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勇家楼下，好好的副局长座驾内到处都是盖饭味儿，木木一个人吃光四份回锅肉盖饭，陆远则刚放下饭盒，小六眼圈却黑的叼着烟，楼上的阳台上，还趴着正在四处寻摸的李慕。
他们在蹲坑。
在国内办案系统中，蹲坑是最常见的手法，这种手法经常被用于逃犯亲属家周遭，也时常被用于非法交易地点周围，如果消息准确，成功率极高。
“哥。”
木木勉强咽下了最后一口饭，一边拧着矿泉水一边说了一句：“郑义说，局里对戚威的行动有消息了，他们好像找到了一个戚威的供货商，利用这个人当饵诱使他上了勾。”
“抓了吗？”陆远好像都不怎么关心的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郑义没说。”木木补充道：“估计是没有吧，咱家犊子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局里有点风吹草动早就传过来了，他心里哪能藏的住事儿啊。”
陆远咧嘴笑了一下，随后把头探出窗外向上看了一眼，紧接着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幕的电话：“李队副，楼上没情况吧？”
“没有，陆大教授，要不把饶勇放出去吧，这么圈着，我怕叶欢就算有点什么心思也不敢来啊。”
“不用。”
陆远回答的很镇定，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对叶欢有了个初始判断。
叶欢之所以对饶勇下手，说明他没有医院和省厅方面的眼线，恐怕连市局的内的消息都得不到，不然，饶勇这个废棋应该不会被他看上。既然对方没有眼线，就不如表现的自然点。陆远还觉得郑义传回来的消息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戚威应该是被抛弃了，被抛弃的原因很可能是那些用来联络警方的招数已经被揭穿，也就是说，叶欢如果还留在海市，为的，只能是饶勇。
“饶小曼情绪怎么样？”对于这个女人，陆远有些头疼，这是个拥有浑厚法律知识底蕴的人，动不动就给你上法律条文，要是真把她惹急了，一纸诉状告上去，到时候哪怕没有后遗症也得把行动搅黄了。
想到这，陆远再一次给宋副局长打了一通电话，将自己的行动汇报了上去，得到的回答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从语速上来听，人家应该挺忙。也对，现在局里也在打仗，戚威到了嘴边上没有不去咬的道理，谁也不能眼看着这一块大肥肉从眼前溜走，更何况现在的舆论如此不利。
“唉，唉，哥。”
木木用手肘捅了陆远一把，陆远回过神来看向自己兄弟盯着的方向时，刚好瞧见了一套白色金杯车，那台车很古怪，原本是在很慢的匀速行驶，可到了这栋楼附近突然变得更慢，龟速一点点溜过，当金杯车只剩下车尾部分没有过去时，车辆又开始加速，整个车尾在陆远的关注下快速扫过。
“第二次了，头一回也是这么过的，大概是今儿上午10：00。”
小六回头问了一句：“我怎么不记着？”
“你当然不记得。”陆远解释道：“这台车的车牌是0601，木木的生日。”
在这种有暗示性的车牌标注下，木木不可能记错车辆。当然，陆远也不记得这台车出现过，可能是……上午10：00的时候阳光挺足，靠在车里暖洋洋的正在放懒，没怎么关注。
可他信木木。
陆远再次问道：“看清司机了么？”
木木摇摇头。
陆远再次拿出手机，拨通李慕的电话后说道：“李队副，目标出现了，打起精神来。”
楼上，正趴在窗户上观景的李慕缩了回去，所有人又一次陷入了枯燥的等待，在这之前，他们已经等了足足48个小时。那可是48个小时，在这时间段内，除了玩手机外，根本没有别的娱乐，连舒展一下身体都不可能，上厕所都得特别快的冲上楼。
当陆远确定了这台车，小六是一脸解脱的表情，恨不得这伙子人马上下来强抢饶勇，管他结果如何，好歹算是能回家睡个好觉了。
打那儿开始，陆远和木木顶上楼区两侧的过道，这一看就是三个多小时，从下午2：00一直看到5：30，可那台车，就是没有在回来。
那把小六给急的……
“陆教授，是那个不？”
“那不是金杯。”
“这个呢？”
“休旅车。”
“这个呢？”
木木忍不了了，张嘴给了他一句：“你是不是傻？当司机的不知道金杯长什么样？要不你走吧，看见你在这就烦。”
小六也憋屈，以往给领导开车都是到哪晃一圈就回市局了，哪有在外边一待就是48个小时的：“我又不是警察。”他抱怨着。能不抱怨吗？市局的司机都没有编制，没编制的司机干嘛吃这份辛苦遭这份洋罪？
正矫情着，那台金杯车再次出现了！
这一回，金杯车顺着楼前的路直接开了过来，与停在原地的奥迪车擦肩而过。
