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合一)

关于元白到底是什么, 秦西楼连听也没有听过。

他只是看着叶争流一脸复杂,暗自想到:既然叶争流如今身为沧海、风海两城城主, 却依然只能对“元白”求而不得……

也不知城主没有那“元白”, 究竟是因为此物太过罕有,以至于难以寻找呢,还是因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昂贵, 最终让叶争流舍不得为一己私欲花出这份高昂价格。

无论如何, 秦西楼都看到:在坐拥两座产盐海城的同时,叶争流宁可对着天空喃喃说出自己心中所愿, 也并不借着自己的权势财富, 去强行掠取她想要的东西。

正相反, 对于黑甲营、钢铁厂和医疗队, 叶争流倒是从来都不吝惜金钱。

只需两下对比一番, 秦西楼就不得不由衷感叹:果真是沧海城有幸, 这才会让继承城主之位的人是叶争流。

秦西楼又看了看那块坍塌碎裂的测灵石,就像是看到叶争流挣扎着战胜自己内心贪欲的过程,心中不由十分感怀。

望着叶争流放空思绪的侧脸, 他下意识地劝了一句:

“城主还请宽心, 元白总会有的。”

最多等到以后黑甲营建设完毕, 天下格局大定, 他们沧海城长出清宁关, 就此在整片大陆上扎下一片深根。

到了那个时候, 无论叶争流想要什么, 都会手到擒来了。

叶争流对秦西楼的全部脑补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秦西楼这番话彩头不错。

不愧是她看重的未来政委,就是擅长给人做思想工作。

扬起唇角, 叶争流暂时收回自己望着天边幽幽浮云的目光, 很是满意地把头点了一下、两下、三……嗯?

叶争流的视线,在秦西楼的侧脸上凝固般定格了。

她怎么感觉,秦西楼摆出的这幅表情,简直像是在说:“想来这元白是个稀罕物,不但我秦西楼没有,如今沧海城来了个神仙似的城主也没有,不如直接一炮炸了这劳什子!”呢?!

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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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争流抽到二苏,仿佛正是她欧气明显转浓的标志。

随着两张天阶卡牌被抽出,这些日子里,沧海城和风海城里,好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了。

首先,风海城的几家士族服软了。

当初叶争流拿下风海城,第一件事就是让黑甲营带兵围了风海城剩下的六姓。

她不知道这六姓先前有没有做什么“城主换人,待遇不变”的美梦,但在她这里,那些人幻想出来的一切都不可能。

叶争流不但握着兵权,同时自己还是一个强大的卡者。从某个角度来讲,她近乎无懈可击。

谁拳头硬谁说话,所以从此以后,在风海城里,只能有她一个声音算数。

那六姓之中倒是不乏卡者——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里,由于许多世家门第中都不乏卡者。

一来,是他们有资源生,二来,是他们有资源供,三来,是他们有资源养。

据叶争流所知,世上大部分的卡者觉醒卡牌,都要凭借灵矿点灵,只有极少数天赋秉异者才能自行觉醒卡牌。

而点灵的关键——灵矿,大部分都掌握在王权和世家的手里。

沧海城靠海,产盐,已经是源源不断的来钱之处。

然而这个世界里,几个核心世家所掌管的灵矿,那才是价比黄金的昂贵物呢。

点灵这种行为,谁也没说一个人只能点一次。叶争流也是后来才知道,在“点灵”之中,有着两条通行的规则。

第一,只需一次点灵就能成功的人,最终的卡力通常会很强大。

是卡力强大,不是技能强大。要是以“战斗”作为强大的标准,一大半首次就能点灵成功的卡者都不算在其中。

可是,看看明如釉。

人家明美人也不能战斗啊,会有人说他不强大吗?

第二,在经过三次点灵以后,还是没有点灵成功的人,通常不具备卡者天赋。

虽然点灵不限制次数,但每次点灵对身体都会有所影响,所以也不能一个劲儿的来。

大众对此的认知就是,既然三次点灵都没成功,那就别费这个事了。

当然,有人就是有矿、有闲、还有这股倔劲儿,非要和卡牌杠到底,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反正世家既不缺钱也不缺矿,点坏了身子还能好生休息调养。

不少公子哥儿的卡牌,都是靠一遍遍地重复点灵,硬生生堆出来的。

至少叶争流就曾经听说过这么个案例:那人是世家幼子,家里是真有钱有势,也是真的纵着幼子的性子。据说从孩子十岁开始,二十年间,足足为小公子点了一千多遍的灵。

一千多遍!

