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班就一个男生,其余都是女生。周卑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很少跟女生打交道,之前也不是没有女生来主动搭讪他,但是都被他硬戳戳地拒绝了,话不好听脸也不好看的,女生觉得被羞辱了,就编了些不好听的话传出去了。
渐渐地,就没人来搭理周卑了。
教室里讨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周卑站在门口不想听也听见了。说话声音最大的那个,就是当初追求过他的女生。
他靠着墙听了一阵,并没有进去。直到里面出来一个接热水的姑娘,看见他后吓了一跳,杯子掉到了地上。
给你。周卑把被子捡起来。
这姑娘叫陈素,是班里的班长,妹妹头,戴着两个厚厚的镜片子,平时不太说话,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一个。
谢谢。陈素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了谢。
不客气。周卑打算进教室里去,却被陈素喊住了。
陈素支支吾吾几声,低声道:你别听她们乱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周卑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早上会被宿郢送到学校来,他是没想到的。宿郢说,以后每天都会接送他,晚上放学也是,让他下课前半小时给他打电话。
想起早上他们的对话,周卑忍不住揪住了心脏处的衣服。
【我不用你接送,我自己坐公交去。】
【不行。】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带回家的,就是我家的孩子,我爱接就接,爱送就送。】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谁是你家孩子。
周卑,怎么不进去?系主任也是这节课代课的林老师在后面问道。周卑长得实在太惹人注目,又是少有的男生,成绩也不错,别说是这个级的学生了,全系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只是最近出了些不好听的流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突然听到门外面的声音,教室里蓦地静了一瞬。周卑跟林老师一起走进去时,教室里已经鸦雀无声了。
第一排还是没人坐,他自顾自地坐到了第一排。
林老师翻开教案:好了,我们开始点名
周一是满课,晚上又加了一节晚课。柳意没有来上课,他从开学到现在连请了一个多月的假,说是去一个稍有名气的乐团里实习了,于是很容易就得到了学校这边的批准。
晚上的课没什么意思,周卑头天晚上没睡好,白天又上了一整天理论课,这会儿就有些乏了,上课直打瞌睡。他实在扛不住,准备趴着眯一会儿,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看,是宿郢的电话。
睡意一下子消失了。他挂了电话,手指在屏幕上按下几个字发送过去:【还没下课。】
嗡。刚发过去没有几秒,那边回过来一条。
【几点下课?】
【六点半。】
【好,我已经在你们学校了,今晚就在你们食堂吃吧,在上次的窗边,你下课直接过来,我等你。】
看着我等你三个字,周卑愣了愣,手指蜷着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阵,犹豫地按着键盘打了个嗯,半晌又删掉,然后又有些后悔,重新按上一个嗯。
还没发过去,手机突然又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冒出一条信息来,不是宿郢的。
【我想你了,小卑,我来见你了。】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周卑瞳孔缩了一下,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进来:【我在你的教室门口,后门,你回过头来看看。】
周卑的握紧拳头,回过头去。
一个戴着眼镜的、三十来岁的男人站在后门,透过后门的窗户往里看,正巧对上他的眼。
男人的眼睛弯弯地笑,嘴巴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周卑背脊发凉,他知道那人在说什么,他在说
好久不见。
周卑还记得一年前他第一次跟赵立将见面时,那人笑得有多么儒雅温柔。那时候他刚与前男友分手,赵立将便迫不及待地追求了他,不久,成了他的新男友。
他虽然不是那么喜欢赵立将,但是赵立将对他好,所以就在一起了,即使差着十几岁,他也并不在乎。
赵立将与之前那些追他的男人没什么不同,都是给他送礼买东西或者给钱,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即使他们睡在一张床上,赵立将也不碰他。
习惯了用身体去交换体温的他,突然遇到这样愿意跟他纯睡觉的人,他以为赵立将是不一样的,于是慢慢地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以为,对于赵立将来说,他是不一样的,是不可或缺的。直到七夕那天,他怀着忐忑的心接受了赵立将的表白,赵立将把他带上了床。
之后,便是噩梦了。
当他去质问赵立将时,赵立将笑得瘫倒在床上,说: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不应该喜欢我的全部吗?他像叹咏诗歌一般,对着他展开双臂:啊,你爱着我,我爱着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被吓得后退。
赵立将猛地将手臂收起来,环抱住自己,满脸戏谑,像儿歌一般哼唱着不知名的调调:我们同享福,共患难,我的艾滋分你一半。
男人的眼镜都因为过猛的动作晃得歪掉了,整张脸上全是狰狞。
周卑一边摇头一边连连后退,感觉气都喘不出来,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才抬起双腿,然后慌不择路地跑了。
身后传来一串可怕的笑声,像是要把他烙印在地狱十八层的铁柱上。
宿郢在食堂点了一杯果汁喝,正在跟陆洺打电话。蝉蝉还在宠物店里,宠物店每天有一个值班的店员,晚十点半才会关门。
对,我今天会过去晚一点。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我大概九点就会过去,嗯,好,谢谢。
刚挂了电话,另一通打了过来,是周卑的号码。
他接起来,电话那头似乎有争执,并没有人说话,手机里传来抢夺手机的大声的噪音,持续了近一分钟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忍不住皱了眉:喂,周卑?
