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又将多尔衮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玉儿听,大玉儿的身体渐渐被风衣捂暖,可她的心,却越来越冷静。
悲伤凄凉的神情,很快从她的眼眉间消失,她对苏麻喇说:“对待福临,皇太后和母亲不能共存;对待多尔衮,皇太后和女人亦如是。太后、母亲还有女人,这三重身份,我只能选其一,苏麻喇,你说是不是?”
苏麻喇心疼格格:“分开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只选一个?”
大玉儿摇头:“分开的结果,就是眼下的结果,我和福临的关系让我痛苦,我和多尔衮的纠葛让我茫然,对待亲贵大臣,我也少几分底气。长此以往,不用那些男人们来驱逐我,我自己就会被朝政国事所淘汰。”
“可是……皇上还那么小。”苏麻喇不忍。
“但他总会长大,倒不如从小就这样,时间久了他反而习惯。”大玉儿道,“姑姑会疼他,你会疼他,足够了。”
“格格?”
“你别难受,其实福临也痛苦,他既渴望我的保护,又期待我的宠爱,但这不现实。”玉儿冷静地说,“我对福临最大的保护,是将他培养成英明果敢的帝王,像先帝那样了不起,这才是对他一辈子的保护。而不是冷了捂在怀里,饿了捧在碗里,这些事,他的乳娘能做,你们都能做。”
“是,奴婢明白了。”
“总有一天,我能卸下这些担子,等福临成为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帝王。”大玉儿憧憬着,挽起苏麻喇的手,“到那一天,我就能真真正正地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现下,一切以朝政国事为重,我要守住这片江山,我要让他的儿孙来继承,绝不拱手让人。”
苏麻喇泪光莹莹:“格格,值得吗?”
大玉儿怔了半晌,通红的眼鼻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泪染的,她清了清嗓子才得以说出话:“他说,要我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那一日,圣母皇太后大刀阔斧地改革了乾清宫里的宫规制度,大臣们都以为布木布泰接下来要干涉插手很多事,可谁知皇太后从此在宫内深居简出,越发得低调。
早些时候还能见她到武英殿去找多尔衮,这一下子,十天半个月没见人影,唯有辅政大臣们进宫禀告国事,才能见到太后的身影。
多尔衮更是连进宫禀告国事都免了,皆是济尔哈朗等代劳,但他对朝廷和整个国家的权力越收越紧。
腊月时,范文程病了一场,玉儿得知后,派太医前去探望,小年前范文程病愈,进宫向太后谢恩,大玉儿和他,已是阔别许久的再相见。
“先生可大安了?积年劳累,不可小觑,要好生休养。”大玉儿叮嘱,“皇上还年幼,可损不得你这样的能臣。”
范文程却垂首道:“太后娘娘,臣的身体大不如前,接下来或许时不时会病一场,朝廷的事,皇上的事,怕是都力不从心了。”
苏麻喇将茶递给他,细细看了眼范大人,而后带了所有宫女,退出去。
范文程对大玉儿笑:“苏麻喇姑姑,当真仔细,她那一眼,叫臣原形毕露,太后恕罪,臣的身体没有毛病。”
大玉儿叹:“可你不得不病,你不病,就有人要你的命,是不是?”
范文程神情凝重,起身道:“太后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