叶争流听闻此事的第一感想,就是这得浪费多少灵矿。

这么糟蹋东西,这人家里是有矿吗?

——是的,有矿。灵矿是他家开的,连沧海城用的灵矿,都有一部分是从他们手里买的。

叶争流:“……”好的没事了,你们继续糟蹋。

如此点灵一千多次,生生把小少爷给点得缠绵病榻,迎风吐血。但即使如此,小少爷也依然坚持要成为卡者。

终于,他觉醒了卡牌。

在低头看到自己千辛万苦、动用财力物力无数,终于得来的卡牌第一眼,小少爷便状若疯癫般大哭大笑,前仰后合地嚎啕个不停,并且当场喷出一地的血。

据江湖传言称,那张卡牌的内容是这样的。

【卡牌名称:吹灯拔蜡

卡牌技能:原地自杀】

叶争流:“……”

啊这。

这个……倒也大小是个卡者了。

听完这个故事以后,叶争流就只想问,折腾这一圈,这小少爷究竟图个啥啊?

反正,由于自身比较坚持不懈,而且确实有足够的矿给他们坚持不懈,世家子弟中的卡者数量还是不少的。

不过即使如此,叶争流仍旧命令黑甲军,把这六家的大门口给直接堵了。

没错,世家里是有卡者。

但世家之中,并不是人人都是卡者,更不是人人都是能战斗的卡者。

战斗卡者或许能跑,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的了庙吗?

要是他们选择对黑甲军动手,想给黑甲军一点颜色看看——那只能说明战争是他们挑起来的。叶争流清清白白,还有了合理的理由把他们直接剿灭在家门里。

总而言之,叶争流用的是阳谋。

她不怕坏名声,而且就是要把这些士族在家里关着,什么时候关得长毛上火,知道自由的重要了,叶争流再和他们谈谈。

现在,在六家被关了将近两个来月后,就正是“谈谈”的时候。

为表诚意,六家一起给叶争流送了许多礼物。

叶争流:好耶,这个流程我熟。

——不但她熟,沧海城里的王家和刘家应该也挺熟。

不仅如此,六家显然还通过某种未曾被切断的秘密手段,知晓了王家和刘家错误的送礼经历,打听出了叶争流的喜好。

所以他们送来的礼单,非常地直接、简单而粗暴,基本都是能换钱的东西。

灵矿、灵器、金银珠宝。

当然也少不了叶争流最喜欢的隐户,和被他们隐匿的良田土地。

哦,对了,除了上述物品之外,还有很多的美少年和美青年,大概二十来名吧。

——据说,仅仅是据说,那些美青年们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在技巧方面,还是比美少年们娴熟很多的。

叶争流:“……”不不不,这种事其实不用跟她说。

好的,她这回总算知道,解凤惜后院里那群数量庞大的姬妾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没关系,都一样,反正她早晚都安排出去当打工人。

黄三娘已经见识过明如釉的美色,看了这回的男人就觉得质量不行,心忖城主大概是看不上的。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好替叶争流安排,只能先在那里放着,等叶争流什么时候有兴趣看上一眼,要是没兴趣就都打发去干活。

除了这些深得叶争流喜欢的礼物之外,还有一件礼物让人难以定夺,以至于黄三娘要单独拿出来跟叶争流说。

那件礼物,就是……

“嗯?一具尸身?”

这个消息着实出乎叶争流的意料。

她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这尸体的身份,索性直接问道:“谁的?”

打完仗后,叶争流曾经清理过沧海城的上上下下,马登元布下的眼线和钉子,应该都被拔出去了才对。

怎么,还有趁乱逃入六家的漏网之鱼,被他们趁机借花献佛吗?

“还真就是条漏网之鱼。”黄三娘摇摇头,像是在自嘲自己竟然把这人给忘了:“那尸体是马庆元的。”

马庆元,马登元的长兄,马廖英的儿子。

在风海城改名换姓的那天夜里,他趁乱从后院逃跑了。

黑甲军遍寻全城找他未果,原来是一直被他躲在同为六姓的舅舅夏侯家里。

只是,他这一番煞费苦心,却到底没能跑成。

这些日子,他一直隐藏在自己的舅家中,本来想要等到城里搜查稍松,就趁机出城。

舅舅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把他藏匿起来。

结果谁都没料到新城主会这么硬气。风海城虽然松了搜查,可在那之前,六姓就被叶争流强行给封门了。

马庆元:“……”

