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惊四座,不外如是。
林昉动容的看着妹妹。
小丫头年纪小小,个子小小,不时语出惊人口无遮拦,还总爱装姐姐,他从不知道,说话噎死人的小丫头志向这么高远。
很多人都说小丫头同他小时候长得特别像,但他自己看去,却横看竖看都不觉得,难不成他十二三岁时长得像个小姑娘?还是小丫头女生男相?
但对这个缺失了十几年亲情的妹妹,他的确一眼见到就很喜欢,这是与林嘉蕙的兄妹情之间感觉不到的牵绊,大概就是来自血脉的牵绊。
妹妹这么优秀,作为兄长,当然与有荣焉。
从今天开始,他得重新审视这个说话噎死人爱装姐姐的妹妹,更要内省自身。
女子尚且有如此高远志向,男子岂能连女子都不如。
“林小娘子高志,峻佩服。”秦峻拱手。
“过奖,过奖。”林福也抱拳。
太子眸中亦满是赞赏之意。
偏偏就有人很没有眼色,在这么热血励志的时刻泼上一大盆冷水。
慕容信呵呵一声:“大话谁不会说。”
秦峻朝太子看去,他实在佩服太子能把这么个不懂眼色的蠢东西时时带在身边。
当然,若太子身边都是这样的蠢货,他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秦峥眉宇间也隐现不悦之色,然想到这是恩师之孙,且自幼一同读书,情分不同,到底没说什么。
林昉林福兄妹俩同款嫌弃脸对着慕容信。
林福率先开怼:“我会说的大话多了去了,我还能说多年以后车不用马拉自己都能跑,日行万里轻轻松松;相隔万里之人也能面对面讲话;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个球,太阳并非东升西落,而是我们围着太阳转;月亮也是个球,人能到月亮上去,上头除了坑坑洼洼什么都没有。”
慕容信指着林福:“你、你这是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林福翻了个大白眼:“人类最可怕的不是没有想象力,而是党同伐异。凡你认可的皆为真理,你不认的皆为谬论,是妖言惑众,要禁止,要杀死。你以为你是谁!”
林昉接着道:“圣人取士,不拘一格,有德者有才者上;圣人广开言路,设民议司,听取民音,获取民意。如此,朝廷方有如今百花齐放、君臣同心的局面。何为妖言惑众,慕容伴读可否解释一下?!”
慕容信哑口无言,他再怎么也不敢说圣人不对,只能兀自忿忿瞪林家兄妹,企图用眼神杀死他们。
林福一个白眼从左翻到右,对林昉说:“阿兄,你问他什么呀,他知道什么呀。圣人取士,不拘一格,但唯有庸才不会用之。圣人那么英明神武,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用这等**害他的子民的。”
慕容信胸膛剧烈起伏,脸青了红、红了紫,显然是气狠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吾不与女流之辈计较。”
“女流之辈的家不欢迎你,滚吧!”林福手一挥,也不管有太子皇子在场,就让秋夕去叫护卫,把慕容信赶出去。
林昉不作声,显然是站在妹妹这边。
三皇子袖手看好戏,一眼一眼瞟太子,看戏看得不要太开心。
林福自认自己并非什么女权斗士,尤其是在封建父权社会下大谈什么男女平等都是扯蛋。
可当一个狗男人只因为你是女人就看不起你,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持反对意见,批评你,贬低你,甚至侮辱你。
你气不气?想不想打爆他的狗头?
反正林福很生气。
不能打爆慕容信的狗头,至少能把他从自己家里赶出去吧。
如果太子因此有什么意见,那只能说明太子也是狗太子!
她看的时候,就有书评评论太子秦峥优柔寡断还是个恋爱脑。但是以女主慕容静的视角写就,对太子所表现出的作为肯定有失偏颇。
可仅针对太子的这个伴读来看,太子用人之策很有问题啊。
慕容信这种猪队友总留在身边拖后腿,难道他没看见皇后和三皇子的虎视眈眈?
