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很认真地思考着母亲的话,玉儿好脾气地说:“自然,皇上若是不愿意去认错,那额娘也支持你,这是皇上的决定,皇上是不能错的。”
“十四叔说,做皇帝不想认错,不想自欺欺人,就不要做错的事情。”福临抵着脑袋,“可是额娘,这件事,我觉得我做错了。”
大玉儿很欣慰,耐心地听着:“福临觉得哪儿不合适?”
福临道:“大哥去打土匪,那是一定能打赢的,可大哥不该去打土匪,他该在北京城里呆着,呆一辈子。”
“然后呢?”
“现在朕放他出去,给了他机会上下活络,将来对朕便是威胁,对十四叔也是威胁,会搅得朝廷不宁,是隐患。”福临严肃地说,“额娘,我愿意去向十四叔认错,我要依靠十四叔来对付大哥。等我将来长大,我不怕大哥了,我也就不会再做错了。”
大玉儿怔怔地看着儿子,虽然打从出生起,这小家伙就承载了无数人的期望,甚至在姑姑和姐姐眼里,连他打个喷嚏都比别的孩子响,福临的任何事都值得夸,可玉儿一直很冷静地看待儿子的存在,只盼着他善良豁达。
可渐渐的,她也开始骄傲自满,她也开始发现,她的儿子,就该是做皇帝的。
“福临真了不起,额娘为你骄傲。皇上去吧,要是叫十四叔训了,可不许撒娇,你是男孩子。”大玉儿笑道,拍拍儿子的屁股,“额娘给你做好吃的,一会儿送去乾清宫。”
福临并不难过,离开前还说:“要额娘抱一抱。”
大玉儿嗔道:“才夸你两句。”
可她还是抱着儿子,摸了摸儿子的背脊,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虽然她对苏麻喇说,只能在皇太后和母亲之间选一个身份,可苏麻喇劝她,谁说皇太后就要天天板着脸,铁面无私冷血无情。
玉儿想想也是,她只是选择放弃一个母亲对孩子毫无条件的爱,不宠不纵容,凡事以国家朝廷为重严格要求福临,但她永远都是福临的额娘,她爱自己的孩子。
福临高高兴兴地走了,一路来到武英殿,东莪已经禀告完刚才的事,在殿外屋檐下看小太监修理花圃,抬头见福临来了,刚要上前行礼,却见堂弟径直走入门内。
多尔衮见福临来,并没有从桌前站起来,故意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看折子。
福临倒没有介意,大声地说:“十四叔,我错了。”
多尔衮一怔,顿时觉得反是自己小气,忙起身道:“福临你来了?”
福临很真诚地对他说:“十四叔,我被大哥吓着,一时忘了规矩擅自下旨,十四叔,您别生我的气。”
多尔衮呆呆地看着孩子,福临在向他认错?他自己要来的,还是玉儿逼他的?
可是看孩子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干净透彻,他在反省自己的过错,他在向自己寻求庇护,错不了。
“福临……”多尔衮单膝跪地,和孩子平视,“福临,你是皇上,你不能……”
“十四叔,您说过,不想认错不想骗自己,就不要做错事。”福临道,“可是今天我做错了,十四叔,您惩罚我吧。”
那话是他说的,的确是多尔衮教给福临的,可见不是玉儿逼他来,是这孩子自己要来认错,他、他当真把自己……
多尔衮的心很乱,才坚定决心,不要再善待皇太极的儿子。豪格既然不知死活,就别怪他冷血无情,就算是福临,小皇帝将来若是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就不客气了。
可是孩子一句话,他就心软了,一直以来,他爱护玉儿的孩子们,和爱护东莪是一样的,没错,他要冷静,福临不仅仅是皇太极的儿子,他还是玉儿的孩子,他是玉儿的孩子。
福临微微含泪,委屈地说:“十四叔,我害怕大哥,他那么高,我怕他打我,我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多尔衮在侄儿脸上揉了一把:“不许哭鼻子,不然十四叔真的要生气了,福临来。”
他把孩子抱起来,放在大桌案上,扯了袖口给他擦眼泪,严肃地说:“把眼泪收住,多大的事情,值得你哭?”
