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看着高高瘦瘦的少年离开,独属于夏天的风吹拂他的衣摆。
她永远记得,那天的傍晚很美,粉紫色的天空没有一朵浮云,视线格外开阔,早上因为昨晚下雨的闷湿也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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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时隔多年,他一语成谶,又给她捡了一次相机,还是在这么危险的异国他乡。
“那个,女士你好。”
一道男声把云栀的思绪拉了回来。在云栀边上坐了一个男人,他拍了拍云栀的肩膀。
云栀看向他。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大,五官端正,长相斯文,戴着一副半框眼镜。
“怎么了?”云栀问道。
“我这边有一件外套,我看你袖子上都是血渍,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穿这件。”
男人指了指她的袖子。
云栀看向袖子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染了一大片。
她朝着男人礼貌微笑,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云栀回正头,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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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侨进展顺利。
大部分侨民和在加同胞都已经坐上了飞机。少数处于危险地区的人也已经获得救援。加得亚获得友好国的支援,战火未波及首都诺尼。
大使馆在进行最后一批的人数清点。
可就在大家都放松了一些警惕的时候,一名和岑野他们对接的同志找到了岑野。
“岑队,不好了!我们收到一条消息,有一个人本来已经在安全区等候救援了,但突然又跑回了战火区,说是自己的重要文件没拿!最后一个电话他说是在肯迪里的as大楼。”
“as大楼?那边不是受到武装重点控制了吗?”岑野眉头紧锁。
“是啊,这……这人真是不分轻重。”
“我们需要这个人的基本信息,最好是有照片,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在这边借两辆大点的车,另外我会留一组人在这,你们有事或者有情况去找陈宋,其他人会出发去找那个人。”
“好的。注意安全。”
岑野往外跑,神色紧绷,拿着对讲机,“收到情况,有一个人现在在肯迪里的as大楼,a组留在这里,负责做好情报联系和意外情况处理,b组c组开车,前往肯迪里,d组开直升机在附近安全地点随时准备支援。”
as大楼是一座高科技大楼,因此受到了重点控制。
这个往返as大楼的人名叫刘西,他的这份文件涉及一些机密,他必须要回来拿。
刘西没想到自己进来容易出去难,门外的戒备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森严。
他双腿颤抖,满头大汗地躲在5楼的杂物间。刘西的手机没电了,他只能不停尝试让自己的手机开机。
也正是这微弱的信号,让岑野他们找到了他。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刘西见到岑野他们的时候,才把自己憋着的一口大气呼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岑野把自己身上的防弹衣脱了下来,给刘西穿上,“等会跟我们走,听从指挥,千万不要乱叫,也不要乱跑。”
“好的好的。”刘西重重地点头。
就这样,岑野在前,刘西在中间,林度和李勉在后面,他们潜着身体小心翼翼往楼下撤。
这里的戒备十分森严,他们必须保证每一步都不出错才行,一旦开枪引起注意,就很难逃离。
可就在从二楼到一楼的拐角处,刘西见到二楼门口躺着的几个尸体,浑身是血,其中一个的手臂几乎要断开了,他吓得惊出了声,“啊——”
伴随他尖叫声同时出来的是他脚下的动作。人的自我保护本能被激发,他快速地往一楼冲。
可问题是一楼情况尚未明确,他这突然的动作完全打破了岑野的计划。
岑野低骂了一声,也箭步往楼下冲。
一楼楼梯口出口有三个武装分子,听到动静,往这边跑,正好见到跑出楼道的刘西,拿起枪就打算狙杀他。
岑野跨过楼梯一跃而下,大步冲出去挡在了刘西的面前。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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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国的两天,云栀都失眠,有时候一闭眼就会看到那天奇特夫街道惨不忍睹的情景。她做了点心理治疗,这几天才好点。
可今天自己心悸得厉害,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云栀只好安慰自己,只是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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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逝,直到隔天撤侨成功的新闻出来,云栀这心才落下一点。
