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睨了我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嗓音略微有点沙哑，听上去怪怪的。
我眼珠一转，脑子里窜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凑过去离他近了一点，“小哲？”
他惊了一下，骤然转过头，用一种极度谴责的眼神盯着我，老半天都没说话，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竟然是：“你矜持一点儿！”
我：“……”
得，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我笑出声，清了清嗓子，又往他身边靠了靠，长舒一口气，“钱不是我们花的，婚是我们俩结的，真是应该感谢克洛斯。”
身边人微微愣，估计是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发现，没有开口，眼神瞥了一眼前面驾车的人。
我闭了嘴，多说多错，现在还在克洛斯的地盘上，这个变太真实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下意识地握紧身边人的手，有点担心，他不应该来的。
“你不来我怕，你来了，我还是怕。”我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去，“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他放在婚纱之下的手微微用了力，将我的手包裹其中，叫我安心。
礼炮声一声接一声，就好像是在平地一般，我每一次都要怀疑，克洛斯是不是想把这许多人都炸死在这地下城。
我掀开马车的窗帘，向外打量，发现地下城的路边竟然全是人，只不过没有发出声音的。
那黎站在路边，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朝我笑了笑，满脸的轻松。
我轻哼一声，移开视线，又在她身边看到了西部著名的作家，一连好几个熟脸，全是在各自领域有所建树的能人名士。
克洛斯把这些人全都邀请来参加婚礼，如果地下城真有什么事，这些人可就真要为克洛斯陪葬了。
我浑身一颤，背脊发凉，细细琢磨克洛斯的意图。
身边人意识到我的紧张，单手搂住了我的腰，轻声在我耳边说话：“放心，有我在。”
我舒了口气，靠在他肩头，“我知道。”
有你在，我并不是不怕，但就是安心，死也满足了。
驾车的人略微侧目，看了我们一眼便移开视线，我忽然觉得他有点熟悉，然而他脸上络腮胡子分布太广，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也就分辨不出到底有没有见过。
二十分钟过去，我往外面看，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建筑。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眼睛所见到的，克洛斯竟然建了一座地下教堂。
就算是世界第一的建筑师，只怕也不敢做这样梦幻般的设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心中有点震撼，想到克洛斯二十多年前想要娶妈妈，大概是真的入魔一般的魔怔，经年的痴心妄想，总算是走火入魔了。
身边人牵着我下车，周围总算是爆发出掌声，还有一声声的祝福，走过拱门，头顶的花瓣球炸开，美得极度不真实。
气氛越和谐，我就越害怕，克洛斯亲自做为教父主婚，一身白色长袍，神色庄严地站在台上，不像是父亲，倒像是不理世事的神。
他只是挥了挥手，周围就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后有人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落座。
是范云齐，这个老鬼，竟然还敢作为我父亲来参加婚礼。
克洛斯一直不说话，也没让我们走过红毯，我就一直握着那只冰凉的手。
“下面是宣誓时间，请新郎来到神前。”
克洛斯发了话，我不得不松开身边人的手，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距离克洛斯最近的地方。
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上下不得，耳边似乎有锁链声。
“让我们有请新娘的父亲，让他牵着新娘……”
克洛斯说什么我没听清，这货脸上诡异的笑容我却看到的一清二楚，在他坐下的范云齐面色平静地理了理西装，作势要起身。
“慢着。”克洛斯忽然看向范云齐。
范云齐有点愣，不懂他又搞什么花样，脸上的平静都快挂不住了。
“我说的是新娘的亲生父亲。”
众人：“……”
周围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哗然之声，就连那黎脸上都变了变，随后皱眉看向我身后。
清晰的锁链声，逐渐靠近。
我的呼吸都要被掐断，料到站在身后的人是谁了，脚下却仿佛被灌了铅，怎么也没办法转身。
秦老鬼……
“小东西……”
就像是天外传来的声音，被硬逼着从嗓子深处挤压出来，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就在我身后。
周围有女眷已经避开眼神，不敢再看，可想而知身后人有多惨。
范云齐朝这边看过来，脸色瞬间铁青，转而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克洛斯对这一切非常满意，他仰起头，作出双臂张开吸收阳光的姿态，长舒一口气，“多美好的感情，各位能见证，应该感到高兴。”
他这么说，周围又都是附和之声，只不过牵强多了。
我死死握拳，抽了两口气，转过身去，视线落在秦老鬼的脚边，注意到他双足没有穿鞋，全是血污，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
妈的！
“你还好吧……”
千言万语，忽然就说不出了。
他说：“不疼……那帮孙子……”
我听不下去，没注意身边人什么表情，一把摘了头顶的头纱，走到他脚边，替他包住正在流血的脚腕，声音打颤地抬头，“我……背你吧。”
他的头发乱如杂草，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污垢，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但我明显感受到他眼神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
我没给他后退的机会，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却不敢用大力，在他身前蹲下身子，将他背了起来。
用力太猛，差点就摔了下来。
我没想到，秦老鬼这么轻，在我背上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真是感人啊。”克洛斯长嘘一声，挑眉看向底下的范云齐，“老范，你白替人家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啊，听说还把财产也留给她了。”
老狗比，这个时候还敢挑拨离间，早晚搞死你！
我刚生产完，本来身体就不好，就算秦老鬼再轻，我踩着高跟鞋走了两步，也还是牵动伤口，小腹坠坠的疼。
站在台下的男人忽然抬动脚步朝我走过来，迅速地接过了我背上的人，抱着秦老鬼去了最前座，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座位上。
周围有几声唏嘘，但很快就被守卫两声腔响吓得闭了嘴，只有克洛斯一直盯着台下的人，凉凉地道：“阿哲，你可真是孝顺。”
“人都到齐了，不用走这么多虚礼，早早结束婚礼不好吗？”“顺哲”转身看向克洛斯。
克洛斯冷笑，看向人群，“有些客人，还没出来见面呢。”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人群中看，忽然想到，寻宋阳和宋夫人还没有消息，今天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赶紧交换戒指吧，等了二十几年，说不定再出岔子，你又要再等二十年了。”范云齐面无表情地奚落台上的克洛斯。
这俩人果然面和心不和，今天范云齐能坐在这儿，估计也有自己的目的。
克洛斯嗤笑一声，甩了甩袖子，语气轻飘，“那么，就请新郎摘下面具吧。”
我心脏骤停，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往脚底冲去，身子僵硬地动弹不得。
不能摘，摘下面具，他根本就不是顺哲。
“顺哲”缓缓走到我身边，一手牵住我的手，一手去触碰脸上的面具。
克洛斯锐利的视线立刻扫过来，凉凉地道：“怎么了？”
周围的气氛瞬间低到谷底，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没有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