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大概以为宋祁言是开玩笑,有点有恃无恐,直到江宇腾面无表情地握着针筒靠近他,他才闭了闭眼睛,往后退了两步。
“给我个垂死挣扎的机会?”他笑着看向我。
我耸耸肩,“有话就直说,针还没戳你呢。”
他啧了一声,退到了手术台上,迟疑了一阵,“你们至少得先告诉我想知道什么吧?”
我翻了翻白眼,“范云齐在哪儿?”
林翰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宇腾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
林翰无奈,“我是真不知道。”
他坐在手术灯底下,这会儿脸色血色褪去,开始显得有点苍白。果然和江宇腾说的一样,醒来会加速他的新陈代谢,就像是遇见空气的木乃伊,会迅速腐坏。
“上一次见范云齐什么时候?”宋祁言问他。
林翰眯起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今天几号?”
“四月二十八。”江宇腾握着针筒又靠近一点。
林翰脸色变了一下,伸出手臂,忽然把袖子往下撸,嘴里小声呢喃:“不可能……”
我和宋祁言相视一眼,从对方眼睛猜到了想法。
范云齐确实超时了,不仅超过了正常时间,还超过了和林翰约定的时间。
林翰闭了闭眼睛,有点恍惚,他揉了揉太阳穴,冷静下来,忽然又躺回了手术台上。
“该唤醒我的人迟到了,你们既然能唤醒我,应该也能救我吧,麻烦了。”
江宇腾:“……呵。”
您可真够心安理得的。
“把该吐的吐干净,否则,给你一针麻醉剂,让你在睡梦中离去,对你来说应该也很幸福了。”江宇腾凉飕飕地把他的袖子网上撸,开始给他的手臂擦碘酒。
林翰皱了皱眉,转头去看身边年轻的医生,在针头快要触碰到手臂的时候挪动身子,避开了江宇腾手中的针筒。
“我知道确实不多,对你们来说,得到我身上的数据才是最有价值的。”
还想巧舌如簧,负隅顽抗,没意思。
我撇撇嘴,“打吧,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不打算说了。”
江宇腾点头,“我看也是。”
林翰震惊,从手术台的另一侧跳下去,转向宋祁言,“你难道也不知道我的价值吗?”
他是几代人冒着死的风险造就的成果,几乎是一半长生药的又或,确实价值不菲。
宋祁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违背自然的科学,愚蠢。”
林翰语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中真的露出了恐慌。
宋祁言是真的不在乎,和他所见过的任何野心家都不一样,他太过于冷静,冷静地叫他害怕。
我伸手握住宋祁言的手,看向手术台后面的人,“有多少吐多少吧,否则你很有可能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林翰垂下脑袋,似乎还是不明白,只是本能的求生欲让他防备着江宇腾,却理智地知道,他的命在我们手里。
“他在哪儿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我是他最完美的试验品,他不可能抛下我!”林翰的情绪有点失控,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江宇腾看了他一眼,“也许他找到了更合适的温床。”
林翰瞪着他,“不可能!这些年,你知道他们……”
“寻宋阳有个儿子,是和上官容生的,前段时间失踪了。”江宇腾看了一眼宋祁言,继续说:“对方应该比你更合适,毕竟是在娘胎里就开始喂毒了。”
林翰愣住了,站在床的一边,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想到,湛炀竟然有可能处在那样可怕的情境中。
他有可能,已经被培育成了病毒温床,就像林翰那样。
手中的手明显变凉,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宋祁言,他看上去面无表情,下颚却紧紧绷住。
“我知道一个地方,但未必有用。”林翰闭了眼睛,倚靠着手术床站着,“你们派人去查吧,如果能找到人算你们幸运,如果找不到,那也不必找了,打草惊蛇,以范云齐那个老东西的狡猾奸诈,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
“哪里?”
“观潮镇佛山路农贸街203号。”
我怔了一下,猛地想起来,这是我和妈妈还有宋天纵母子曾经住过的地方。
“你确定会在哪儿?”
林翰摇头,“不确定,只不过老东西只在我面前提过一次,而且是打电话的时候我偷听到的。”
“什么时候?”我上前一步。
林翰按住太阳穴,皱紧眉头,勉强回想:“十七年前?还是十六?”
他长舒一口气,“记不清了,只知道他当时要杀那里的一个人,非常着急。”
我握紧拳头,努力咽了一口口水下去,大概猜到了。
范老鬼当时要杀的,是我和妈妈,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妈妈命不久矣,他不想再多此一举。
“我知道就只有这些,该救我了吧?”林翰看向我和宋祁言,眼神急切。
宋祁言看了一眼江宇腾,吩咐:“别让他死了。”
江宇腾耸耸肩,“放心。”
我和宋祁言走出实验室,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加快了脚步,往地面上走,一秒也不想在地下室里多呆。
站在院子里,我长舒了一口气,问宋祁言:“你说,如果当时不是妈妈生病了,他会不会真的连我一块儿杀了。”
宋祁言沉默片刻,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替我捋了捋脸颊边上的碎发,刮了刮我的脸颊,“你的妈妈,是个好妈妈,你很幸福。”
我忽然松了口气,浑身放松,转过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也是,很幸福。”
我们都曾经受过伤害,所幸,也一直受到保护和馈赠。
他回抱住我,微微叹了口气,“我有点害怕,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如果失手,很有可能害死阿琛。”
上官琛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再有一次,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迟疑片刻,替他下决定,“立刻决定吧,抓紧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危险就越大。”
不能因为我们恐惧失去,就不再追逐。
“不过,这件事最好不要宋家出面。”我加了一句,认真分析,“既然我们已经决定把该交的东西上交,那就交给公家的人办。”
宋祁言松开我,和我四目相对,凉飕飕地道:“你直接说找宋天纵就可以。”
我笑了,“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至少不会害我们。”
宋天纵是君区的人,君衔不低,把这件事交给他,对他对我们都有利,但同时也把他和我们绑在了一起。
如果出了什么事,上面第一个要处理的也是他。
我试探性地抬头看宋祁言,“我打电话给他?”
男人哼了一声,丢下我往客厅里走。
傲娇鬼。
我撇撇嘴,知道他这是默认了,我的难题却又来了。
骤然请宋天纵帮忙,就算是对他有利,我也不太好开口。
握着手机在院子里晃了一圈,腹稿还是没打好,用力挠了挠头,往屋里走。
好不容易想好了,发现我……压根没宋天纵手机号码。
不好去找傲娇鬼,他说不定也没有。
只能是舍近求远,让杜飞去查查,这货好久不接我任务,麻利儿地很,没二十分钟就给我搞定了。
我对着手机号码又开始犯难,开始酝酿,烦躁地肚子里的小家伙连续踢我好几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还是没能把电话打出去,急得在客厅里转圈圈。
忽然,手机震动了下。
我翻看一看,倒吸凉气,怎么刚好是杜飞发给我的号码。
狐疑地接听电话,男人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喂……”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