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愣了愣,才接着问:“那个指纹模型现在在哪儿?”
林京很客观:“我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儿。”
熊小时也觉得自己刚才问得很蠢。
她重来:“案发现场指纹可能是有人用你的指纹模型陷害你这件事,你早就想到了?”
“是。”
”也跟孟律师说过吗?”
“说过。”
“可庭审中你并没有提。”
“是的,没有,我完全按照孟律师教我的内容进行陈述。”
“那在刑侦局调查期间,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刑侦局的探员?”
“在见孟律师前,刑侦局的探员拿着调查出的证据对我做过一次讯问,我把我的情况和对证据的分析都告诉了他们,并且还在笔录上签过字。后来我决定听从孟律师的建议认罪,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那卷宗中应该有相应的笔录证据。
熊小时在本子上着重标记了【指纹模型】四个大字,想了想,又在这四个字上圈了个圈。
指纹模型的存在并不能排除林京作案的可能,但可以动摇这个事实。
这条线索,一定要想办法查清楚。
牢记着这一点,在与林京把剩下的细节沟通完、暂时没有得到更多着手点以后,熊小时抓紧时间赶到了熊猫市高级人民法院查看卷宗,想要先把林京提到的那份笔录翻出来。
但事与愿违,她没能在卷宗中找到这份笔录。
还没等她再仔细地再翻第二遍,方老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让她现在赶紧回去。
熊小时只能转身往律所赶,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一路上,她翻着她匆忙拍下的几张卷宗的图片,慢慢地看。但看来看去,始终没什么收获。
她收起手机,靠在地铁的栏杆上闭上眼。
从卷宗看,这个案子几乎没有什么争论,该认罪的都认罪了,证词与检察院提供的证据也都符合,什么漏洞都没有,平和得不得了。
她甚至都没看到林京提到的那份他不认罪的笔录。
到底是怎么回事?
…………
什么都没搞清楚,而且越想越复杂,熊小时的心情沉重到都有点暴躁。
她皱着眉推门走进办公室,眉头拧得非常紧。
“别动!”
一个男孩子的童声大喊出来。
随着声音,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男孩举着杆会闪光还会tututu响的玩具枪,猛地从一个桌子后面冒出来,紧接着一道红色的射线biu地对准了熊小时的皱得更紧的眉心,晃得她的眼睛都眯了一下。
熊小时:暴躁。
她左右又看了看,怎么一个人都不在,只有一个小孩儿在这儿?
“不准动!”
“说你呢!”
“不准动!!!”
看熊小时东张西望、完全没有配合他,警告地大喊了几声以后,小男孩终于生气了,攥着拳头啊啊啊地朝她冲过去。
熊小时仔细一看,他的手里捏着一块看起来刚嚼完的口香糖,正想要往她的头发上粘。
熊小时:…………
开什么玩笑!!!!!!
她的头发,连晚上睡觉多翻两下,早上都会缠得梳不开,现在居然有人敢往上面粘口香糖!!!
熊小时想都不想,一把把那块口香糖抢过来,啪唧地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动我头发!!!!
去死吧!!!
理所当然地,小男孩被吓到了。
他茫然地去摸自己的后脑勺,紧接着就着急起来,抓耳挠腮跟只猴子似的。
熊小时也意识到她好像有点过分,跟个小学生计较实在不像话,于是她伸出手,想帮他把口香糖弄下来。但小男孩看到她伸手,用力地一把把她的手拍开,直接把她的小臂拍出五个红指印。
熊小时捂着发麻的胳膊,不敢靠近,眼睁睁看着本来只是粘在他后脑勺上地口香糖被他抓来抓去的,抓得满头都是,拉着丝,怎么都弄不干净。
小男孩终于受不了了,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还边瞪着眼,凶狠狠地举起他的枪想要用枪杆打她。
那个枪虽然是玩具枪,但打到身上可是真疼!