完蛋,堵里面了。

一个喜庆的名字也无法阻碍他面对最终的结局。亲舅舅家不知不觉间就给他喂下了一杯毒酒——不出意料,是那种“合乎身份”、“保全脸面”的体面死法——对外还宣称马庆元是愧疚牵连舅家,故而自尽。

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果然是自古舅舅疼外甥,若不是亲舅舅,还未必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叶争流嗟叹了一会儿,语气中带着十分感慨:“好软的骨头。”

送礼的人可能觉得这样做永除后患,叶争流见了必然会长松一口气。

可惜这礼物太过锋利地剖析了人性,叶争流听了不但不欣喜,反而有几分厌恶。

黄三娘看看叶争流的脸色,见她确实没想到其中的另一层意思,只好语气委婉地提醒她。

“城主,或许不是骨头的软硬……这是他们在恶心您呢。”

马庆元“无奈之下只得自尽”,屎盆子都扣在叶争流头上,鲜血也都抹在死人身上,舅家干干净净,依旧是个高贵门第。

无论夏侯家有心还是无心,反正这事干得不够厚道。

送礼没有这么送的。

这就像是海鲜汤里面喝出一只苍蝇,苍蝇已经咽下去了,证据就没有了,于是便只剩说不出的一股恶心。

叶争流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当即吐出一句优美的祖安话。

想来他们被叶争流堵了两个月的门,心有怨气。

再被叶争流猛敲竹杠,就更是念头不通达。

因此这一回,六家虽然给叶争流上足了供,却也特意借这具尸体好好地回敬了叶争流一下。

“成,既然他们先恶心我,就别怪我恶心死他们。”

黄三娘问道:“您还要继续围着他们?”

“不围了。既然交了足够的保护费,那就要把他们放出来。不然下次遇到这种事,怎么会有人继续给我送钱呢。”

叶争流心平气和地说道:“撤兵,放人。”

黄三娘又想了想:“那,您就这么放过他们?”

“放过?想得美!”

叶争流把笔往桌上一拍,脸上露出了凶恶而狰狞的,那种动画片里反派们特有的笑容。

“名声?我就没在乎过名声这种东西。大家一马换一码,q.q账号换支付宝密码,我看到底谁先傻!”

黄三娘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道:“城主?”

叶争流的嘴角上扬,依旧保持着自己那个一看就很坏的“桀桀桀桀桀”的邪恶微笑。

她就这么摆着一副反派脸,心平气和地问黄三娘道:“猴猴呢,让他过来一趟。我要看看,我的宣传队去楚地走了这么一趟,业务能力了到底提高了多少。”

舆论战该打还是要打,正好风海城里的这些士族们,用也没有多少,屁事倒是一堆,还不如交给猴猴他们练手。

只有多多练手,一身本领练得炉火纯青,等到以后真正需要占领舆论高地的时候,才能够做到一击必杀。

黄三娘受到时代所限,到底还是少了几分信息战的敏感神经,一时没能理解叶争流的意思。

她试探性地问道:“城主是想让宣传部澄清此事,好让别人知道,马庆元其实是夏侯家毒杀的?”

她心中觉得此路不通,想要劝阻叶争流一番。

但让黄三娘没有想到的是,叶争流居然非常坦率地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我澄清那个干什么。马登元我都当众砍了,还差别人把他哥的人头也算在我身上?”

这种谣言从来就是越抹越黑。

往往当事人都急得跳脚了,别人看在眼里,反而会觉得这人如此着急地澄清,想必是确有此事,故而感到心虚了。

叶争流不做这种傻事。

她问黄三娘:“师姐,你知道,若是我想要藏好一片叶子,怎么做才是最佳的选择吗?”

黄三娘冰雪聪明,一点就化。叶争流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她自然是想到了。

再一想,她的小师妹叶争流正是姓“叶”,这事思考起来就带上了几分不一样的趣味。

笑容缓缓地在黄三娘脸上绽开,她轻声问道:“是要……藏叶于林?”

叶争流大笑:“师姐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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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猴坐在叶争流的对面,仍是一副笑嘻嘻的好脾气样子。他双眼时不时地骨碌碌地转着,看起来又是机灵,又是明亮。

这便是猴猴,沧海城新任的宣传部长、叶争流过去的师兄和朋友,同时还是小炸蛋的原材料,emmmmmmm,原材料提供者。

刚一见面,猴猴就有些滑稽地作了个揖,口称:“城主。”

这一声城主,听语气倒是比从前的“姐姐”还要亲近上三分。

在叶争流心里,无谓猴猴怎么称呼。不管猴猴叫她“姐姐”还是“城主”,她待猴猴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叶争流关心道:“先前的工作还顺利吗?”