赵立将,我跟你没完!是周卑的声音,似乎离手机很远。
电话那头响起声音:喂,是宿总吗?
宿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的风声,他握着手机开始往食堂外走:是我,你是谁?
我是赵立将。
不认识。宿郢说,你抢了周卑的手机?把手机还给他。
一阵笑声从听筒那头传出来:我可不缺一个手机,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了解周卑吗?
宿郢翻找出脑子里的学校地图,回忆着这片地方最大的风口应该在哪里。听到对面的问话,道:不了解,难道你很了解吗?
我当然了解!赵立将倚靠在教学楼后面人工湖的夹道中,一边看着面前僵硬站着的漂亮少年,一边重复:我当然了解,我比你了解他,比谁都了解他。
哦,这样宿郢随口敷衍,开始往人工湖边走。
越往那边走,风越大,他拢了下衣领,没听到对面在说什么,等把手机抬起来重新放到耳朵上时,他听到对面冷不丁地说:周卑有艾滋病你知道吗?
宿郢没吭声,还有五十米就到湖边了,只是那片太黑,他看不清人在哪里。他把手机紧贴到耳朵边:艾滋病,然后呢?
你知道他跟多少人睡过吗?
多少人?
赵立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他这边开着免提,周卑也能听到宿郢说的话。他伸手摸了摸周卑的马尾,把手机伸到周卑的嘴边。
来,告诉你现在的主子,多少人睡过你?
你这样肮脏的人,怎么还有脸跟着优秀的宿总呢?
来说说,让宿总了解了解你,了解了解你这个小.婊.子。
周卑紧紧闭着嘴不说话,眼睛低垂着。赵立将去捏他的嘴,他一把将对方的手打开,一不小心,手机噗通掉进了水里。
手机掉下去前,周卑还听到电话里传出宿郢的声音:周卑,不准听他说话!
赵立将一巴掌甩到周卑脸上,将他的头打偏。然后掐住周卑的脖子,往栏杆上按:你就是为了他离开我?
周卑眼泪都被掐了出来,脸憋得通红,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我爱你,所以你要背叛我?你这个骗子,小骗子,你骗了我。赵立将狠狠掐着周卑,似乎要把他直接掐死在这地方。
周卑也不反抗,由他掐着。他憋得充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在嘲笑赵立将:你有种就掐死我。
赵立将看出了他的意思,眼眶发红,一眨眼就流下两行泪。他突地松开手,周卑一下子脱力摔在地上。
你想死吗?赵立将说,既然你想死,那你就活着吧。
说罢,转身走了。
宿郢赶来时,看到一个身影离开了,他没有去追,先赶去看了周卑的情况。周卑的脖子被掐出一条明显的红痕来,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嗓子里还发出点呜咽的声音。
他把人抱进怀里,不住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晚上,他将周卑带去医院检查了一番,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事。狗暂且寄养在了宠物店,这个情况他不能把周卑抛下。
一路上周卑都没有对此说过一句话,直到回到了家门口,他开了门拉着周卑往里走时,周卑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
周卑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甩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
宿郢叹了口气,靠在门口边上点了根烟抽。抽完一根点了第二根,第二根快抽完时,脚都站麻了。他走进屋里,转过身,拉着门叼着烟问:进不进?
