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陵悦见两人在边上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悄悄话,担心项天礼在打她的小报告,头凑过去。
恰好听到隐约的“乖孙交”“放心”,祖父要把她交到项天礼手上,项天礼还让他放心?
“祖父,我想多回来陪陪您。”她急忙打断两人的密谋。
现在丞相府祖父当家,一言九鼎,要是项天礼日后拿他的话压自己,就算她不在意,母亲必然也会向着项天礼。
“傻娃娃,我不需要你陪。”祖父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乾陵悦听得几欲落泪,不,您需要我陪。
“难得悦儿一片孝心,祖父应下也未尝不可。”项天礼难得在旁边打圆场,祖父看他一眼,迟疑点头答应。
夫人忙上前岔开话题,“正好赶上午膳,不如留下用膳。”
“我可就是为了这道午膳来的。”乾陵悦后脚跟上,不想让祖父心情太沉重。
用膳后休憩时,乾陵悦使出浑身解数逗夫人和祖父开心,把她听过的段子笑话尽数抛出去,连为数不多的小品包袱也抖光了。
祖父和夫人笑得前仰后合,顾不得形象颜面。
司空长婵更是被逗得娇笑连连,一贯不形于色的项天礼中途也没绷住弯弯嘴角。
“悦儿,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笑话。”夫人好容易止住笑声,尾声还发着颤,她的确教她饱读诗书,却没哪一本写着这些东西。
她挠挠头,没想到当初随便看的笑话真的能派上用场,“路上随便听人说的。”
“姐姐记性真好。”长婵兴头上夸了一句。
项天礼不置可否端起茶杯。
“我们悦儿从小就聪慧过人,”夫人眼神闪烁,朝乾陵悦和项天礼手中塞了一块糕点,“日后与王爷生的孩子也该是举世无双。”
“咳咳——”乾陵悦呛得直咳嗽,忙捂住嘴,四处找水。
话题另一主人公淡定地端起递给她,正儿八经地和夫人商量,“我也在考虑之中,只是悦儿觉得并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夫人讶异看向自家女儿。
“哪里都不合适。”她微咳一声,暗示项天礼帮帮自己。
可他一开口便是波澜不惊地煽风点火,“悦儿可能对我情谊淡了。”
她转头,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难道他也被附身了?
夫人低促地“啊”了一声,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去,“这……”
不想她平白多出担心,暂时也无法脱身王府的乾陵悦忙挽尊,“母亲,玩笑话。”
“那你缘何不要子嗣?”夫人似乎很关心,急切追问。
“……没有积蓄?”她迟疑回答,有了孩子将来离开王府,必然会带在身边。
不,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为项天礼诞下子嗣的想法。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夫人只当她在推辞,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你与王爷难得琴瑟和鸣,不如趁早考虑子嗣,否则你嫁入王府一年,身为正妃没有子嗣像什么话?”
乾陵悦满头黑线。
偏头看项天礼和司空长婵,竟然也是一脸赞同。
项天礼就罢了,司空长婵难道也这么认为?
没有外援,她只能憨笑着糊弄过去,还好外祖父疼她,适时为她解围,“娃娃年纪还小,着什么急。”
“怎么不着急,与她一般大的香妃,已有一双龙凤,正妃之位稳坐不落。”夫人情急之下吐露真心话。
三个小辈具是不同程度的尴尬。
倒是长婵看得开,大大方方的,“夫人这么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
真心实意的道谢让在座的人都有几分诧异。
项天礼多看她一眼。
乾陵悦心里瞬间冒出一个想法,感觉司空长婵似乎拿了“我爱的人不爱我,但是我凭借天赋及个人魅力,最终圆满”的女主剧本。
而她是那个高段位的心机女配,柳榕则是刁难霸道但战五渣的女炮灰。
噫。她默默收起大过天的脑洞,却似乎预见自己的结局。
不如趁早告诉她自己只是个路人,王爷所谓的喜欢也未必是长久真心。
她在低头盘算。
项天礼余光注意到又沉入自己世界的人,眼底划过无奈。
祖父发话,又有了一时嘴快的乌龙,子嗣话题不了了之。
歇息片刻,该是道别时刻。
王爷与长婵妃在前边,乾陵悦和夫人在后头缓慢踱步。
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重提,“该给他一个子嗣,不然你的正妃之位不保。”
“母亲,您想太多了。”她没放在心上。
