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拖曳着水墨色的尾巴, 像是一尾太极鱼般落入叶争流手中。
即使心知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叶争流也要承认, 水墨色就是有一种清淡的“高级”感。
叶争流每次抽取出三星卡装时, 它们表现出的那种意境都相当漂亮。
已经抽取过百余发卡牌的叶争流,对于卡牌和卡装的特征都开始熟悉了。
叶争流早就发现,当她每一次抽卡时, 这些颜色不同的卡牌和卡装, 都会呈现出不太一样的表现和形状。
就比如叶争流昨天抽到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那张黄阶卡就明显一副公子哥儿做派。
再比如叶争流已经很熟悉的一个三星卡装, 桃夭。每次抽到桃夭卡装的时候, 水墨色的光团都会化作一片花瓣, 非常轻盈地落在叶争流的掌心里。
说起来, 叶争流第一次抽出三星卡装《硕鼠》的时候, 眼看着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肥老鼠朝自己扑过来, 叶争流……
叶争流当场口舌生津。
对不起,说来都是流民后遗症。
来到异世的这些年,已经将叶争流从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碰上老鼠会倒吸一口冷气的普通女生, 变成了看到老鼠第一反应是“能吃吗, 好吃吗, 怎么吃”的战斗型人才。
而且, 田鼠通常有挖洞储存粮食的习惯。
所以不怪叶争流会形成这样的条件反射, 毕竟对于曾经的她来说, 找到一个田鼠窝, 约等于发现一顿美餐。
水墨色的游鱼灵巧地抖动了一下自己的尾巴,欢快地游进叶争流的掌心里,化成卡装特有的光团形状。
叶争流以前没抽取过这个形状的卡装, 她把光团拆开看了一眼, 当即哑然失笑。
对嘛,三星卡装通常都是诗经篇目,新卡装又是鱼型,所以还能是哪一篇呢?
自然是《南有嘉鱼》了。
十连抽的首抽会出三星卡装是惯例,叶争流并不着急。
相反,在她充满了各种偏门玄学的脑袋瓜里,正念念有词地玩着谐音梗——
“鱼”的同音字是“愉”,首抽出鱼,表明这次抽卡结果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就是这样。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叶争流是信了。
下一秒,叶争流的手指从容地点向第二个光柱。像是为了应和叶争流此时的心情,代表抽卡次数的光柱里当即钻出了一道——金光!
叶争流当即睁大了眼睛。
由于天阶卡的金光和黄阶卡的土黄,在色调上只存在着微妙的差别,在强烈的打光之下,一不小心就会看错,所以叶争流每次都要仔细分辨,生怕结果令人失望。
她大张着眼睛足足看了三秒钟。直到闪亮的金光悬停在叶争流的掌心上空,化作一张长方形的卡牌,叶争流这才做出判定:确实是天阶卡!
幸福来得太突然,鱼类玄学说竟然真的有效,叶争流简直忍不住要捂心口。
要知道,虽然距离她上一次抽出二苏兄弟的时间还不算太长。
但在天命系统的抽卡史上,叶争流已经整整三十抽没抽出天阶卡了!
对于天命系统这么良心的游戏来说,三十抽已经很多了。
既然是一张天阶卡,知名度和卡牌能力就绝不会太差。
带着愉悦而期待的心情,叶争流双眼闪着小星星,小心地捏住卡牌边缘,把它翻了过来。
入目那个的名字,果然是叶争流曾经念叨过的。
虽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李杜,但这也是一位教科书上的老熟人。
柳宗元!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排弹幕般的题外话,就飞快地自叶争流脑海里刷过。
——唐宋八大家 & 字子厚 & 好友刘禹锡 & 冷峻峭拔 & 知己刘禹锡 & 柳州刺史 & 至交刘禹锡……
反正提到柳宗元,叶争流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刘禹锡。
鉴于刘禹锡和柳宗元年岁相近、同年登第、还在同一时期同时担任过监察御史,后来更是同样支持永贞革新,宪宗即位后两人同遭贬谪……
高度相近的人生轨迹,最终塑造出文学史上可以排进前三的一对莫逆之交。
特别是柳宗元的性格刚直内向,除了刘禹锡和韩愈之外,他和中唐期间其余诗人的交往不多。
所以看到柳宗元,想到刘禹锡,实在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要是抽出的卡牌换成刘禹锡的话,叶争流就会瞬间想到:“种桃道士 & 乐观 & 柳宗元 & 豁达 & 白居易 & 雄奇开阔 & 韩愈”等关键词了。
鉴于二苏曾经搞出过卡牌联手技的操作,叶争流在阅读柳宗元卡牌的时候,心中也不可避免地期待了那么一下。
第一眼看清柳宗元卡的最后一个技能,叶争流当即双眼一亮。
【名称:柳宗元
技能1: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技能2:苛政猛于虎。
技能3: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
在将整张卡牌阅读完毕以后,叶争流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不愧是柳宗元,真不愧是天阶卡。
前两个技能自不用说,都是上过教科书的名家名句。
技能1“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意境可谓寥远孤绝。但当它作为一个技能被单独陈列出来的时候,就怎么看怎么像是杀伤力极大的清场技能。
一般来说,对于这种类型的技能,后世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地图炮。
而且……
叶争流研究了这个技能一会儿,巨大的脑洞就展现了它优秀的联想效果。
如诗所言,千山鸟飞绝是一个针对鸟的技能。
那么,鹰首人身的杀戮之神,究竟能不能算鸟?
