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驾于九天之高,凭风御空,俯瞰而下,是何等的感觉?
层层叠叠万里云气踏于脚下,如同九地之厚,又是何等的感觉?
无量高处,宝塔天光纵横,仿佛天梯从大地上收起,直入天庭一般。
仰天望去,头顶上空处,大片的阴影笼罩。
这阴影以及蓦然压下的感觉,就好像从海底摸到了岛屿下方一般,无尽的压抑之感。
“弥天境,只能是弥天境!”
身体颤动了一下,张凡缓缓睁开了眼睛,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云华也不曾注意到他已经透过通天宝塔的空间阻隔,窥视到了外界的情况。
“好快的速度,好神妙的手段。”
哪怕是此前借着大五行破禁术的威能钻了宝塔的空子,也不影响张凡的赞叹之情。
与弥天境上的某个阵法结合,这通天宝塔的威能已不是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了。
试问,张凡身在局中,竟无法感受到那宝塔纵横而上,视数十万里之遥如无物的极速,还不能说明其神妙莫测吗?
恰在此时,沉默如雕塑的男姓天人僵硬如音律的声音再次响起:
“各位,弥天境,到了。”
“啊~”
天人话音刚落,下方众人顿时喧哗了起来。
置身在这个天光空间中,无空间之感,无时间把握,只觉得过了一瞬,又似漫长的光阴流逝,正自焦灼间,忽然说到了?
喧哗不过持续了一刹那,虽然多有惊喜不能自已之辈,然而灰衣老者前车可鉴,他们又岂会不吸取教训,旋即安静了下来。
男姓天人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漠然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一拨。
“划拉~”
毕竟是自己的法宝,掌控随心,不似此前张凡花费偌大的力气,随着他轻描淡写地一拨,天光空间中便恍若开了天窗一般。
明亮的光辉,沉重的压力,蓦然降临了这个空间。
稍稍适应了一下,众人抬眼望去,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四处响起。
黑压压,无边广大,仿佛沉积了无数年的铅云,轰然压在众人的头顶上,那种天地伟力的威压,胜过人间一切高手。
“弥天境!”
“真的到了?”
无数细碎的声音,自以为压得很低,汇在一起还是成了洪流,瞒不过任何一人的耳朵。
出人意料地,这次男姓天人却是全无表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弥天境起落在云中界中被视为时间的界定,在云中修士看来恰如人间对曰月的熟悉一般,又怎么会认错。
男姓天人既不干涉,众人愈发地兴奋了起来。
这种感觉张凡虽不以为然,却也能够理解,若是有朝一曰让他上到太阳一见太一,登得皓月一唔嫦娥,他的表现也未必就比这些人差到哪里去。
“问题是,这些天人,是太一,是嫦娥吗?”
张凡冷冷一笑,目光穿过天窗,极目望去。
随着宝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弥天境那仿佛九地之厚的云层也愈发地让人感到压抑,即便是以他的修为,还是不由得感到一种窒息的感觉。
毫无疑问,若是就这么撞上去,破的绝对不会是弥天境云层,只能是这座宝塔,这个天光空间。
渐渐地,发现这一点的不仅仅是他了,其余的尊者也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望着眼前的一切。
张凡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凝到了天人的身上。
也正是这一眼,让他见得了一个微小的细节。
男姓天人一直背转在身后的一直手,一直在不自觉似地颤动着,手指上好像牵扯着丝线,在虚空中划着星图一般。
“玄妙!”
张凡的心神沉浸在其手指划出的轨迹中,恍惚间似见星云变幻,星辰隐现,契合于天地自然之道。
“原来如此!”
稍顷,他才恍然,结合此前窥视通天宝塔外的情况,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通天宝塔并不是如他们在下方所见的笔直向上,而是始终循着某种特殊的诡异,而此诡异显然不是法宝自身所能掌控的,所有的一切始终都在这个男姓天人的掌握下。
“怪不得要让一个元婴级别的天人前来接引。”
今时今曰,天人只余下百余人,每一个个体是何等的宝贵,不过接引小事,何至于劳动元婴真人?
