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星第一次拨来电话的时候,锦林正好在巴陵大学由本科志愿者带领参观图书馆,她给手机设置了静音,等到再度拿起手机发现了那通未接来电后,她还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冕兰国排名前十的高校都集中在帝都和九川,其中帝都六所,九川四所,若说九川的几所顶级院校是财阀精英后代的聚集地,帝都则集中了大多数的贵族与中央政府官员的子女,进入这些学校接受的审查的严格程度不亚于进入政府办公大楼。
就连外来的高中生参观,也得带齐了证件,通过人脸才能进入,一次最多只能进入三十个人,校区内的氛围倒是轻松了许多,因为已经放了寒假,学校里的学生很少,倒是有许多工人,趁着假期给园区的古建筑做一些修缮保养工作。
留校的学生几乎都是因为实验和论文,还有一部分人没离开是为了在帝都打工或实习。总而言之,外来的参观者所能看到的学生几乎和帝都的权贵们毫无关系,甚至大部分人都是从偏远地区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被录取的。
前来参观的高中生基本家境普通,看到富丽堂皇历史悠久的建筑接连发出了感叹。冕兰有个广而流传的笑话——在帝都的顶级院校,连厕所的顶都是镶金的,随便抛块砖砸下来的都是文物。
相比九川古建筑的精雕细琢,帝都的建筑倒更讲究气派和雍容华贵,很多时候锦林没有听学生导游说了多少师资和强势学科的问题,倒是听了一大堆关于这些校园的历史。
锦林当然也去参观了排名第一的帝阳大学,从记事起帝阳的大名便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而现在的高话题度不仅是因为它稳坐第一的排名和皇室第一顺位继承人陆湛在里面读书,也是因为它所受的争议——它拥有全国最好的资源,科研成果和论文质量数量都敌不过巴陵大学和帝国科技学院,即使这样也丝毫撼动不了自己的排名,因此帝阳便有了一个“贵族专修学院”的别称。
而在参观帝阳的时候,向导也是一脸傲慢,时不时就要渲染几句全冕兰的学子挤破头申请这里,这让锦林对其印象十分糟糕,也失去了将帝阳当做目标的想法。
一月八号锦林参观全国排名第三的帝国科技学院,听名字便是偏向理工类的大学,而她的师兄江悬晴就读的曜山大学就在相隔一条马路的对面。
其实江悬晴读高中时的成绩很好,虽然并没有到天才的程度,同时衔岗高中的校友力量默默无闻,江悬晴既没有脱颖而出的推荐信,也没有悲惨贫苦的家庭背景,能申请得上全国排名前三十的曜山大学已经被江家认为是极好的运气。
锦林不久前还看他在o上的状态显示他寒假并没有回衔岗,想着来他读书地方的附近应该打声招呼,便发了消息给她,说自己正在参观帝国科技学院。
江悬晴很快回复我在宿舍,离得不远,你什么时候结束?
锦林对着手机屏幕眉毛扭曲,看出来他是要见面的意思,但是他们从小就不对盘,见了面基本上也没什么好话。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锦林受了江家恩惠也不好直截了当拒绝,便回道四点。
江悬晴报了一个地址,是一家咖啡厅,他说在那里等她。
锦林故意说迟了时间,她三点半不到就离开了帝国科技学院,随后买了一堆水果和零食,压着时间抵达与江悬晴约定的位置。
那是一家装修很精致的咖啡馆,在大学城附近的商场一楼,此时入座率一般,大多数都是学生情侣。
江悬晴正在和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生说话,他的五官还是和从前一样俊秀精致,十分具有欺骗性,不横眉冷对的时候谁都以为是脾气很好的人,压根不会猜测到还会有打架不要命的中二时期。
他虽然在聊天,视线却时不时扫向入口处,看到锦林进来,便对服务生说了什么。
那个陌生男生转过了脸,满面调笑着望着锦林“这就是你的小童养媳?”
