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人！”苏小梧下了马车，看着列队整齐的将士，心中有些打鼓。她和洛迦渊之间的流言蜚语，以往虽坊间也有传闻，但至少是小范围内的传播，今日一闹，恐怕就不得安生了。
洛迦渊看出了苏小梧的心思，不容她拒绝，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引着她往前走，一步步走上台阶，站在王宫大殿前。
苏小梧长出了一口气，转身望着下面的数万将士，第一次感觉到居高临下，审视别人是这样奇妙震撼的感觉。
朝中大臣也悉数站在台阶下为出征将士送行，其中也包括那个据说是皇帝君天临的男宠，韩家的族长韩子翎，他还跟初见时一样的俊逸，就算裹着藏青色的朝服依旧难掩他自然流露的风情。
察觉到苏小梧的目光，韩子翎偏头看了她一眼，眼角上扬，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很是诡魅。
苏小梧目光一转，看到一身戎装的痴情公子君天殊，今日的他眉目清秀，仔细看跟君天临很有几分相像，但，相较于君天临的萎靡之气，他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英气，像是初升的太阳，一扫阴霾。
想起洛迦渊跟她提过的，君天殊武艺卓绝，年少轻狂的年纪便一举夺得武科状元，是明景帝很中意的一个儿子。
君天殊远远地朝苏小梧看过来，随后微微点头，眉目含笑。
“咚咚咚……”
殿外，震天的雷鼓敲了三下，远处一抹艳红越来越近。
绫罗一身大红色拖地十米的织锦长裙一步步往前走，风扯着她的裙摆扑啦啦作响。
她垂着眼眸，沿着汉白玉的廊道，从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中间缓慢前行。长发已经绾起，发上簪着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相互碰撞，脆响之下竟像是心脏破裂的声音。
她眸中清冷一片，竟是比冰还要冷，一观之下，苏小梧略有些心惊，竟比初见时还要冷上几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沈阁老扭头看了绫罗一眼，一甩袖子冷哼一声，摇头叹息低低懊恼。
“沈阁老这是什么话，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边上官员低着头看了沈阁老一眼，压低声音道，“沈小姐日后就是鸿宁郡王妃了！六爷此去，再立了战功，封王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皇上来了。”沈阁老嘴上不说，也是心动的，抬头看了一眼，忙低下头，急急道。
君天临由那个俊俏的小太监慕色扶着走出大殿，在华盖下的龙椅上坐下，皇后一身艳黄色凤袍裹身，脸上是不失庄重的浅笑，在君天临落座后也在一边坐下。
“绫罗。”看到绫罗，君天殊有些急不可耐，翻身从马上跃下，竟是小跑着站到绫罗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像个孩子，犹豫片刻后，他大着胆子牵住了她的手，脸上是掩不去的欣喜。
绫罗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牵着，随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只在看到洛迦渊的一瞬间，脚步微僵，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抿着嘴唇别开脸。
“六弟啊，这次就辛苦你了。朕知道你倾慕绫罗，今日朕就为你们赐婚，待你凯旋，朕就为你们主婚！”君天临难得表现得慷慨激昂，神采奕奕。
“谢皇兄！”君天殊抿唇笑着看了眼身边的绫罗，单膝跪地谢主隆恩。
而绫罗在君天临下旨之后一个激灵像是回魂一样，咬了咬嘴唇，衣袖下的手紧了紧，扭头盯着洛迦渊，阳光下她双眸透着易碎的琥珀色。
君天殊扭头拽了拽她的衣袖，却被她猛地甩开。
她知道她不该冲动，不该不顾命令任意妄为，可她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她等了这么久，还是求不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戏弄她！
“爷。”她拖着繁复的长裙缓慢地走到洛迦渊面前，双眉微蹙，眼中闪着恳求。
苏小梧歪着头望着她，拧着眉往后退了半步，这个时候她着实不该站在洛迦渊身边，以防发生一场血案……
“往后就该叫皇叔了。”洛迦渊长臂一揽将苏小梧扯回到怀里，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没有任何破绽的笑。
绫罗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
许久，她自嘲一笑，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袖口里一柄折扇啪地一下滑落在地上，扇骨已断，残破地躺在地上，再也无法愈合。
“这是命令吗？”她仰着头看着洛迦渊痴痴一笑，屈膝朝洛迦渊行了大礼，拜道，“绫罗见过皇叔。”
话完，脚尖一踮转过身去，脚踩在扇骨上，咔嚓一声脆响，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身后宽大的裙摆一层层绽放，像是盛开到极致的牡丹花，透着绝望。
“出征！”君天殊在绫罗转身的那一瞬间嘴角扬起，眸中淌着一丝怜惜，他抬手握住她的纤长冰冷的手指，将她拥在怀里，眸光炯炯地望着下面的士兵，声音如空中雷响。
“出征！”
“等一等！”绫罗突然拉住君天殊的手，上前一步揽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伏在他的肩头。
君天殊身体一僵，有些受宠若惊，脸一下子红了，连同耳朵一起染成了粉红色，手迟疑了一下环在绫罗腰上。
“皇上你看，六弟跟绫罗小姐还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呢！”皇后看着两人拿着帕子掩着唇痴痴一笑，扭头看着君天临道。
“六弟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君天临说着扭头朝慕色招招手，“稍后，你去宣子翎来承欢殿。朕有些累了。”
“是。”慕色弓着身轻轻一笑，抬头看了眼台阶下的韩子翎。
“皇后一起回吧，别打扰他们小情人依依惜别。”他起身看了皇后一眼，说。
“是。”皇后脸上堆起淡淡笑意，起身躬了躬身，跟在君天临身后，一起离开了。
“我们走吧。”洛迦渊揽着苏小梧的腰，扭头温柔地了她一眼，微微笑道。
半拥着苏小梧的手转身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
“你最好，死在战场上。”在转身的瞬间，苏小梧听到身后细如蚊蝇的声音，让她心脏不禁一颤，脚步微僵，手脚冰凉。
苏小梧忍不住回头去看，绫罗笑靥如花，眼神却冰冷透骨，艳红的嘴唇燃着嗜血的笑。
“走了。”洛迦渊握住她的手，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