如果杀戮之神可以算鸟,那解凤惜应鸾星扈雁鸣等,一系列用鸟名当名字的玄衣司流水线产品,他们能不能算鸟?
叶争流:我怀疑柳宗元在针对鸟,我有证据jpg.
至于第二个技能,“苛政猛于虎”出自《捕蛇者说》。结合上下文内容,它似乎更偏于实用类而不是战斗类。
看起来,它似乎能够用到其他国家的百姓身上?
叶争流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将这条思路暗暗地记在心里。
至于第三个技能嘛……
叶争流:嘿嘿嘿。
叶争流当即摩拳擦掌,口中念念有词道:刘禹锡刘禹锡刘禹锡……
第三个技能是一首诗,正是柳宗元写给刘禹锡的。
当时两人第二次被贬,在衡阳分开,一个转行水路,一个则继续走陆路。这首诗便是柳宗元在衡阳所做,希望来日辞官以后,能够和刘禹锡相约田园,做一对好邻居。
不过命运从来弄人。
衡阳之别,就是刘禹锡和柳宗元的最后一面。
四年以后,柳宗元在柳州因病过世。
在得到这个消息时,刘禹锡正丁母忧,在他扶灵柩返回洛阳的途中,恰好行至衡阳。也是在此时,他终于获知了柳宗元的死讯。
据刘禹锡自己记述,他当即“惊号大哭,如得狂病。良久问故,百哀攻中”。
正所谓是,“南望桂水,哭我故人。孰云宿草,此恸何极”!
在文学史上,因一方病故,而无法应和当年同归田园的诺言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刘柳也只不过是其中一对罢了。
叶争流深深感叹于刘柳二人的莫逆之交。
如果有可能,她是真的希望能够抽出刘禹锡的卡牌,从此让两张知己卡在卡册里互相陪伴。
这并不是因为叶争流缺少天阶卡。
……嗯,这并不全是因为叶争流缺少天阶卡。
无论如何,柳宗元的第三技能就像一个暗示。
考虑到二苏为了应和彼此做出的好榜样,叶争流非常期待在抽出刘禹锡后,两人的诗词可以形成一套漂亮的连招。
怀着这样的心情,叶争流并未收起柳宗元卡。她将金光灿灿的卡牌平平举起,非常热切地问道:“你想念梦得吗?”
丹田里的曹操卡听到某个熟悉的名字,当即在卡册里跳动了一下。
叶争流:“……”
叶争流幽幽低头:“不好意思曹老板,这回不是叫你。”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柳宗元卡牌上已经看不出动静。叶争流沉吟片刻,又问道:“你想念你们院长吗?”
是的,柳宗元叫刘禹锡院长(……)。
因为他们二人曾经同样担任过监察御史的缘故,所以柳宗元曾经在一段时间里如此来称呼刘禹锡。
《同刘二十八院长述旧言怀感时书事》,就是柳宗元在这个时期里写下的长诗。
卡面上的柳宗元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叶争流想了想,还是决定付诸实践。
她专心致志地对付起剩下的八次连抽来。
刘禹锡外号诗豪。如果她能抽出刘禹锡,也必然值得一个天阶卡的排面。
叶争流还没有过在一次十连抽里连续抽出两张天阶卡的经历,但她觉得,凡事都贵在尝试嘛。
这一次,叶争流点过光柱的手指多了几分郑重。
第三抽,水墨色,三星卡装;第四抽,水墨色,三星卡装……
或许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的缘故,叶争流一连抽了七发,每一次都是熟悉的水墨颜色,并无丝毫诗人卡牌的动静。
现在只剩最后一抽的机会了,叶争流不知不觉地拧起了眉头。
随着她手指轻拨,淡淡的水墨色再次映入叶争流的眼帘。她当即长叹一声,看也不看地把那个三星卡装塞进了卡装仓库里。
安慰性地摸了摸压在手底下的柳宗元卡,叶争流有点伤怀地说道:“我们都尽力了。”
就在她准备将柳宗元卡收入卡册的时候,叶争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等等,苏辙是在十连抽后的单抽里被抽出来的啊?
所以,她要是此刻单抽一发,不知道有多大概率能够抽出刘禹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