状态调整好以后,她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云栀把自己在奇特夫拍的照片整理了一下,做了一个摄影展《文明遗迹》,所有收益都捐给加得亚的一个机构,用于灾后救援。
这场摄影展记录了奇特夫古城完整存在的最后风貌,千年历史在炮火之下成为灰烬,引得唏嘘和愤懑一片。
另一边,锋鹰联手配合,刘西被成功救出,而岑野中枪伤,死里逃生。
锋鹰突击队和大使馆、各部门携手,成功撤侨,让每一个中国人安全回家。
第7章 晋江文学城
撤侨结束后的两个月,清鸣寺。
“阿祁,我们走吧。”
云祁看了一眼对面挺拔傲然又满脸淡漠的男人,又侧眼看向自己的妹妹,他几乎能确定,刚刚云栀口中的“混蛋”指的是谁。
他配合地回答,“好。”
两个人虚牵着手,从岑野边上走过去。
云栀和岑野擦肩而过。他就如一樽定住的雕像,一动不动,银杏落叶飘到了岑野的肩头,停留须臾。
岑野转身,看着两道极其般配的背影从侧门离开,垂落的双手紧紧握拳,青筋突出,骨节泛白。
黄色墙面将视线遮挡之际,男人凑近云栀,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这么一个简单亲昵的动作,彻底打翻了岑野心里面的醋坛。醋意包裹他的内心,不断压缩收紧。
云栀和云祁走过了侧门,松开了手,继续往后院走。
“不好意思啊哥,刚刚情况特殊。”
“那个男人是谁?”云祁问道。
“前男友,大学时候谈的。”
云祁听着妹妹语气不太好,“是你祈福的那个混蛋?”
云栀闷闷点了点头,没打算隐瞒,“嗯。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以后不会做这种事了。”
素面馆在寺院后山庭院。
两人落坐以后,云栀突然想到刚刚忘记给她母亲买一串檀香手串了。“哥,我去买一下檀香手串,马上回来。”
她寻思着买手串的地方在侧门,应该不至于遇到岑野吧。
可越不想遇到,越会遇到。
她沿着曲径小路走,刚拐了一个角,就看到了岑野。云栀刚平复几分的情绪又哗一下被带出来,心里烦躁腾升,她只好盯着路,视若无睹闷头往前走。
两人再次擦肩之际,岑野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云栀猛地看向岑野,手下意识地挣脱,可她那点力气怎么和岑野比。
“佛家圣地,你这样不好吧?”云栀面色清冷,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待见。
“你谈恋爱了?”岑野微敛着眸,问她。
他心底明白自己不该问这些,但就是失控,嘴也好手也好,没一个能听自己的。
“岑队管得未免也太多了。”云栀语气凝着冷。
“分了吧。”
你看,他又在说什么浑话,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云栀哼了一声,觉得过于可笑,连口都懒得张。
“你不爱他。”岑野直白地告诉她。
“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云栀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的。”他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些年你望向我的每一次,那双盛满爱意的眼,胜过宇宙的浩瀚。
云栀怔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扯唇,“人都会变的,我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女孩了。”
“不,我的阿栀不会变的。”
岑野眼底固执,下意识急切地反驳她。可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从四年前他失约,云栀早已经不属于他了。
云栀显然也被这句话刺到。
她正着面向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目光里盛满了质问和匪夷所思,声音像是透过冰块传向他的耳朵,“岑野你搞搞清楚,我们谈恋爱到大二,此后我又等了你三年,我一直等你回来找我……”
“距离那个约定已经过去四年了……整整七年,你就这么自大地觉得,我还属于你吗?”
她越说越激动,堆积在心底的委屈早就经年成了一座山,今天他的话就像是爆破的火药,顷刻致使山体崩塌,支离破碎,“是,在加得亚我说了让你回宜北找我,可撤侨结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她不相信这两个月他一天假都没有。就算没有,不能发信息告诉她吗,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改变。
凭什么等待的人总是她。
云栀哽咽了一下,自嘲一笑,“我等够了。岑野,就这样吧。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任何纠葛了。”
岑野握着云栀的手力道越来越小。是啊,他凭什么去管她有没有谈恋爱,又有什么资格呢。
云栀抽回自己的手。她再也没多看他一眼,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