在书里,女主光环照耀下,慕容信这恶毒男配没什么好下场。
以此类推的话,可见太子的男主光环也很强大嘛。
噫……
-
东平侯府发生的事情,早得了吩咐的察事听子很快就送到了皇帝案头。
皇帝看过后朗声大笑,将密信拿给身旁的常云生看,连连赞道:“林尊家的这个小丫头不得了,朕迫不及待想瞧瞧她那高产之法了。”
常云生看后,将密信放回御案,说道:“老奴也想瞧瞧呢。正如林家女郎所言,一亩田如能多收两斗,能让多少人不再挨饿。四海之内丰衣足食,那盛世,老奴想想就激动呢。”
“梁末丧乱,百姓凋残,田亩荒废。自太.祖膺图驭极,廓清四海,历太宗、先帝及至本朝,朕宵衣旰食,殚精竭虑,从未有一日敢懈怠,惟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然而边鄙馀寇,向或未除,顷年以来,戎车屡出。所以农功不致,仓廪未登,每念于此,朕心甚忧。”皇帝长长叹息。
“大家爱民如子,国中之民无不敬爱大家,上天有感,自大家继位以来,多年风调雨顺,普天之下,苗稼繁实,江山人才辈出,忠臣良将多如星斗,边塞恶邻也不战自溃。如此,仓箱之积,指日可期。”常云生说着行五体投地大礼,动情道:“大家必是比肩尧舜的千古明君。”
皇帝让常云生起来,虚点他:“你呀,就是会哄朕开心。”
常云生立刻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大家,老奴句句乃肺腑之言。”
皇帝摆摆手,也不说自己被拍龙屁爽了没,再看了一遍密信,然后让人去传召政事堂几位执宰与六部尚书进宫面圣。
因今日休沐,被传召的执宰与尚书没那么快进宫,在等人来时,皇帝与常云生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忽而问起:“太子那伴读叫慕容信的,是慕容毫什么人?”
常云生道:“太子少师之孙。”
“看人之道,用人之道,驭人之道,朕教了多年,太子竟还未习得十之二三,”皇帝摇摇头,沉声道:“朕实在失望。”
“太子尚且年轻,大家春秋鼎盛,慢慢教便是了。”常云生说道。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感慨:“他与他母亲极像,极重感情。可他是储君,是下一任帝王,一个合格的帝王,岂能感情用事。”
话涉及到元后,常云生也不敢接话了。
说起昭成皇后,皇帝脸上出现郁郁之色,亦不欲再多言,转而说起了太子少师慕容毫。
“慕容毫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一手锦绣文章极受天下文人士子追捧,不然朕也不会将他选为太子少师。”皇帝满脸难解,“你说,他怎么就把自己的孙子教成那样。”
“约莫是少师府上子孙众多,他无法一一管教。”这话可不好答,常云生只能尽量和稀泥。
皇帝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说道:“他把自己的孙子都教成那样,朕的太子交到他手上教导,难怪教成现在这副模样……”
帝王胸襟再广阔,终究免不了多疑多思。
人的思维是发散的,有了一个可疑之处,就免不了带出更多可疑之处,越想越可疑,越可疑越想。
然慕容毫为官终没有大错,皇帝也不能给人来个莫须有,暂且放下了心中所虑。
但是对于慕容毫之孙,皇帝并不喜一个这样的人跟在太子身边,给太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皇帝问常云生:“慕容毫之孙选官了没有?”
常云生道:“尚未。”
“那就让他做个富贵闲人罢。”
“喏。”
帝王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约莫三刻时辰,尚书左仆射、中书令、门下侍中、中书侍郎、黄门侍郎、御史大夫、六部尚书全部到了。
皇帝便说起此次急招众人的目的。
“朕有意开制科,选拔天下能工巧匠,改良农具,以助农桑,或修田亩之法,或高产粮之法,不拘其形,只为天下之大命。”
“陛下圣明。”众臣工齐齐称颂。
“此事便交由礼部与工部。”
“喏。”礼部尚书与工部尚书齐声应。
皇帝又接着分派工作:“户部重整鱼鳞册,重新丈量清查土地,严查逃户。”
“喏。”户部尚书应道。
“吏部、刑部、御史台,严查官吏不法,渔夺百姓者,一律严惩不怠。”
“喏。”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御史大夫齐声应。
皇帝:“中书令拟诏吧。”
尚书左仆射、中书令、门下侍中:“……”
果然,圣人又是已经做下决定,只通知他们一下。
君王太过强势,臣子很是无奈。
想施展才华吧,君王已经施展完了,他们也不是那种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人。
君王的决定于国有利,他们是拥护支持的。
但君王的决定于国有害,或者君王肆意妄为了,他们也是能死谏到底的。
蝴蝶扇动小小的翅膀,能掀起飓风。
皇帝命令一下,三省六部空前忙碌。
时隔几年,朝廷再开制科,许多偏才能人,许多有奇思妙想却被斥责奇技淫巧之人皆赞圣人英明,都准备了起来,报名应制。
而周朝立国后,第二次全国土地丈量也开始了,上一次丈量土地还是太.祖朝。
不过,忙碌的三省六部里,有一部并不是那么忙,甚至因为高姜国内讧把自己搞分裂而无力扰边,都不用像往年那样防备西北恶邻,只需多注意一下西南。
这闲得抠脚的部门就是兵部。
休沐日被圣人召进宫中议事,却从头到尾都没兵部啥事儿,兵部尚书林尊甚至怀疑,圣人把他也叫来只是因为“六部尚书”这么叫着顺口而已。
当然了,兵部闲得抠脚,将军解甲归田是好事。
无大事可做的林尊每日都能早早下值,回府瞧着阿福折腾她的麦地(和姐妹)也挺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615:17:36~2020-03-0623:3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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