男人的心又不是一个孩子能拴住的。
“子嗣血脉对皇室最为重要,加之长婵这姑娘大气貌美,你若不诞下子嗣,岂不是样样输人一头?”夫人也是直白,字字戳心。
她缩缩脖子,很想说坦荡表达自己的想法,话到嘴边又吞下去。
这个时代,仍然以男为尊。
她无权无势,出头只会被当怪胎。
和母亲一时半会说不通,她故意撒娇引开矛头,“母亲,女儿在您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谁说你一文不值,为娘这是担心……”
“夫人,今日多有搅扰,您请止步。”
分明还不到门口,项天礼却提前打断两人对话。
乾陵悦长长松口气,从没这么喜欢他的声音,大步跨到他身边,冲夫人笑着,“母亲,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
“夫人告辞。”司空长婵委身行礼。
夫人看着她急促的脚步,只得叹口气。
马车上,三人无话已成习惯。
长婵默了半晌,俏然开口,“王爷若是想要子嗣,长婵可以代劳。”
乾陵悦脑袋一大,被夫人说中了。
她不用生孩子喜闻乐见,但其他人未必这么认为。
察觉到项天礼看了自己一眼,她立刻僵直背脊,既希望他答应,又希望他拒绝。
“本王只是让夫人安心,并不着急。”
耳畔响起他沉沉的嗓音。
她骤然松口气,心底跃起一丝雀跃。
“是长婵自作多情了。”被拒绝的人幽幽看他一眼,那眼神好不我见犹怜。
而项天礼视若无睹。
乾陵悦在一边默默望着窗外,她不反感司空长婵积极表达好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愉快,谁让她是带着身份目的来的呢。
径直回了流火居,大力二力终于没劈柴了,正在凉亭休息。
李嬷嬷晃着芭蕉扇熬汤。
师黛正教土豆写字。
绿竹一到便直接坐在木凳上,大口喝水。
这才是她理想自在的地方,不必拘礼,不必眼观四方察言观色。
她如此不羁尚觉得受到约束,不知其余女子又是如何忍受。
哦,也许她们从小如此,早就习以为常。
她斜卧榻上,执笔思考。
回来的路上她特意留意了下是否有未开张的空店面,全都满满当当生意红火,想来应该不是旺铺。
她有些失落,却又马上打起精神。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做得好,开个分店也可以。
一时的鸡血抵不过膨胀的睡意,笔不知何时落在地上,她歪着脑袋伏在案上睡着。
“陵悦,最近身体好些了吗?”这声音分外耳熟。
她定睛一看,是她的心理医生。
“还可以。”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回答。
“不,我是问,你的心好些了吗?”医生声音温柔,耐心引导她。
“……就那样。”
“还是觉得银行卡里钱不够就没有足够的安全感?”这话不是玩笑,医生在认真发问。
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回答。
良久的沉默,心理医生缓缓开口换个话题,“最近有尝试认识新的人吗?”
再度沉默,窒息感却扑面而来。
外头眼见日落西山,绿竹进来叫小睡的乾陵悦,却见她眉头紧闭,倒吸一口凉气骤然从梦中惊醒。
她逡巡一圈,茫然眼神恍若隔世。
“王妃……?”绿竹小心的询问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这才缓过神的人对上她略带担忧的视线,“怎么了?”
“晚膳好了。”她不放心地又问一句,“您没事吧?”
“无妨。”她摆摆手,盘坐的腿麻得不像话,触地时一软,见缝插针地避开绿竹要来扶的手,“嗙——”跪在地上。
刚从窗户溜进来的二当家一愣,忙双手扶起她,“不必行此大礼。”
要不是腿还麻着,她保证二当家后继无人。
“要吃饭了? ”二当家闻到饭香。
“没你的份,有话快说,说完快滚。”对他没什么好气,她翻个白眼,开始甩腿,强制抵消麻感。
绿竹自觉出去望风。
“铺子买好了,你怎么一直不来看?”二当家说这话还有几分委屈,全然没有初见时的不可一世。
“我要是出的去,早就看完了,说不定都开张了。”提到此事她就来气。
“你今天出去了。”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她话中不合理之处。
乾陵悦缓过来的一条腿一脚踩下去,在他狰狞的呼痛中,“废话说完了?滚。”
“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带你出去。”他忍住痛,佯作无事。
“明天。”
钱还是要赚的,今天夫人的话简直就是给她一个警钟,要是以后不生娃真的被贬出府,她至少还有资本潇潇洒洒。
又想到许久不曾梦见的内容,她眼神微暗,钱,一定要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