过不会跑林子来的。”
曹大武的父亲反驳道,“也不一定是我儿子自己跑过来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杀了我儿子然后抛尸在这。”
曹大武父亲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绿塘村村长回头看向村民,“咱们村这么多人,早上有谁见过曹大武进林子的?”
众人面面相看,没人说话。
在绿塘村村长连连叹息时,一把小小的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早上见到曹大武和赵石磊、梁哲还有许文泓他们三个站在林子外面不知道干什么。”
命行役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十二三岁,长得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小丫头大约有些害怕,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子。
“放屁!”
在小姑娘指证的同时,有人推开人群冲了出来。
命行役抬头,看到的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拖着一个和她长得有六七分像大约十五六岁,有些瘦高的少年,这两人看样貌应该是对母子。
女人闯进来后,大嗓门一张就骂道,“我儿子文泓好好的在家,什么时候和曹大武在一起过。秋花婶子,你养的什么女儿,怎么到处乱撒谎。”
命行役挑眉,视线在被拖着的少年身上打了个转,文泓?小姑娘口中的许文泓?
“还有我们家阿哲,一大早就在家给我搞卫生,什么时候出过门?秋花你家女儿怕不是瞅错人了吧。”人群中又钻出了一对母子。
剩下的赵石磊没爸没妈,只有个爷爷,最近爷爷因为身体原因在家歇着。他没家人撑腰,但平时跟着曹大武为非作歹,胆子大得很,直接就自己站了出来为自己脱罪,“喂喂喂,小不点,你可别把锅乱扣啊,我好好在家睡着觉,门都没跨出去过,你见的怕不是鬼?”
说完,赵石磊还对着小姑娘挥了挥拳头,仿佛在示意她别乱说话。
小姑娘本来站出来说话就用光了所有力气,被他们又是谴责又是恐吓的,早就吓得两眼泪汪汪了。
“难道真是秋花婶她女儿在说谎?”
“秋花婶那闺女不挺听话的吗,我看着不像是说谎。曹大武和赵石磊三个恨不得天天混在一起,今儿这么凑巧三个都各有各的事?”
“就是啊,之前梁哲他妈,不是还跟我们抱怨她儿子一点家务活不肯做吗,今天会在家做家务?骗人的吧。”
绿塘村村长狐疑地看着赵石磊三人,“你们今天真的都在家?没见过曹大武?”
赵石磊迟疑了片刻,才梗着脖子道,“我爷爷病了,我不在家谁看着他?”
有人哧地笑出了声。
以前赵老爷子摔了一跤差点去地府报道,他们抓着喊着让赵石磊回家见他爷爷最后一面,这泼猴还骂他们多管闲事,骂自己爷爷要死早点死等恶毒的话。所以,说什么在家照顾老人?出自谁口他们都信,但赵石磊说的,对不起,他们还真不信。
许文泓被众人似笑非笑的视线刺激到,大声吼道,“反正我们说在家就是在家,怎么着,是不是我在家拉屎都要跟你们报告一声?管得那么宽。”
赵石磊牛气哄哄,“瞅什么瞅,信不信晚上我就去把你们家的窗全砸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没大没小了吗?”李苑吐槽。
命行役盯着赵石磊三人的面相看了一会,眼神渐渐冷寂了下来。他看着叫嚣得很凶的三人,忽然弯下了腰,捡起了几块小石子,像是刻意又像是随意地往前面的几个方向扔了过去。
要是现场有玄学界的人在,就会发现命行役随手丢着玩的石头,轻易地形成了一个小型迷幻阵!
赵石磊三人见自己怼得那些大人无话可说,还有些洋洋得意。谁知道下一刻忽然吹来一阵冷风,身体一冷,眼睛一闭在睁开,天空就暗沉了大片,原本安安静静的湖面仿佛受到了刚才那阵风的影响,忽然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湖泊周围的树木更是在簌簌地摇摆着,一副山雨欲来的画面。
赵石磊三人以为要下雨,正想跟自己家人说回家时,却发现自己的父母好似没发现早变了天的的天气,又像是没注意到他们般兀自和人争辩着。瞧着,瞧着就跟他们不存在一样。
梁哲和许文泓有些急,抓着他们父母的手大声喊道,“妈,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妈,你怎么了?”