福临却主动伏在多尔衮的肩头:“十四叔,我几时才能长高,我怎么那么矮。”
多尔衮揉着他的脑袋,宠爱地说:“就快了,就算福临将来长不高,还有十四叔在,你一辈子站在十四叔的肩头,十四叔扛着你。”
东莪扒在门上看了半天,福临看见了她,东莪甜甜地一笑,多尔衮听见动静转身瞧见,东莪跑来撅着嘴说:“阿玛最偏心了,我做错事被额娘打板子,您都不来救我,也不来哄我。”
多尔衮嗔道:“你是活该,还犟嘴,不打你打谁?”
福临笑了,多尔衮放下他,好生道:“福临啊,东莪姐姐被十四叔惯坏了,将来嫁了人必定也爱折腾。等我老了没力气了,到那时候,福临代替我保护东莪姐姐,别让任何人欺负她可好?”
“我记下了,十四叔。”福临用力点头,但也大声地说,“十四叔不会老,十四叔永远是大清的英雄。”
这一字一字听着,多尔衮的心是热的,不论是福临自己说的,还是玉儿教他的,至少他们眼里,还有他的存在。
皇太极是狠,就算是死了,也钳制着他,要将他对大清的影响,世世代代地传下去。
可那又怎么样,他死了,他甚至无福看一眼这巍峨宏伟的紫禁城。
“你大哥的事,我会处置。”多尔衮道,“皇上别再害怕,往后他不敢再来逼你,过些日子,十四叔教你摔跤,有了一身好本事,就谁也不怕了。”
东莪在边上黏糊糊地说:“阿玛,雅图姐姐送来的马,我们本来正想去跑马场逛逛呢,被肃亲王大哥一搅和,都泡汤了。”
多尔衮在她额头上一戳:“你额娘病着,不好好伺候额娘,就想着玩。”
福临也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姐姐该去照顾婶婶呢,不要总想着玩。”
东莪急得跺脚,扭身生气走了,多尔衮笑了,福临也笑了,仰着脑袋说:“十四叔您忙吧,我去找姐姐。”
两个孩子跑出来,在外头,东莪倒是规矩了,等了皇帝来才跟着他一道走,姐弟俩说说笑笑,方才的事似乎就都过去了。
多尔衮站在屋檐下,一直看着他们走出去,他心里的怨气,已经少了一大半,他也不知道,是被福临净化了,还是被玉儿驱散了。
如此,豪格的事,并没有在朝堂上掀起风波,也没有恶化摄政王和小皇帝的关系。
多尔衮以福临的旨意,命豪格势必剿灭山东济宁的土匪,对他来说,土匪总是要打的,谁去打都一样,而对付豪格更是轻而易举,他根本不用慌张。
相反,这件事的确考验了他和福临的关系,至少他在侄儿的眼里,看见了真诚和依赖。
转眼,正月就要过去了,正月末,是八阿哥的忌日,也是福临的生辰,如今便是万寿节。自然不可能再去悼念一个夭折的小皇子,宫里都忙着,为皇帝庆贺生辰。
这一日,福临主动跑来武英殿,彼时大臣们还在和多尔衮商议国事,福临竟然安静地等在门外,等大臣们发现时,都吓得不轻。
索尼就在其中,他冷静地观察了几眼小皇帝,跟着旁人一道匆匆退下了。
多尔衮好奇地问:“皇上怎么来了?往后来了,一定要叫人通报,您可是皇上。”
福临却露出孩子的天真,兴冲冲地说:“十四叔,我要过生辰了。”
多尔衮笑:“怎么了,想要我给你准备什么?”
福临道:“我听乳母说,当年额娘生我,险些难产。”
多尔衮道:“是有这么回事,你问问你婶婶,她知道的更多。”
福临已经不需要去求证,他道:“我生辰的日子,便是额娘受苦的日子,十四叔,今年的生辰贺礼,我想给额娘准备。”
多尔衮笑道:“好啊,你想准备什么?”
福临道:“额娘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