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满院尸体,沈元景往里面走去,穿过内厅,到了后面,却见几个黑衣小童站在几间厢房之外,不敢动弹,便问:“为何不逃?”
一小童答道:“掌门御下森严,未得命令,不敢擅动。”
他侧耳一听,旁里果然还有几人,缩在各处,显然也是不敢逃走,心念一转道:“你们几个,叫了所有人来,把帮中贵重物事,都拿到此处。”
说完他便转身,提着火把往峰顶行去,很快在“第二指节”处找到一个洞口,玉石砌筑,修建得很是齐整,此刻反着月光,分外明显。
他脚下一点,冲天而起,轻轻跃到洞口,往里面走去。转了两个弯,前面出现一个极大的天然洞穴,有十余具骸骨,或坐或卧,落在里面,更有些骨坛灵位之属,置于案上。
每具骸骨之旁都放着兵刃、暗器、用具、珍宝等物,他扫过这些,目光定在了洞穴东壁一具骸骨身上,移步过去,捡起一只木盒,细看盒上刻着“破金要诀”四字,心道:“这便是武穆遗书了吧。”
揭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两本册子,一厚一薄,那本薄册是岳飞历年的奏疏、表檄、题记、书启、诗词,他捡了几段看了,俱是岳飞一生抱负所在,慷慨激昂,读罢令人胸中激荡。
沈元景以手抚去册子上的灰尘,轻叹一声,道:“你若知后世……”话到一半,又觉不对,缄口不言。
另一册自然是《武穆遗书》了,开宗明义的十八个大字,曰:“重搜选,谨训习,公赏罚,明号令,严纪律,同甘苦。”
他又重叹一声,道:“屠龙刀寻着了,可谁来执刀?”
下到铁掌帮所在,院子里面三四十人站成几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低眉顺眼的,不敢出声。地上放着有好些个大箱子,旁边还堆着许多匹绢布。
沈元景用剑挑开箱子,里面全是金裸子、银锭子,还有少量铜钱,可与在桃花岛见着的珍宝古玩、名家字画,价值相差甚远,变嗤笑道:“做了盗贼这么些年,这点家底还连人家一毛都抵不上。”
他让这些个仆役埋了尸体,又给他们分了铜钱、两匹绢布,都打发走了,这才拎起箱子,都放到了铁掌帮的密室里面,然后寻到一块大石,移了过来,堵住洞口。
……
从铁掌峰下来,沈元景向北而行,不几日,到了终南山,一路往上,行至金莲阁,正好撞见两个道士,开口问道:“二位可是重阳宫里的人?”
这两人一个二十许,一个有三十出头,大的那个回道:“是了,小兄弟来此有何贵干?”
他道:“华山沈元景,与周伯通周兄约好,过来全真教一会,不知他现下可在山上,还望通禀一二?”
那日嘉兴烟雨楼之会后,全真七子便将沈元景的事迹在派内广为传播,嘱托门下弟子见着了,要行后辈礼,不可轻慢。至于后面周伯通回来,言说他已为天下第一之事,却三缄其口了。
饶是如此,这两个全真三代弟子,也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原来是华山沈先生,是我失礼了。周师叔祖前些日子还在山上,这几日没见着人。师伯与师叔说早就盼着沈先生到来,好谢过当日相助之恩,还请随我来。”说完,他遣了另一个道士上山禀报,自己在前面引路。
这道士听过沈元景的威名,不敢多说话,闷着头赶路。他在终南山多年,颇为熟路,平日赶路都用着全真身法,跑得呼呼作响,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想起有人在后面跟着,因未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霎时冷汗流下,心道:“坏了,光顾着赶路,却把客人丢下了,这回要受责罚了。”
他转身正要回去,不妨有个人影映在眼睛里,吓他一个激灵,后退两步,再仔细看去,正是沈元景,顿时又喜又惊。
沈元景见他一惊一乍,有些不解,道:“怎么了?”却料不到是他无意展露的身法,吓得人疑神疑鬼。
道士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又往上行去,走了十几步,还是未听到身后有动静,悄悄往后看去,对方不紧不慢,就这样跟着。他心底叹服道:“不愧是师父都推崇备至的江湖高人,如此年纪就能有这般武功。”
刚想到这里,他又自否定,暗道:“不对,这位的年纪决计不能才十七八岁,应是练了什么养颜的武功,这不是跟神仙一般了么?”心里更加敬畏。
两人上到一个极大的圆坪,他抬眼望去,四周群山环抱,风景极佳,前头有个大池,水波粼粼,全真七子打头,身后跟着黄冠灰袍的弟子,一起迎了上来。
见着他之后,齐齐躬身,道:“沈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沈元景还过礼,马钰过来,引着他往重阳宫走去,道:“几月前周师叔突然回归,我等才知个中曲折,还要多谢沈先生出面维护了。”
沈元景道:“周兄天纵之才,自创了神功妙技,黄岛主是困不住他的,我倒没能出什么力,还占了他一点便宜。”七人只道他是客套,任是执礼甚恭,请他坐了上首,在一边相陪。
原来周伯通回山后,先说了当年追查与黄药师打赌被骗走《九阴真经》下册之事,才遭至十五年囚禁,后面怎么逃走的,却语焉不详,只说是学了神功,打败了黄老邪。
盖因他败给沈元景,输掉《九阴真经》上册,与当年在黄药师夫妇手上吃亏的情形一般无二。同种错误犯了两次,他哪有脸说出,只能推说学的这门太极神功,乃是用《九阴真经》下册换得。因怕七子唠叨,还先把这门武功传给他们,后才说出编造的话。
马钰并非迂腐之人,因王重阳遗命不去修炼《九阴真经》,但见周伯通虽有违背,但事出有因,反过来安慰他道:“若是师父尚在,也定是舍了《九阴真经》,来救回师叔,如今多得了这门神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几句客套话下来,丘处机道:“沈先生是来见周师叔的吧,可惜他这几天忽然不见,恐有要事去做。”实则是周伯通不耐山上清静,留了纸条道:“我下山玩耍去了。”这事怎可明说,不得以要替他遮掩。
沈元景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在桃花岛上养伤,约定回了中原,先去办几件要事,后面自会来此一聚。”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丘处机瞅着时机,道:“说来惭愧,周师叔只说太极拳是他新得来的武功,随意教授给了我们,后面他才言道,是沈先生所传。我等犯了江湖忌讳,如何处置,但凭吩咐。”
沈元景笑道:“无妨,这门武功也是前辈高人结合道家之理念创出的,非我一人所有。况且周兄亦是付过代价的,非但你们能练,便是教给门下弟子,也不妨事。”
七人齐拜,郝大通由衷赞道:“沈先生真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