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淡淡地道,终于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眸。
眼眸上方的额头,赫然长着一只紧闭着的竖立神目。
三只眼睛齐齐望向白骨使者……手中的孙凡。
“杨...戬...”
白骨使者抱着孙凡,一双手掌的指尖不知不觉陷进了他的肉里。
而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居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白骨使者轻咬下唇,一股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虽然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虽然那一只神眼,一直紧紧闭合着。
但白骨使者毫不怀疑,那只竖目一旦睁开……这三界之中除了齐天大圣,几乎无人是其对手。
上山时幻觉中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最终定格在那一柄极似长枪的兵器上。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恍然,“是了。天道循环,皆有因果……其实,也应该是他!五百年前,杀死小白龙那一柄神兵的主人——就是他。那么当五百年后,第二条四海龙灵出现在于此,也理应是他出现,来终结这一切。”
“猴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骨使者低头看着孙凡熟睡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许久。
似乎见白骨使者没有反应。
杨戬漠然低下头,擦拭手中的枪刃。
口中却淡淡地道:“同样的话,某家不想再说第二遍。”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气氛陡然沉重到了极点。
“我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
无数个念头,在白骨使者脑子里飞快闪过。
“呵~~”
她忽然惨笑一声,抬起头问道:“我若是放下他,你真的会放过我?”
“杨戬一生,说一不二。”
那杨戬坐在白骨飞岩上擦拭着兵器,头也不抬地道。
“好!”
白骨使者一咬牙。
竟缓缓俯下身子,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将孙凡放在了地上。
那模样……似害怕自己的动作惊醒了他。
让他看到,自己此时所做的一切。
山巅之上。
杨戬终于抬起了头。
望向白骨使者的目光,不觉带着一丝失望。
他讥笑道:“原来你对他所用之情,也不过如此……”
白骨使者身躯一震。
一只手似黏在了孙凡的身上,怎么也无力收回来。
她低头看着地上猴子的脸,眼中神色复杂难明。
直到这一刻。
在这无穷无尽的压力之下。
白骨使者终于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思,“原来,在我心中……”
“好了,某家说到做到,你走吧。”
杨戬索然无味地收起兵器,长身而立。
似不打算给白骨使者依依惜别,假惺惺的机会。
“阁下,错了。”
白骨使者的手终于离开了孙凡。
她也站了起来,冷冷地道:“我愿意放下猴子,是因为我知道,面对你,我没有一丝机会。与其如此,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将来?就凭你,将来还想找某家复仇不成?”杨戬不屑地冷笑,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这一刻。
白骨使者仿佛看到这位闻名三界的战神,似一柄无情无欲的神兵,屹立在山巅,一如他手中冰冷无情杀伐三界的——三尖两刃枪。
“不敢。”
白骨使者顶着无边的压力,倔强地抬头道:“但是……我想与阁下打个赌。”
“赌?”
杨戬一脸漠然,问道:“某家凭什么与你赌?”
“如果我输了,任凭阁下处置。但如果我赢了,请你放我们二人离开。”白骨使者没有说要怎么赌,而是先说出了自己的赌注。
“哦?”
杨戬闻言,不禁微微皱眉。
定定看了白骨使者半晌。
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原来,这便是你的心意?”
白骨使者身躯微微一震,没有回答。
而杨戬似明白了什么,他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好好好!我终于明白了……你以退为进,先答应我的要求,再提出你的赌注,希望换取最后一线机会。小姑娘,你心中一定认为,我杨戬身为堂堂天神,你连如何对赌都没说出口,我必不会轻易退让拒绝你的赌注。”
“可对?”
寒风萧萧,白骨使者却在风中默然无言。
“甚至。”
杨戬继续道:“我若一旦问出:你要如何对赌。在你的想法里,心高气傲如我这一句话说出口,便一定不会拒绝了。可对?”
白骨使者还是不说话。
“原来,在你心中,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放弃他吗?”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修行千万年的我,会如你想象中的心高气傲,会如此轻易被心中的傲气,左右了行事法度?”
杨戬脸上的一丝笑意,渐渐变成了讥讽。
白骨使者依然没有说话。
只是一颗刚刚燃起希望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雪花漫天,寒风凛冽。
那冰冷的温度。
一如此刻她半边血肉身躯里,那一颗嘭嘭跳动的心。
“这……便是我的心意吗?”
白骨使者耳边再也听不到杨戬的话,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一刻嘭嘭跳动的心中,喃喃自语。
她的心,忽然很乱很乱。
这一刻。
二人之间发生过的一幕幕,忽然在眼前浮现。
从黑风山的争锋相对,到飞廉岭的无情追杀……从地核火海勾心斗角,到东海之战遥遥相望……从花果山鼎力合作,又到两界山生死相依……
最终。
白骨使者的回忆定格在花果山上,那一根高高扬起的乌铁棒,与乌铁棒后方,那一双冰冷无情的金眸上。
“原来,这便是我的心意吗?”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花果山上,金箍棒落下的……那一刻吗?”
“他是那么的无情,甚至杀了我两次……我应该……恨他的……”
白骨使者的脸上,不知觉闪过了一丝迷茫。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恨不起来!”
“夫人……你在哪里,你能教教阿彧吗?”
“自小,阿彧便是听着你与那负心人的故事长大。心中对猴子的恨,与生俱来……”
“可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却让一只猴子,走进了阿彧的心里?”
“难道在我心中,其实一直想试试,与一只猴子……还是因为……我只是骨一,只是一具微不足道的……分身?”
白骨使者捧着自己的心口。
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之中,竟有一丝刺痛。
“可一个分身的心,也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