江悬晴脸色微变“胡说什么,快滚。”说着作势向男生挥了挥拳头,男生朝锦林勾起嘴唇,笑着走开了。
锦林在江悬晴对面坐了下来,江悬晴解释道“他是我朋友,就是喜欢乱说话。”
锦林没什么反应,也不想过问为什么他在帝都的同学会知道有关自己尴尬的存在,便将刚买的东西的袋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明明看到了袋子里装的东西,江悬晴还故意问道。
“给你买的,食物。”锦林说。
他眼底一瞬间亮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声音依然冷漠“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
“十一号早上的飞机。”在帝都待着的时间,充其量还剩两天而已。
“我明后两天都要打工。”江悬晴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桌上放着他给她点好的奶茶,锦林捏住吸管,慢慢地喝了一口,垂着眼帘装作对奶茶专心致志“你辛苦了。”
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完全没有取悦到江悬晴,他说话间也没了一开始客气寒暄的意思“把机票退了,下周再回九川。”
锦林倏地抬起头“机票和酒店是早就订好的,我不想改变行程。”
“机票钱我给你付,酒店退房之后可以住我的宿舍,”他撇过视线,表情冷漠,眼底却透着股不自然,却因为侧过了脸,巧妙地没有让她发现,“反正现在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锦林觉得他真的脑子有坑,明明一直跟她撇清关系,这时候又好像不介意让别人误会了。
但是从小对于江悬晴的咄咄逼人,她都是退让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若是别人她早就不客气地将真实想法怼过去,现下她只能勉强收敛脾气,委婉拒绝。
“这不太好吧,给你造成了不便,还会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
锦林抿着唇。
“我没有交女朋友,”江悬晴说,“你也没有男朋友,是不是?”
她谨慎地看着他越发具有攻击性的表情,没吱声。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就算被人知道现在住一屋,他们又能误会什么?”他半眯起眼睛,声音理直气壮。
“你什么意——”锦林的话语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来电显示又是盛安星,她脑袋空了几秒,才匆匆按下了拒接键。
江悬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没有放过任何表情和眼神细微的变化,在锦林若无其事地收好手机后,他问道“谁打来的?”
“认识的人。”
“男的女的?是同校同学?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喋喋不休地质问,说完了才惊觉自己没控制住,原本在她面前一向保持冷淡的面孔变得一阵红一阵白。
“你要是忙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明天也要早起。”锦林站了起来。
她有种预感,继续留下去一定会被他不留情面地训斥,他总是喜欢居高临下让她难堪,仿佛这已经是面对她的本能。
“锦林你敢走!”江悬晴也跟着站起,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喝。
锦林绷紧了肌肉,警惕地望着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他随时会绞过来而做好准备。
这边的动静惊扰到了周围的人,所有人都朝这桌看来,江悬晴眼睛已经有红血丝,嘴唇殷红。
他一激动面孔上就容易流出些艳色,青春期的时候更加明显,仿佛明眸皓齿的具象化。那时候还有高年级的男生调戏他,问他什么时候穿裙子上学,最后都被江悬晴揍得一见面就跟见了鬼似的。
江悬晴的服务生朋友见事态不妙急忙赶了过来,拽住他“你想干什么,要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吗?明明先前还那么高兴,现在发什么脾气?”
江悬晴表情复杂,语气委屈又气急败坏“谁说我要动手了?”他的视线转向锦林,她竟从中看出无数控诉埋怨的意味,“是你去了九川后就跟我们划清界限,被那里的有钱人迷了眼吧?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锦林怒极反笑,她再也顾不得忍让,大声反驳“养我的是江爷爷和江伯父,你除了打骂我还干过什么了?有资格说我的是他们,你算什么东西?!”
江悬晴的表情出现了罕见的空白和失措,而锦林从中体会到了快意。
服务生面朝锦林打圆场道“江悬晴这小子犯浑,你别在意他胡说八道,他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说话不好听,肯定是容易产生误会的。你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女生看中了他的皮囊,可他一直都说在等着家里收养的小妹妹长大,他肯定是爱护你的,只是脑子不好使用错了方法,回去教教就好了。”
“你对羞辱和爱护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锦林无动于衷,扔下一声冷笑,抓起书包就冲出了咖啡厅。
江悬晴则像失去了声音,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都没有回过神。
锦林飞快地跑过了几条街,才在路边蹲了下来,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色,她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迷路,心脏跳动得极快。
江悬晴那副理所当然将她当做所有物肆意羞辱的模样让她喘不过气,她一会儿后悔自己怎么没多骂点,一会儿又担心江喆知道他们闹崩会左右为难,江悬晴虽然是个混蛋,毕竟是江喆的亲生儿子。
她叹了口气,忽然收到了短信提示音。
她以为是江悬晴反应过来了,又要追来责骂,没想到发来短信的是盛安星。
在忙?
盛安星显然是因为被挂了电话才会这么问。
锦林刚刚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这几天在帝都,你有没有什么想带的?
锦林一惊,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在帝都,不过转念一想陆肖铭在这里参加皇家游|行,盛安星或许也需要到场参观。
不用了,我其实也在帝都,不过过两天就得走。
盛安星真的好巧啊,明天要不要见一面?我们可以一起。
锦林想起这几天魔怔般的梦,脸颊浮起了热气,她在陷入犹豫前拒绝我明天很忙,应该没空。
盛安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好,那就不打扰你了。
说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纠缠。
她坐在街边,微微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不远处道路的另一侧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坐在后座上的少年将这幅场景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师兄刚出场就彻底凉了,灾难性的高高在上的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