可惜他们的父母,或者说身边所有的村民,就像是活在了另一个平行空间,不管三人怎么大呼小叫,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而天空此时更黑了,周围的树木摇摆得更厉害,湖里的水浪猛烈得仿佛随时会扑面而来。
赵石磊三人心慌了,他们想撒丫子就跑,但一转身,刚才还在的父母和村民却全部都消失在了眼前……
滴答——
滴答——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声水珠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随着水滴声越来越近,赵石磊三人还听到了哗啦哗啦,好像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拖拽着走来的声音。
“咕咚。”
不知道谁咽了口口水,气氛更凝滞了,三人更无措惊怕了。
赵石磊在三人里胆子最大,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算回头去看个究竟,突然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攀上了他的胳膊,然后一阵冷气吹到了脸上,还有哼哧哼哧的呼吸声。
赵石磊抖擞着身体,眼角瞥向了旁边的许文泓还有梁哲,想从他们那里知道攀上自己的是什么东西。谁知道看到的却是那两人青白着一张脸,活像是见了鬼般,一副随时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咕咚。”
这下赵石磊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了。
指望不上许文泓和梁哲,他只能靠自己。他慢慢地侧眸,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就贴了上来……
“大武,大武,不是我杀了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我,别找我,啊啊啊!!!”
看着突然扑在地上,乱滚瞎叫的赵石磊,一众村民迷茫了。
“这赵石磊怎么回事?”
“你听到了吗?他刚刚说了什么?”
“大武?他说的是不是曹大武?”
这时候,突然两把尖叫声乍然而起。
“儿子,妈的儿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妈!”
梁哲的母亲和许文泓的母亲一顿大喊瞬间吸引了众人,众人一看,哦豁!不止一个赵石磊犯了疯病,这许文泓和梁哲也没能幸免啊。
许文泓和梁哲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扒在身上一样,又是挠又是抓,衣服都被抓得衣不蔽体了。而且重要的是,他们嘴里还在说着疯话,句句离不开大武。
听着,大武离世前,似乎还和这三人有过争吵。
绿塘村村长看着他们仿佛撞邪的模样,心里有些发凉,他们绿塘村的风水莫不是有问题?死了两个,现在还疯了三个?
知道绿塘村村长去请了大师,以前又见过命行役真容的人,出声提醒道,“村长,你不是请了三溪的小神仙吗?你赶紧让对方帮忙看看啊。”
对啊!
绿塘村村长被点醒,连忙抓着命行役道,“小神仙,你快帮我们看看,赵石磊他们三个这是怎么了?”
“被魇住了。”命行役轻轻用脚拨开了地上的小石子,淡定从容地信口开河,“曹大武刚死,他们就敢在曹大武尸体前说假话,这不曹大武找上门了。”
“曹大武也回来了?”
有人惊呼一声,在看其他人,已经离曹大武的尸体十万八千里了。
绿塘村村长忽然觉得地上的尸体更可怕了。
曹家嫂子也害怕,但想想那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也没像贺大山对贺荣那样对自家儿子,想着儿子即使化成鬼回来,应该也不会害自己后,又壮起了胆,“我儿子回来?他有没有说是谁害死他的?”
命行役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继续信口开河,“讲了。”
曹家嫂子眼睛一亮,忙问,“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儿子?!”
就在众人盯着命行役的薄唇时,身边突然想起了三道恍恍惚惚,有气无力的声音。
“曹、曹大武呢?”
“我们活、活过来了?”
“妈,你刚才去哪了!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
是赵石磊、许文泓和梁哲他们。
他们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坐在地上怔怔愣愣地,好像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回来了。
许文泓和梁哲的父母看着它们的傻样,就恨不得敲他们几棍。好不容易配合他们说谎扭转了局势,怎么偏偏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被魇住了呢!
现在他们都开始怀疑了,自己的儿子真的没有杀害曹大武吗?
“臭小子,看你干的好事。”越想越气,许文泓的父亲拖下凉鞋就拍向了自己的儿子。
“爸?”许文泓被按着打,更傻了,一肚子问号。
梁哲也懵了。
咋回事啊,怎么就追着他们又骂又打的?