“这,倒也不好断定是不是顺利。”猴猴聚起嘴唇,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摩挲着自己没长几根胡须的下巴。

“说起您让我们传的那话。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慕摇光没准也是个苦命女子……诶,城主?”

猴猴才一开口,叶争流就笑场了。

苦·命·女·子·慕·摇·光。

她右手握拳,直接压上自己的嘴巴,郑重其事地对猴猴点了点头:“你、你继续说。”

猴猴见无事发生,便放心大胆地汇报下去了。

“我们先前传这谣言的时候,人人都说,这慕摇光是个苦命女子,怎么能和‘北斗’大人扯上联系?想来只是个参星教的教徒,被人以讹传讹了。又有人说,能孤身一人勾搭上三个男人,这慕摇光倒也真是个一身风流的俏寡妇……嗯?城主?”

叶争流从口鼻中同时倒喷出一股异气来。

她直接把整张脸埋进自己的手肘窝里,肩膀大幅度地一耸一耸,厚重的衣料都压不出她发自内心的闷笑。

很好,风流寡妇慕摇光,叶争流能指着这笑话笑到明年去。

她催促猴猴:“……继续,继续。”

猴猴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显然不知道叶争流的笑点在哪里。

不过既然看见叶争流笑了,他也就愉快地露出满口小白牙,陪着乐了一会儿。

“其实一开始,我们也觉得这传言怕是有点棘手。毕竟,那北斗神据说是个男人,咱们指男硬说女,还要说成个怀孕的女……确实不太容易。”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真有人信了——玄衣司和人理教,他们好像把这件事当真了。”

说起这桩事,猴猴嬉笑的表情为之一收,语气也下意识郑重起来。

他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听叶争流再三嘱咐他安全为先,就意识到这个消息的危险性。

等到亲眼看着两大教派竟然把此事当真,饶是猴猴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此时也不免心觉骇然。

都说谣言一般七成真三成假为好,不知道叶争流让他传播的这条消息,究竟几分是假,几分是真?

在见到明如釉之前,猴猴一直觉得,慕摇光怀着三个神明骨血那段,应该是假的。

但现在嘛……

应该是假的……吧?

叶争流不知道猴猴的这番心思。

倘若她能察觉到猴猴此时的心声,必然会又一次狠狠地大笑一场。

此时此刻,她只是觉得听得畅快罢了。

慕摇光那王八蛋,叶争流从认识他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搞传销起家的买卖。

隔着一大片楚国领土,叶争流在编造流言的时候,就没有指望能把慕摇光的信徒反洗脑回去。

她只是想告诉疯狂和杀戮,这里有一个二五仔同时欺骗了你们,你们还不快点搞他?

以及,再隐晦的通知一下势力范围毗邻楚国的色.欲——看到没有,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一个神明能怀。

你不觉得他是来抢你职能的吗?是邪神就干他!

直到现在为止,大家仅仅知道,楚国多出了一个准神明的活动踪迹,他的先天神名是北斗。

没人慕摇光所司的领域究竟是什么。

所以无论他的领域是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事。

对于慕摇光的神力领域,叶争流在心里隐隐有个模糊的猜测。

不过,这不妨碍她拼命地把慕摇光往绝路上送。

猴猴继续说道:

“我们传了几天消息,周围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对。我抓紧时间带人撤了回来——有人一路上追击我们,幸而在清宁关口被甩掉了。城主……”

叶争流赞许道:“很好,这说明你们的消息传得十分顺利。”

该知道的人,或者说神,现在已经都知道了。

叶争流对此非常满意。

她当场就给参与此次任务的人员们都升了一级。

除此之外,新发了一笔横财的叶争流也不吝惜钱财,每人都发了一大笔奖金。

然后,对着猴猴干劲儿十足的表情,叶争流缓缓地布置下第二个任务。

“这一次,几乎就是在咱们的主场里干活儿了。”

叶争流笑得双眼弯弯,十分好看。

“很安全,算是新手任务,你想想应该该怎么布置,借机把他们都锻炼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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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如何才能隐藏下一片叶子?