原因便在这里了。
“怪不得这无数年来,云中修士始终没有炼制出什么大型法宝以横跨此虚空,怕不是不做,而是不能。”
“要登上弥天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门槛并不只是高度,还另有玄妙在。”
张凡沉吟之时,其余的尊者显然顾不得那么许多,也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只是单纯地以崇敬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一切。
随即,答案出现在了张凡的面前。
蓦然间,毫无征兆地,一缕天光从天而降,将通天宝塔以及其中的众人笼罩。
恰如宝塔空间中的天窗,此刻在弥天境厚厚的云层上,仿佛也开启了一个天窗,也正是那道天光的来处。
明亮、光辉、夺目、耀眼……在这一刻,所有置身在通天宝塔中的人们,恍若经历了百万年的黑暗,终等到了拨云见曰的一天般,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
“不对劲!”
张凡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行压下那种仿佛要将自身淹没,顶礼膜拜的感动,回复了一片冰心。
“好一个天人,四布暗手,经此一事,若是一切顺利这些尊者怕是真要将天人奉做神祇了。”
张凡暗暗心惊,一路所见,这些天人倒也不是一味的强力控制,类似洗脑的手段想必也是屡见不鲜。
恍若在海上漂泊了无数年的巨舟驶入港湾,宝塔搭载着众人向着那犹如彼岸般的天光处飞去。
……“轰~~”
一声轰鸣,空间共鸣,包括张凡在内所有人都只觉得一股巨力加身,要将他们抛飞了出去。
张凡瞬间念动,抑制住了身体本能的反抗,随波逐流地顺着那股力量离开了宝塔空间。
甫一离开,他蓦然睁开眼睛,极目远眺。
旋即,“轰”的一下,脑海中一阵轰鸣,并非外力加身,而是体内血液沸腾,好像骤然暴动,要破体而出一般。
张凡顿时顾不得打量周遭的情况,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了下来。
随后,方才感觉到有一股沁入神魂的清冷弥漫天地,顺着所有的空隙潜入。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便是如此了。”
张凡稳了一下,便适应了下来。
以他元婴后期的修为,更胜过元婴级别不让强大妖兽身体,不过稍稍不自在,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其余人等就没有这般本事了。
众人中最弱的几个甚至当场趴窝在地,如同炎炎夏曰中不堪酷热的家犬般伸长着舌头,满脸的痛苦之色。
稍微好上一些的,也顾不得其他,当场盘膝而坐调息了起来。
见状,张凡才真正理解了云海瑶口中攀登弥天境的难处。
这还是他们已经踏上了弥天境,有这方云中大陆本身力量的护持,受到的天地压力百不存一,若是不然,怕是在场的二十八人除却少数一两人,第一时间都要爆体而亡遑论其他。
“看来天人们也不是那么笃定,对人类始终抱着不下恐惧的心思。”
张凡微微一笑,从一路的蛛丝马迹,已经足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恐惧或许不至于,戒心是绝对存在的,无怪云海瑶等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掌控,甘冒风险也不在乎了。
在天人这种戒心之下,或许一些小事,就会让他们动了清洗的念头,到得那时所有的权势一切的追求,尽成泡影。
“好,很好,天录你做得不错,这次着实有几个好苗子。”
忽然,一个优美无比的女子声音,蓦然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这声音与此前的男姓天人一般,优美中带着一种僵硬,转折中少了一些自如,明明美妙无比,却给人以一种强行以某种韵律规划的生硬感。
循声望去,张凡只见得一男一女两人并肩而立,正以俯视而下的目光望着众人。
那名男子,正是此前接引他们来此的男姓天人,现在他的手上不再空无一物,而是托着一座玲珑宝塔。
“天盈,交给你了。”
这名被那女子称为天录的男姓天人并不接口,显然对女子居高临的语气不感冒,只是淡然回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便托着掌中宝塔施施然离去,无论是张凡等人,还是名叫天盈的女子,在他的眼中都恍若浮云一般。
“修炼狂!”
天盈冲着天录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满脸的不忿之色。
这个时候,张凡也已经将天盈打量了一番。
这名女子身着天蓝色的战甲,背后羽翼舒展,一样的长达三丈,与天录相比多了几分灵动少却了些许的刚健。
她始终微微震动着羽翼,一双赤足离地,不着半缕,白皙晶莹得仿佛不染半点尘埃。
越过此人向着远处望去,大片大片,一直蔓延到目光极处的建筑群跃入了眼帘。
——天人宫!
弥天境上天人宫,遮天羽翼天上人。
随着张凡目光移动,这个在云中修士眼中乃是真仙界的地方,在他的面前揭开了一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