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误会怎么讲?”钟翰被白莉莉的措辞说得有些纳闷。
“之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爸就觉得我妈脾气越来越坏,在家里总是和他找茬儿吵架,他就一直忍着,一直忍到我妈把我给打伤了,而且还是因为那种特别不重要的小事,他才觉得很气愤,觉得我妈的性格越来越坏,觉得她对孩子太狠心,有点没人性,一气之下和我妈又大吵一架,吵完之后提出来的离婚,从头到尾,我妈也什么都没有说过,事后我们也才知道,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时候她就是不停的作,折磨我们两个,我爸就是一忍再忍,最后因为我的事情,实在是忍不了了,和我妈离婚了,后来他们都离完了婚,过了一段时间,我们俩才知道其实我妈是因为脑子里长了肿瘤,然后肿瘤的位置还长得挺特殊,所以才让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吓人,”白莉莉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后来听我爸说,她还开始自残自虐,一不小心没看住,对自己下手也特别狠,还会尿裤子什么的,就因为这个,后期我爸就不让我去看她了,他说希望等我妈走了以后,我回忆起她来,能是以前好好的那个样子,别看到了最后她的状况,再想起来她,就永远都是那个吓人的模样了。”
钟翰听她这么说,不但理解了关于“误会”二字的说法,就连之前一个让他们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也一并得到了解释,那就是为什么白建德对外从来绝口不提离婚的事情,在离婚后对前妻照顾有加,并且在前妻去世后对外宣称自己丧偶。
“你父亲对于不知道你母亲是因为疾病的缘故,所以才导致情绪变化异常,还因此而向她提起了离婚这件事,是不是特别后悔?”他确认似的问白莉莉。
白莉莉点点头:“是,我爸后悔的不得了,后来他还想和我妈复婚来着,但是我妈死活不同意,倒不是说怕拖累我爸还是怎么样,听我爸说,到后来她的神智就不是特别正常了,我爸问她复婚的事儿,她就大吵大骂的,还会尿裤子什么的,反正……我爸咨询过熟人,人家说我妈那个时候的状态,民政局也不会同意他们两个去办理什么复婚手续的。我爸为了这件事,好长一段时间上火到了说不出话,牙花子都肿起来了,自己偷偷的哭了好几次,觉得对不起我妈,我也一个劲儿劝他,这毕竟不是他的错,谁也不能想到我妈居然会得了那种怪病,这种事情哪有什么‘早知道’,早点连我妈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生病了。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爸还说特别内疚,后来我妈生病住院,他都全力以赴,真的,我爸真是那种难得的好男人,我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么好的人,居然也……”
白莉莉一下子又哽咽住,半天说不出话来,顾小凡想要安慰她,可是转念一想,现在越是安慰就越是会提及她的伤心事,所以最好的办法恐怕只有转移注意力这一招了,而想要转移一个正处在伤心状态中的人的注意力,也只有一个有效的途径,那就是提让她气愤的人或者事,只有更加强烈的情绪,才能暂时压制住悲伤。于是顾小凡开口问道:“这么说起来的话,你父亲对你母亲也算是尽心尽力,仁至义尽了,没有什么对不起你母亲的地方,可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你的舅舅和小姨,还是对你父亲特别的不谅解,对他怨恨那么深呢?”