将这片叶子藏在森林里就够了。

那么,六家既然想要恶心叶争流一回,那要怎么才能免除叶争流的恶心呢?

那当然是要以百倍级的功率恶心回去。大家一起恶心,吐吐更健康的时候,叶争流的这点小恶心就不算什么事了。

…………

包家最近过得不是很好。

那群凶神恶煞的黑甲军终于撤兵,他们家里的几个公子终于一舒胸中郁气,可以重新走上街头,活动一番手脚。

说起来这些公子也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他们只是在城里的大道上……跑了跑马。

放在往常,这点小事简直不值一提。就算街上有几个不长眼的被马蹄踏伤,只需丢下一锭银子作为医药费了事。

这一次,包家公子们十分地谨小慎微,仅仅不慎掀了一个咸鱼摊而已。

然而还不到两天时间,竟然满街都是关于他们的流言。

——那些流言都说什么?包家小少爷飞扬跋扈,闹市纵马,任由一百多条尸首横尸于地?

此时的风海城已经不是昔日的风海城,包家任职于府衙的成员都被新任城主一一撤去。

现在正值敏感关头,怎么能让家中小辈这样胡闹。

包家公子被按在祠堂里抽了两鞭子,父亲叔伯都站在眼前,一左一右地审他。

“不是啊,我这回只掀了一个咸鱼摊啊!”要不是背上有伤,小公子准跳起来了:“一百多条咸鱼也算尸体?那我每天吃的鱼籽酱莫非算是紫河车吗?”

…………

曾家这几日过得不甚如意。

不知怎地,进来就有一股流言传出,说他们曾家的风水不好。

有人说,对,是这样没错了,我跟你们说,他们曾家祖坟隔三差五就会冒一阵黑烟哇。

曾家人:“???”

放你妈的屁!

还有人说,是的是的,我上次在坟地过夜的时候,确实遥遥看到曾家祖坟那里一片鬼火,连曾家守墓人都不敢住那里。

曾家人:“???”

等等,你为什么要在坟地过夜?

同时还有五花八门的传言,其中包括曾家二伯印堂发黑。

——“那是胎记!”曾家人说。

曾家三儿子在投胎进到曾家门之前,其实是一只偷瓜的猹。

——“他只是少白头!”曾家人大怒。

甚至还有曾家人喜欢在茅厕里藏吃的,以大枣为佳,一面拉屎一面吃,可能这就是拉啥补啥吧的流言,等等。

——“那红枣是上厕所时堵鼻子用的!!!”曾家人齐声呐喊。

但不管他们怎么愤怒,有一件事在风海城百姓的心中已经板上钉钉。

曾家,风水不好。

啧啧啧,准是平日里没积德吧。

………………

夏侯家近来的气氛十分古怪。

按理来说,他们虽然刚刚破了财,但终于换得团团包围的那些黑甲兵离开,这代价也算值得。

如果没有城中近来层出不穷的谣言,夏侯家本可以度过一个平静的晚秋。

然而……

近来,关于马庆元的死讯,就像是湖心中投入的一枚小小石子,打乱了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最开始的消息尚且是“叶城主心狠手辣,逼迫马庆元自尽,斩草除根”,非常合乎夏侯家主的心思。

可是过了几天,那消息居然就翻了个面,变成“马庆元确实是自杀,但却是知道了夏侯家的不光彩之事羞愤自杀!”。

夏侯家主稍微觉得风向有些不对了。

……那枚投向湖心的小小石子,它好像没有直接沉底。

它打起水漂来了!

随即,仅仅是一夕之间,那个“让马庆元羞愤到选择自杀”的消息,就有鼻子有眼地捏造了出来。

——原来马庆元并不是马城主的儿子,他其实是夏侯家主亲生的!

你说马庆元的母亲和夏侯家主是兄妹?

不对,马庆元的母亲并不是夏侯家的血脉。

夏侯老家主当时已经六十岁了,六十岁的老头人都快挺尸了,竟然能生出这个小女儿来,你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夏侯家既然早有前科,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只是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居然让老城主给你们夏侯家养儿子?

难怪马庆元会自杀呢,这么劲爆的真相确实没几个受得了啊。

…………

“无耻,真是太无耻了,”夏侯家主,也就是马庆元的舅舅颤声道:“这简直无耻之尤啊!”

是谁编造出如此恶毒的流言来害他家!

————————————

是谁会编出如此无耻的流言来害这些人家呢?