陆远也算是彻底看清了此人的长相，那张脸让人看上一眼就会想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江湖英豪，只不过……这个人他没见过。
……
20个小时以前的海面上，血红色的游轮顺着浪波摆动，这几天海上的天气非常好，既没有什么滔天巨浪也没有阴雨连绵，宛如知道有人在它们家做客一样，接连几天全是大晴天，最多也就是一早一晚有些凉。
船舱内，一条被红烧好的海鱼端上了餐桌，叶欢穿好了西装抱着小丫头正坐在沙发上，戚威站在旁边连续几次张嘴想说话都没说出来。
“先生……”戚威问了一句。
叶欢转过头，看着厉歌问道：“饶勇那边过去多长时间了？”
虎王思索了片刻：“差不多两天了。”
“嗯。”叶欢点点头，现场陷入了沉默。
“先生……”戚威又说了个开头。
叶欢怀里的小姑娘看着桌子上直冒香气的鱼食指大动，坐在他怀里拿起筷子就要伸手的时候，叶欢毫不留情的照着那双小手‘啪’就是一巴掌，那双筷子瞬间跌落在地上，蹦出去很远。小丫头吓的猛一缩手，噤若寒蝉般捂着小手抬头，非常委屈的说着：“爸爸，我饿。”
“没规矩。”叶欢的面容冷了下来，半点没被小家伙的委屈所打动。
小姑娘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得问道：“爸爸，我饿，可以吃吗？”
此时，叶欢挤出了一张笑脸，回应道：“吃吧。”
他吩咐道：“在给我们拿一双筷子。”
戚威转身走向了厨房，进入厨房看着正在忙乎的厨师，他第一眼盯上的是那把闪烁光辉的厨刀，双眼中慢慢都是怒火，恨不得拎着刀冲出去剁了叶欢，那一巴掌打在小姑娘的手上却疼在他心里，如今，这胖子满脑袋想的都是‘凭什么打我女儿！’。可最后，他还是拿起了一双筷子，站在厨房门口连续几个深呼吸以后，才敢慢慢走出，再把筷子恭恭敬敬的摆放在餐桌上。
小姑娘有点记吃不记打，欢快的拿起筷子急切夹着鱼肉，刚把鱼肉夹起来，生怕错漏些什么，伸出另一只小手接着往嘴里送，随即，一边咀嚼一边抬头去看叶欢的脸。那时，叶欢笑着伸手抹了一把小姑娘头顶乌黑亮丽的长发：“吃吧。”
“先生，我想把交易地点定在市区的万达商场……”戚威这回学聪明了，抢话一般说出了这一句，谁知叶欢根本不在乎的又问向厉歌：“那边差不多了，找个人去接吧。”
虎王回应道：“饶勇这小子手里有点真货，别人去接还真未必能拿回来，不如，我去？”
“也行，早去早回。”
“总算能下船活动活动筋骨了。”厉歌伸着懒腰，身上的关节‘噼啪’作响，叶欢此刻再次吩咐道：“叫快艇，趁夜把厉先生送上岸，在准备一辆车，不要出任何麻烦，嗯，就金杯吧。”
金杯可以说是街面上最常见的车了，这种车在海市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几乎每几秒钟就有一台在街头行驶而过，谁看了都不会觉得稀奇。
“用准备家伙么？”
戚威还在溜须拍马，只为能留下一点好印象，希望自己离开世界后，小姑娘能少吃点苦。
“不用。”这回说话的都不是叶欢，厉歌不屑的说道：“一个饶勇还难不倒我。”
叶欢把孩子非常放心的抱起来放在椅子上，伸手扶着虎王的后背和他肩并肩走出门外：“有件事得嘱咐你一下……上岸后，联络他吧。”
厉歌回头看了戚威一眼，面容不善的扭身回头，那时，戚威在船舱里看小姑娘的目光都快化了，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个小丫头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没有任何人阻隔的相处，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恩赐。
三秒钟，戚威只敢在船舱里愣神三秒钟，随后忍着剧痛切断了自己的目光，到船舱里拿起了另外一台卫星电话拨打了出去：“准备一台金杯，另外叫一艘快艇来公海上接我们，坐标是……”
岸上的人，不是戚威之前的马仔，是他从未动用过的后路，这些人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戚威绝不会用，可现在，他用了。
再回到船上，戚威身上出现了两种极端，一种，是笼罩着他自己的万念俱灰，另一种，是顺着目光送出去的暖意。他是希望哪怕自己就在寒冬里，也要把温暖带给自己的女儿，就算，只有一点点，一，点点。
电话打完，戚威回头的瞬间发现叶欢正回头看着自己，那时叶欢笑着说道：“你也去准备吧，临死前，给我打个电话。”
戚威一身肥肉猛然一抖，回应道：“是。”
该来的，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