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股子薄凉顺着窗缝透进来,氤氲弥漫于满室。
猩红毡帘一掀一荡,轻若暗风卷过,有个人影,被烛光拉得光影忽长忽短,忽明忽又暗。
大红描牡丹花锦帐不堪震颤,脱了鎏金铜钩散遮半床春浓的景色。
沈二爷清梧的背脊洇满汗珠,搭在肩胛随他而动的俏白足儿,被蹭得水汪汪的。
“二爷......我不行了.....你也歇一歇.......“田姜手指攥紧锦褥子一角,她真的叹气了。
沈二爷乃当朝大儒,饱浸诗书礼易春秋,举手投足更是温文儒雅........谁承想床第间却原形毕露,怎地都不知疲倦,凶悍跟个狼似的。
全是骗人的!
”嗯......一会儿就好。“沈二爷暗哑着嗓承诺。
你看她泛起红潮的颊腮,被汗水湿透的柔软鬓发,虽才初沾雨露,一身肉骨尚嫩,却妩媚会撩拨,简直能要人的命。
他箍住滑腻柔弯的腰谷,难得霸道地问:“心里可只爱我?”
田姜咬着嘴不语,从前于她一片空白,谁都很陌生,是以权衡利弊、斟酌再三才嫁的沈二爷。
沈二爷待她很好,她也愿意亲近他,至于爱不爱......她实在答不上来。
“沈二爷心里可爱我?”田姜索性避而不答,却又想听他怎麽说。
”我不会轻易娶妻......“沈二爷答得很暗晦,忽然把她托起狠摁坐在怀里,只觉又一畦沃土被开垦,痛得她紧揽住沈二爷的颈子,嘤呜咬住他坚实的肩肉不放。
沈二爷已敏锐听得窸窣声,迅速抓起薄毯罩住田姜光裸的背脊......,一把撩起红帐子,却是莺歌端着铜盆水离四五步远站着。
”奴婢来伺候爷和夫人.......“莺歌鼓起勇气道。
沈二爷面庞布满深重欲念,可泛红的眼睛,却充满寒意看着她。
”滚出去!”他低沉厉叱。
莺歌倏得脸色惨白,她觉得自己若再不逃,二老爷真有可能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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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田姜听得清楚,用薄毯把她蒙住都无用。
“该是二爷滚出去才对。”她现在又撑又痛,恨不得赶紧离开这可怕的绞缠:“还说一会儿就好,尽骗人,再不信你。”
沈二爷爱极她此时娇嗔羞恼的模样,眼里寒意已散尽,唇角浮起微笑:“不是说你。”
难不成有人进房来?那可要臊死了。田姜迅疾扭头,灯光摇曳,未见半条人影。
怏怏的看向沈二爷,忽觉某物又蠢蠢于动.......还要不要人活了!
她索性抬手攀住沈二爷的颈,笨拙地亲他的下颌,咂着淡淡地咸味儿,软着声讨饶。
沈二爷觑眼享受她的主动,也怪他,不知怎地一碰她的身子,就很难停下来,怎麽都要不够。
他并不是重欲之人,至少从前与梦笙就很冷淡.......
“心里可只爱我?”他知道答案难求,还是忍不住问。
识实务者为俊杰.......田姜叹口气,再”嗯“了一声:”心里只爱二爷。“
”乖。“沈二爷蓦得攥紧她的臀股,气息沉灼而粗嘎,他说:“我送的红豆你给了荔荔......那入骨相思,你知不知!“
知甚麽.......田姜没听清他的话儿,她实在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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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要回门,田姜虽觉身骨犹还慵懒,好歹辰时强撑着更衣洗漱,坐在铜花镜前挽髻时,沈二爷从外头背手进来。
田姜在镜里瞟他穿着鸦青团花直裰,眸瞳熠熠、神采飞扬的模样,再观自己打着呵欠眼睛潮湿的疲态,怀揣恶意的暗忖,沈二爷莫不是要拿她行采阴补阳之术,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那她可冤........。
沈泽棠自然不知她这些小人心思,走至妆台前,看她挽倭堕髻,穿大红莲花芙蓉织金妆花对襟衫子,配得荼白水波纹马面裙,裙底露双红缎新绣鞋儿,正挑拣着妆奁里需配戴的首饰。
翠香挑了紫玉镶金的坠儿,田姜欲要摇头,却听沈二爷温和道:“九儿穿的对襟衫子鲜艳明丽,忌满头珠翠,应配款简素淡的。”他抬手挑了一副润白珍珠坠儿,命翠香给田姜戴了,又挑了两只元宝扣儿,亲自替她簪扣在衣领处,再看了看.....才颌首道:“这样就很好看。”
吴嬷嬷同采蓉等几在桌案上摆碗碟筷箸,彼此交换个眼神,日阳怕是打西边出来了。
田姜对镜照来照去,二爷的眼光果真没得挑,遂站起身笑盈盈道谢。
沈泽棠拉她至桌案前吃早饭,命丫鬟们先退去,盛了碗儿燕窝粥,热腾腾摆她面前。
田姜觉得合该礼尚往来才是,挟了只蒸透喷香的鸭肉香菇丁挑花烧卖,搁在他碟里:“二爷喜欢吃的。”
沈泽棠微怔,欲问她怎晓得,想想又算罢,九儿原就十分聪明,她若是有心,没甚麽办不到。
他吃了两只烧卖,一碗清鸡汤面条子,即不再动筷,自用香茶漱口。
再瞧田姜慢慢一口一口吃着,燕窝粥看起来很烫的样子。
沈泽棠笑道:“昨日里忙,倒忘记同你交待桩事。“
田姜洗耳恭听。
沈泽棠指着靠墙角的百宝柜,最下层长屉落着铜锁儿,他从袖笼里掏出钥匙递给她:”这长屉里是我半生全部家当,有购置外宅的地契、每月为官俸禄、宫中赏赐银两等,还有一铜圈钥匙,一把对一屋,里有名人字画,稀世真品及珍宝古玩,今后皆交九儿打理。“
田姜接过钥匙,忽觉沉甸甸地。
沈泽棠观她一脸天上掉馅饼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戏谑道:“这样就不恨我了罢。”
恨他.......何尝有过?田姜眨巴着眼看他,疑惑不解。
沈泽棠很愿意替她解惑:“前日洞房里撒帐时,我拿了你腿间滚的银元宝,可是不高兴?连交杯盏都掷得有气无力的。”
田姜羞得连耳带腮的红,原来她一举一动一个小心思,沈二爷都心如明镜。
“没有的事!更况我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岂会在意个银元宝。”她佯装很镇定的辩,来个打死不认。
沈泽棠不过逗逗她罢了!
遂端起盏吃口茶,想想又道:“昨黄昏回栖桐院时,偶遇着三弟妹,她提起储备兽炭的事宜,九儿若觉难办,我.......。“
”不曾觉得哪里难办。“田姜打断他的话:”二爷毋庸操心这样的事儿,我自有分寸。“
她开始继续吃燕窝粥,天渐转凉,就这会说话功夫,粥已热气弥散。
沈泽棠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