“行了,现在打孩子有什么用?你们几个将他们拉过来,我有话要问。”绿塘村村长拨开了许文泓等人的家长,让村民把赵石磊三人拉到了一块,然后冷声质问道,“曹大武是不是你们三个杀死的?”
赵石磊三人:???
他们怎么撞了个邪回来就成杀人嫌疑犯了?
村民看他们的样子,纷纷说道,“你们刚才迷迷瞪瞪时,可自己都说出来了。”
“曹大武都回来找你们了,他怎么谁不找就找你们?”
“你们还是赶紧说出来,你们是怎么杀死曹大武的吧。”
“……”
赵石磊三人都要疯了,被他们说得他们心里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神游去杀人了。可偏偏他们真的没杀人啊,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曹大武会找上他们!冤死了!
赵石磊破罐子破摔道,“我们真的没杀大武。是,我们是撒谎了,但我们就早上约了大武见了一面,见面时因为吵了一架,大家就不欢而散了!大武是怎么死的,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怎么突然就成了我们杀人了!”
许文泓道,“我们和大武是好兄弟,我们为什么要杀他!而且我们怎么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杀了大武,大武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吵了一架就回家了,不信你问我家里人。”
梁哲:“冤啊,我们真的冤。是,我们平时是干了不少坏事,但是好端端地我们为什么要去杀人,而且大武和我们无冤无仇的,杀他有什么用!你们可别乱说话,我们没杀过人。”
命行役在心里冷呵了一声。
绿塘村村长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撒谎说你们今天没见过曹大武?”
赵石磊弱弱道,“大武这不是死了吗?我们怕你们知道我们和大武见过面,就认为是我们害死他,不敢承认。”
“糊涂!”这下想换绿塘村村长想脱鞋抽人了。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继续道,“那你们早上和曹大武吵了什么?是不是你们说了什么气到曹大武跑进林子里去的?”
许文泓心虚地瞥开了眼,“我们没吵什么,也没说他什么。”
绿塘村村长蹙眉,“你们详细说说吵架的内容。”
许文泓看了眼赵石磊,赵石磊对他摇了摇头。许文泓舔了舔嘴角死不肯说,“真没说什么,现在我们都忘了,就随便吵了一架,谁记得那么多。”
梁哲应声,“对啊,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们天天都有在为各种事情吵,也不是只有今天早上才吵。”
赵石磊道,“大武的死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和他吵了一架后就没见过面了,你们要是不信就等警察来,我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哟,电视看得不少,还知道不在场证明。”李苑咋巴了下嘴,摸了摸下巴,“就是有点奇怪,一个吵架内容都不肯说,怎么看都有鬼啊。”
“的确是有鬼。”命行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李苑十分好奇,但命行役显然不打算现在就揭露答案,“等会你就知道了。”
越不说越好奇了,但李苑知道命行役不想说的话,你即使撬开了他的嘴,他也不会说。
曹家人已经茫然了,看赵石磊他们的样子,似乎真没杀人。那杀死曹大武的凶手又是谁呢?
曹家嫂子想起刚才命行役说他知道,立刻回头跑到了他身边,“小神仙,你说,你快说,到底是谁杀死了我儿子!”
命行役扬了扬眉,看了眼平静无波的湖泊,淡淡道,“还能有谁,你们不是还特意请了我过来吗?”
众人懵了两秒,看着湖水,又看了看命行役,脑海里噼里啪啦一阵火花后,懂了!
贺荣!
有人哆嗦道,“所以,曹大武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被……鬼?”
“我开始就怀疑是贺荣,除了他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杀了?”
“真的是贺荣回来了吗?他不是该杀他爸吗?怎么忽然杀曹大武了?不会、不会他是想杀了我们全村人吧。”
“曹大武不是经常欺负贺荣吗?他这是要一个一个把欺负过他的人报复回来吗?”
那些多多少少都欺负过贺荣,对贺荣说过风凉话的人家,此时个个面容苍白,大汗淋淋,心虚害怕得不行。
绿塘村村长也方了,谁知道贺荣会不会无差别杀人。想到曹大武的死相,他着急地望着命行役道,“小神仙,你想想办法,做法行不行,虽然对不起贺荣,但那是厉鬼啊,为了全村人的性命……”
命行役制住了他后面的话,摇头道,“这忙我不能帮。”
“为什么?”