叶争流不知道。

她只知道,街上再也没人提及是叶争流逼死马庆元的了。

无他,话题度不够,这种八卦摆出去都不够看的。

听到宣传部近日来做出的一系列事迹,叶争流叹为观止。

请原谅,她的思想境界还是差得很远,甚至局限在前世小报标题最喜欢的恶俗话题上,万万没想到连风水这个话题都能搞起来。

至于那个强行混淆概念,硬是把“一百多条咸鱼”说成“一百多具尸体”的操作,叶争流真是越品越有前世缺德营销号的那味儿。

以猴猴的纯良程度,这种解题思路他大概是想不到的。叶争流任命他为宣传部长,主要看中的其实是他的组织能力。

所以,宣传队里究竟隐藏着哪位高手呢?

很快,叶争流就得到了答案。

依然是解凤惜的某个弟子,甚至这弟子的名字叶争流还听过。

有一段时间里,解凤惜总喜欢提起这人和叶争流比较来着。

这个男人,名叫吕厚德。

在解凤惜口里,他有一个更加言简意赅、提炼精华、让人过耳难忘的称呼。这称呼就是——

“那个比你还要无耻的师兄”,解凤惜曾经这样说过。

叶争流:“……”

见识了见识了,解凤惜座下果然卧虎藏龙,给她留下了数不尽供人挖掘的瑰宝。

叶争流当即把人请到书房来相谈一番。

甫一照面,叶争流便眼前一亮,觉得这位吕厚德师兄果然人如其名。

他长得那叫一个德高望重,表情时时刻刻定格在正直纯良的那一档上。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一听就十分的憨厚老实,笑起来更是民风淳朴,令人几乎能够嗅到田地里新鲜的麦香。

叶争流只看了他一眼,便叹为观止。

她深深觉得,若没有五千年历史文化的钟灵毓秀,都塑造不出这样的绝世人才来。

叶争流虚心请教:“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吕厚德师兄眼神坚毅。他目不转睛地跟叶争流对视,十分诚恳地说:“我毕生做人的信条只有一个,那就是说真话。”

叶争流:“……”

叶争流顿时拨云见日,有开眼看世界之感。

她顺着吕厚德的宣传策略一条条问起。

叶争流:“咸鱼……”

吕厚德点点头:“真话。难道那不是尸体吗?咸鱼的命莫非就不算命了吗?”

叶争流:“风水……”

吕厚德:“真话。传流言之前我让人往他们家门口和水井里各丢了一条咸鱼,风和水的味儿应该都不太好。”

叶争流提醒他:“祖坟冒烟……”

吕厚德连声纹都不颤:“是真的冒过几天烟。中元节不都去坟上烧纸吗,谁家烧纸不冒黑烟啊。”

听到这个回答,叶争流当即卡了一下壳。

还是吕厚德表现优良,自己替她接上了下一句。

“您要问起马庆元的自杀了是不是?是这样,城主,在我们传流言之前,夏侯家已经在帮我们巩固这个印象,让百姓相信马庆元确实是自杀而不是他杀了。”

叶争流的思路已经开始和吕厚德逐步重叠:“所以你就……”

“所以我就帮了他们一把。”

吕厚德坦坦荡荡地把自己半盏茶之前的那句“做人信条是说真话”给吃了回去,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说:“我有时候也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这并不折损我高尚的人格。”

叶争流:“……”

叶争流心想,这回长见识了。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小小的问题。

叶争流的目光紧盯吕厚德的面孔,缓缓说道:“我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

吕厚德当即拍着自己的胸膛作保证:“另一棵便是我吕厚德的临风玉树!”

好的,叶争流这回连小小的问题也没有了。

她站起身来,很是庄严地说:“你的才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所以我决定……”

“提拔我?”吕厚德睁着一双期冀的眼睛问道。

“……为你在宣传部里单独开辟一个特殊小组,让你有机会尽情施展你的才华。”

叶争流重重地点了点头,并且朝他递过去几张字纸:“是这样,你看好了,这里有个人,他叫慕摇光。你们小组的宣传任务就是……”

恍然之间,叶争流想通了。

一路走来,她和慕摇光相见恨晚、相互扶持、相依为命、相得益彰。

所以这样优秀的人物,她若是不用在慕摇光身上,岂不是对不起她对慕摇光那一片深厚的不相为谋之情。

………………

对了,托宣传部的福,叶争流又完成了一桩支线任务。

任务的名字就叫——占领宣传的小土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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