果然,顾小凡的策略是正确的,一提到自己的小姨和舅舅,白莉莉的火气腾腾的燃烧起来,把她的眼泪也一下子给烧干了,她一抹眼睛,气呼呼的说:“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不要脸的人!就是两条水蛭!一旦叮住了就死死不肯松口!当初我爸妈离婚,离了婚之后,本来说是这套房子给我妈,我爸带着我搬出去单住,结果我妈不同意,她说她要去我们家之前的一套比这个小一点的房子,她喜欢那边,我爸就依了她了,两个人办离婚,她就搬去我们家以前的那套房子里一个人住了,中间不知道我那个小姨和舅舅是怎么知道我爸妈离婚后,我妈出去单住的事情的,等我们知道我妈生病,就是我舅舅上门来跟我爸要钱,说没钱给我妈治病,我爸给钱了,他们还说不够,说需要很多很多钱,我爸说那就把我妈住的那套房子卖掉,让我妈回家来住,卖房子的钱用来治病,他们俩离婚的时候,那套房子已经改成了我妈自己一个人的名字来着,我舅舅和小姨也不同意,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我妈着想,后来我妈住院,我爸把家里面的存款花的差点儿干干净净,实在是受不了啦,想要卖掉那套小房子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在他们扣住我妈,不让她和我爸见到面的那段时间,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哄的,我妈居然同意把那套小房子给改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在我爸实在是被他们敲诈得受不了,怕耽误了我妈病情,硬是把我妈送进医院以后,他们立刻就买了那套房子,卖了多少钱不知道,总之是卖掉了,钱也被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分掉的。我舅舅找我爸要钱,还打人,最后我爸报警,我舅舅进了监狱,要走的钱倒是还回来了一些,但是那套房子,因为是我妈自愿给他们的,我妈跟他们去房产局改房证的时候,神志特别清醒,人家房管局的人给作证的呢,所以那套房子的钱,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不回来了。他们从我爸那里得了那么多好处,还间接害死了我妈,现在他们还一副和我们有仇的样子,我真是恨死他们了!”
白莉莉这么一说,倒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解答了之前钟翰和顾小凡不解的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梁楠是如何以他们夫妻二人那么微薄的工资,支付贵族学校那么昂贵的学费这件事——是用卖掉从大姐那里骗来的房子的钱。
“你觉得,以你的了解,你母亲会把那套房子同意转到你小姨和舅舅的名下,是出于自愿的呢,还是有可能是被胁迫的?”钟翰问。
白莉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我也希望是被胁迫的,这样的话,至少还能有机会讨回来,但是以我对我妈的了解,估计她还真是自愿的。以前我爸我妈没离婚之前,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总是拿家里的东西接济我舅舅和小姨,我们家的东西,只要是我小姨或者舅舅看上了,想要就给,我爸单位分点福利,我妈也总是找各种理由补贴给她娘家还有弟弟妹妹那里,幸亏我爸这个人又老实脾气又好,要是换成别人,早就不会愿意被小舅子小姨子这么揩油占便宜了!”
顾小凡眼见着话题又绕回到了白建德如何宽厚善良这些伤透,怕白莉莉又触景伤情,于是便赶忙岔开话题,继续问:“听说当初你舅舅进监狱,是因为你爸爸去公安局告他了?这件事你知道得多么?”
“那件事我知道,而且还是我鼓励我爸爸去告他的呢,不然的话,我舅舅没完没了,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白莉莉点点头,“我们后来知道我妈是因为生病所以才会变成性格那么不好,发脾气打人什么的,我爸就一直很积极的希望能让我妈尽快接受治疗,他们一开始不让我爸见我妈,说是我妈被我爸抛弃之后,心情不好,很痛苦,见到他会更难过,我爸也信了,不敢见,就他们要钱就给,一心就希望他们能给我妈好好看病,毕竟是亲姐弟,亲姐妹,正常来讲,肯定不会对自己的亲姐姐那么不好吧?结果后来被我爸发现,他们根本没给我妈看病,光是要钱,我妈就被关在家里,我爸冲去找人的时候,看到我妈已经精神不太正常了,而且走路也不对劲儿,从屋门口走出来,那么大一个敞开的门口,她咚咚直往门框上面撞,我爸这才急了,说什么也要带我妈走,我舅舅还要动手打他,继续要钱,说不给钱我妈就连饭都吃不上,他回家里来气不过,我给他出的主意,我说报警吧,不然我妈一直这么被扣在他们手里面,不给治病不说,吃喝日常生活,都得不到照顾,这么下去久了肯定不行。我爸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这才拿了我舅舅和小姨要钱的证据,跑去公安局里面报案的,没想到后来还真定罪了。”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还挺顺利的,我舅舅进去了,我小姨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和胆子,而且我妈那时候已经被我爸接去住院,不过没想到,还是晚了,折腾了那么久,最后也没能治好。”白莉莉略显惋惜的说,显然对于曾经打骂她,并且去世已经几年的母亲,她的伤心程度比父亲要轻得多。
“你不是说那个时候你母亲的小房子已经卖了么?那你舅舅被带走之后,你父亲是从哪里接走你的母亲的?”钟翰问。
白莉莉回答说:“他们在郊区租了一个小破房子,临时让我妈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