熊小时没留神,后背挨了一下,疼得蹿出去好几米,接着就开始绕着几个桌子躲。
终于,小男孩没收住劲,一枪砸在办公桌上,哐地一声,塑料枪,断了。
熊小时:活该。:)
不过,这是到底谁啊?
……
……
就在后知后觉困惑中的熊小时与捧着断枪大哭不止的小男孩僵持的时候,田桃搅着杯咖啡、用手肘推门进来。
“干什么呢?“
她挑眉,”一出电梯就听到办公室的声音了。”
接着,她扫了眼已经坐到地上快要撒泼打滚的小男孩:“乐乐这是怎么了?”
虽然听起来问得很亲切,但她并没有什么亲切的行动,看他在地上坐着,完全没有要去扶的意思,就站在他旁边,而且还离了他至少两步远。
熊小时:“我刚回来,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实话实话。
毫无虚假。
田桃问乐乐:“乔桐姐姐呢?不是让她在这儿陪你玩吗?”
“老师。”
乔桐正好回来。
她捂着臀部的裙子,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小声解释:“椅子上被他粘了口香糖,我不小心坐上了,刚才去卫生间处理……”
田桃很干脆:“回头让老方给你赔。”
接着她看着熊小时、指指乐乐:“你总算回来了,这是你的活儿,老方的儿子,乐乐。今天开始放暑假,没地儿去就先到办公室来了。老方给他开家长会去了,刚开完,估计马上就能回来。他回来之前你看着啊。”
熊小时:……………………
她低下头,看着那个捧着断枪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小男孩。
她还以为是其他两组哪个委托人带来的孩子呢。
原来是、方老师的、儿子啊。
这可真是…………
真是…………
活泼开朗!
熊小时蹲到乐乐跟前,笑眯眯地甜着嗓子问:”姐姐给你买一个新枪好不好呀?”
么么哒。
……
直到方老师回来,熊小时腿都蹲麻了,乐乐还坐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起。
但一看到方老师推门进来,乐乐立刻就乖乖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熊小时当然也没有告状的打算,她只是抓紧时间把上午和林京见面的收获汇报了一下。
方老师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明显带着病态,但好在他说话已经不会喘得厉害了。
安静听完熊小时的汇报,他摇头:“不能做无罪辩护,这对当事人也不负责任,还是照减刑的方向去做。”
熊小时:“可是当事人的意思……”
“不能光听他的意愿,我们也要站在辩护人的角度提出合理的意见。我下午先去看卷宗,下周再去见一见他,看能不能说服他。“
见熊小时犹豫,方政跟她讲:“你看,他解释之前的供述,理由是什么?他说是律师教他做的。可是如果他没犯罪,他完全清白,就凭律师的几句话、一个保证,他就愿意把一个杀人的罪名认下来?这太不现实了。再者,孟律师也不会这么做,他可是在刑辩做了几十年的老律师,这样做,教当事人认罪,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他叹了口气:“肯定是当事人认罪以后后悔了,但又想不出解释的理由,就把脏水泼到律师身上。这样的事,以前我见得多了。”
熊小时抿抿嘴唇。
方老师说的也有道理,甚至比林京说的更加合情合理。但现在事实还没有清楚,她不想下任何一个结论。
她提出:”我觉得指纹模型那个问题还是值得调查一下的。”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一个疑点。
方老师沉吟:“卷宗里不是没找到吗?是不是真的有那份笔录,都不好说。”
熊小时:“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到总局重案二组那儿问一问,看那儿有没有那份笔录。”
方老师没有回答。
他想了想,站起来:“我去一趟高检看卷宗。”
说着,他收拾着公文包:“我不能带着乐乐去,你下午带一带乐乐。别让他玩手机,看着他把抄单词和练字帖的作业写一写。”
“可是……”
律师助理帮律师看孩子,不能说是什么不合理的事,但现在可不是看孩子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