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生恨极了潘子豪,也恨自己,竟不能擒拿这狗贼,算什么江南第四才子!他从未像这样自卑自厌,觉得若是王壑或者张谨言在此,潘子豪死定了。
他每天都苦思对策。
也不放潘子豪进关。
朱雀王也惦记潘子豪。
他奉旨统领北疆战事,离开京城才两天,便得知王壑张谨言发动皇城兵变的消息,立即派心腹将领李寒率一队精兵,昼夜兼程,要赶在潘子豪得知京城消息前,将他和樊纲拿下,就地正法。
然皇城兵变当晚,王壑清剿废帝余孽时,安国安插在京城内的奸细全部暴露,或死或被擒,侥幸逃脱的人忙向潜伏在京城郊外农庄的安国大皇子秦鹏发出警示。秦鹏立即撤离大靖,并飞鹰传讯北疆和西北。
潘子豪便得到消息了。
他当即决定投靠安国。
他对众将官道:“玄武王和王家谋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安国虽是对手,安皇却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姓秦。如今大靖灭亡,皇室衰退,我等不如投靠安国,助安国兵力剿灭叛党,才能复兴大靖。”
有人附和,有人迟疑。
众说纷纭、争持不下。
“这不是卖国?”
“怎么是卖国呢?安国皇帝也姓秦,和大靖是兄弟。玄武王才是乱臣贼子!安国和大靖打仗,等于两兄弟争吵。现在玄武王想夺江山,两兄弟当然要联手。”
“就怕是与虎谋皮。”
“不会。将来安国统一了天下,也等于大靖统一了天下,还是秦氏王朝,不过换个皇帝。”
……
他成功游说了许多将领。
方逸生一心想捉拿潘子豪,想了许多法子,皆未能成功,便绕到他背后,跟玄武关内的守军前后夹击他。谁知潘子豪和关内奸细里应外合,奸细打开吊桥,潘子豪率军冲入关内,封闭了关口,反将方逸生大军挡在外。
方逸生不惊反喜,他已经布置妥当,就等潘子豪入瓮,却不知玄武关已脱离他掌控,他再进不去了。
潘子豪早将皇城兵变的消息传入玄武关,通过送军粮的将官四处宣扬,说玄武王族和王家、方家谋反,大靖已亡,他们该联合安国剿灭反贼,复兴大靖,终于策反了一批将士,潘子豪率二十万禁军投敌。
这其中,有些人是心甘情愿的,以他从京城带来的将士居多;还有些则是被他以复兴大靖为名,煽动哄骗去的;最后一部分则是被俘虏的玄武关将士。
还有几万禁军逃出关来。
玄武关常驻军队为四十万,经此一耗,还剩下一半,都被堵在玄武关下,以方逸生为首。
秦鹏率军进驻玄武关。
兵部尚书陈修文持天子剑去北疆宣旨,诱杀玄武王。玄武王扣押了陈修文,义无反顾地反了大靖。他令心腹将领卿陌固守北疆,自己率军直奔玄武关。
朱雀王也赶来了。
正月下旬,两王会聚。
朱雀王率一万精兵,轻骑简从,先到;玄武王率三十万人马,浩浩荡荡,一面沿途筹集粮草,辎重繁重,后到。两王汇聚,加上忠义公旧部,总计五十多万人马,都被挡在玄武关下,营帐绵延数里地。
安国大皇子秦鹏坐镇玄武关内,而潘子豪也调转矛头对付故国同袍。为此,他动用全部实力,秘密传令给大靖京城至西北沿线的地方官府和军中心腹,寻找一切机会烧毁运往北疆的粮草,断绝玄武王后路。
这可难以防范了。
潘子豪投敌就罢了,谁能想到他竟丧心病狂,置百万将士性命于不顾,烧毁粮草呢?再者,军需物资的转运涉及的人事多如牛毛,而大靖之前内乱纷争,派系复杂,谁知谁是奸细?简直防不胜防!
后续粮草被烧,现有存粮只够五十多万人吃十天的,这在两军阵前,简直就是等死。
朱雀王和玄武王均是英雄人物,空有一身的文韬武略,却被小人陷害,说不出的愤怒。
虽说王壑与张谨言已经夺取了大靖皇权,控制了京城,据说把京城内的安国奸细和废帝余孽都清剿一空,眼下朝堂上下同心协力,全力抵御安国入侵,后继军需物资是不用担心的,然他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这中间有段缺粮期。
至少也要一个月。
他们能坚守一个月吗?
安国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已将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到玄武关,坐等他们饿晕。
两王不肯坐以待毙,决心以攻为守,便集中炮火猛攻玄武关,无奈秦鹏和潘子豪拒不应战。
他们又派精兵从两侧偷袭玄武关,然玄武关是第一代玄武王建造的,依险峻的山势建成,易守难攻,况且他们缺少武器,急切间如何能攻得下?
进不能进,撤也不能撤。
两王若是撤军,安国会趁机挥军南下,半路追杀,然后长驱直入,直捣京城;若是两王死守,没有粮草,等几十万将士饿得浑身乏力时,他们便打开玄武关,大举进攻,一战定乾坤,总之是必死的局面。
他们便派军队去附近筹集粮草,杯水车薪,也可解些燃眉之急。一天天过去,士气低迷。
朱雀王怪玄武王不该造反,逼得潘子豪狗急跳墙,把一腔怒火冲着玄武王发去了。
那天在中军大帐,赵寅和张伯远坐在上首,方逸生等将领分坐在左右,气氛紧张、凝重。
赵寅质问张伯远:“你想当皇帝?你有那个威望和能力统御天下吗?你若有,也不会沦落到这境地了。不说旁人,本王第一个就不服你!若你能做皇帝,本王也能。你凭什么让本王辅佐你、奉你为主?”
他当众给玄武王没脸。
众将都噤若寒蝉。
王对王,他们只有听的份。
张伯远反问:“那依贤弟之见,本王该束手就擒,眼睁睁看着昏君把张家和王家灭族?”
赵寅哑口无言。其实他也不忍心看着张家和王家被灭族,所以明知京城有变,却置身事外。
张伯远道:“本王没有做皇帝的野心。本王别无选择。”他的声音透着萧索和苍凉,听得众将心中不落忍,有一半人都眼眶发热,方逸生尤其悲伤。
赵寅冷哼一声,道:“不论你想不想做皇帝,都已经反了,然你休想本王轻易臣服于你。皇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嘉兴帝便是最好的例子。”
张伯远问:“贤弟的意思是?”
赵寅斩截道:“眼下局势,本王以为:谁能打败安国,能令天下归心者,才算明主!”
张伯远失笑道:“争霸天下本就是争的这个。贤弟这是要争了?”他的声音在笑,眼底却闪过忧色。
他并非怕赵寅,而是不想跟赵寅反目。若他们相争,昔日世交、同僚、同袍互相残杀,内乱不知要延续多少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想想都沉重。
赵寅断然道:“谁能击败安国,你我便奉谁做皇帝!”
张伯远静默一瞬,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