命行役状似无意地看了眼白了一张脸的赵石磊三人,缓缓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贺荣被人杀死,他要报仇,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贺荣是被杀的???
不管是绿塘村村长,还是村里其他人,亦或是曾卫强还有李苑,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瞠目结舌了。
搞了半天,贺荣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李苑迟疑道,“贺荣不是自杀的吗?”
绿塘村村民纷纷点头附和。在他们心里,贺荣就是因为受不住委屈跳湖自杀的。这戏剧性的发展,完全应接不暇啊。
命行役望着只有自己才看到的漫天的怨气,悠悠道,“贺荣是被杀的,怨气都布满你们村子了。曹大武呢,死得不冤,杀了人被报复不是理所应当吗?凶手不止一个,你们村里应该还得死几个人,等他报仇完,我会过来做法收了他的。”
命行役说着就要往外走,绿塘村村长哪能把他放走,抓着他的衣服就急道,“小神仙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可能,不可能。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杀人,你骗人,你骗人!”曹家嫂子不相信命行役说的话,发了疯就要袭击命行役。
李苑瞅见了,上前就制住了她,“你儿子要是无辜的,人贺荣干嘛杀他,不杀其他人。要我说,你有力气在这里质问命行役,以前怎么不好好教教自己的孩子。”
哗啦——
忽然,空中飞来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随着塑料袋的出现,四面八方倏地吹来了一阵阵的阴风,那阴风把树木吹得胡乱摆动,簌簌作响,原本有些被太阳晒得流汗的人们,只觉得浑身突然冷得不行。
这不正常!
“是贺荣,一定是贺荣回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人群开始乱了,所有的人都害怕地颤抖起了身体。其中,赵石磊三人抖得最厉害,眼里的恐惧也最深。
他们望着死状惨烈的曹大武的尸体,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命行役刚才说的话。贺荣要回来了,要杀死害他的人!
绿塘村村长绝望地问命行役,“小神仙,真的不能救救我们绿塘村的人?”
命行役抽开了他的手,“村长,贺荣才多少岁?十五岁啊,人生连一半都没走过,就被人害死,他要回来报仇,我们有理由阻止吗?我真的爱莫能助。”
赵石磊三人看着命行役要走的背影,更慌了。其中胆子最小的梁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出现了幻觉,只觉好像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趴在了他肩头。他颤抖着身体,眼眸忍不住往脖子下移去,这一移,瞳孔就倒映出了两条紧搭一起,纤细青白,上面全是各种深深浅浅伤痕的手臂。
一阵尿骚味升起。
梁哲吓得直接原地尿了出来。
但是还没完,那双手忽然紧了紧,然后一把非常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梁哲,下一个就该你了。”
梁哲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惧意已经占满了他的思想,感受到脖子的手有越收越紧的趋势,梁哲终于没忍住,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命行役的面前,抓着他的裤腿哀求道,“大师救我,求你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贺、贺荣,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我们只是跟他做了个恶作剧,我们没想杀他!”
原本还在害怕贺荣会突然冒出来的村民们,听到梁哲的话,惊得都忘了害怕。再看着赵石磊和许文泓颓坐在地上的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
赵石磊和许文泓知道,他们完了,他们辛苦隐藏起来的秘密终于被公之于众了。
“儿、儿子,你们真的杀了贺荣?”许文泓和梁哲的父母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李苑都疯了,这出戏一波三折,高潮迭起,刺激过头了。
绿塘村村长气急败坏道,“说,把所有事情都给我们说出来。”
赵石磊三人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机会,只能悔恨无比的说出了一切。
曹大武,赵石磊是村里有名的小霸王,经常欺负村里的人。贺荣因为父母的漠不关心,是被欺负得最惨的一个。
因为贺荣没有靠山,不管把他欺负得多厉害,也没人会来帮贺荣出气。所以曹大武四人自然而然就把贺荣当做了发泄的垃圾桶。
曹大武四人不仅打骂贺荣,还抢贺荣的钱。要是贺荣没钱,还会怂恿贺荣回去偷,如果贺荣没偷到,他们就会教训他。可以说,贺荣的这几年来,不仅经历了贺大山的家暴,还承受了来自同村人的欺凌。
而贺荣的死,不是出于曹大武四人的预谋,仅仅是因为他们一次无聊的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