周卑没反应。
再问你一遍,进不进来?
那小子还是没动。
宿郢把烟掐了扔到垃圾桶,然后出门一把拉住周卑的胳膊,将人粗暴地拽进了屋里,砰得一声关上门。
关得太狠,窗户都震着摇晃了几秒。
他对着眼前这要死不活的小娘炮说:我没心情跟你叽叽歪歪,有些话我就说一遍,你听好。
从今天开始,我不管你成年没成年、需不需要,十年之内,我就是你的监护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但必须听我的话,你听我的,我就会对你好。
我不管你的过去,我只管你的未来,谁都不要你,没关系,我要你;谁都不爱你,也没关系,我来爱你,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的遗憾我来弥补,你没有达成的愿望我帮助你实现,你想要的一切,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你。
你必须去看病,必须好好活下去,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家,必须在十一点前睡觉、早上七点起床,必须要吃蔬菜、喝牛奶。
每周必须要跟着我去健身房,每天必须跟我出去散一小时的步。
还有很多必须你需要记住,我不一一列举,之后会补充,最后,最重要的是
宿郢抬起周卑低着的头,用指腹擦掉他的眼泪,语气很强硬。
我希望你知道,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第10章 超级接盘侠(十)
第二天一早,宿郢接到周江的电话时,刚从陆洺的店里把蝉蝉接回来,正在地下停车场停车。
喂,小舅舅,你在哪儿啊?
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突然打电话来,宿郢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
我有事儿找你,正在你的公寓门口。
宿郢拧着眉,想到周卑正在家里,于是道:有什么事,我在楼下,你下楼来,我们出去说。
你都到楼下了,直接上来呗?
给你两分钟下楼。宿郢给没什么商量的余地,直接下令。
他倒不是怕周江知道周卑现在跟他住一起,只是顾及昨天周卑情绪波动太大,一直到早上才睡着,不愿意这会儿去打扰他。
周江是不乐意的,但他知道宿郢的脾气,说一不二。走前还是不死心,眼珠子转了转,扒在猫眼上看了又看,结果还是看不到什么,他叩叩叩地敲了三下门,然后大声道:小舅妈,走了啊!
说罢,嘿嘿嘿地下了楼。
他这小舅舅也是藏的深,人都不让他看。明明刚刚上来的时候,还在楼下看到卧室窗边有个女人的背影,上来后敲门却怎么也不开。而宿郢的反应,更是让他确定了这一点宿郢绝对藏人了。
宿郢把车重新开出来,周江一出单元门就看到了,连忙开门上车,却不想门一打开,吓了他一跳。
狗!
蝉蝉在副驾驶本本分分地趴着,被他大叫吓得一下子往里缩了一下,连忙站起来想往宿郢那边蹭。
后边儿坐去。宿郢欠腰把副驾驶门拉过来关上,等周江进了后座儿,才回过头瞪了一眼。
没见过狗?叫什么叫。
周江不以为意,好奇问道:这哪儿来的狗啊,还是残疾的,舅舅你捡的?
不然呢,谁家还卖残疾狗吗?宿郢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讽他,不去游戏厅玩,来找我干什么?游戏不好玩了,还是没钱了?
周江嬉皮笑脸:哪儿的话,我明明好久不打游戏了。
他这小舅舅虽然也就比他大个五六岁,但那身不动声色的威严以及讽刺式的谈话着实让他怵得慌,以至于从小都不敢跟宿郢顶嘴。
那去茶楼吧。
他们在小区附近找了个茶楼,要了个包厢,蝉蝉也给抱了进去。
坐好后,一人点了杯茶水,要了个二人套餐。宿郢没吃早点,刚好就这么凑合了。
什么事儿,说吧
周江嘴上没把门儿:你家里是不是藏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