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讨厌打架。
更讨厌自己在打架现场拖后腿。
她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社畜,本能排斥一切违法乱纪还见血的事情。
但她最讨厌的还是人家为了自己违法乱纪,自己竟然不能帮着一起违法乱纪,而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虽然她上辈子干过的最违法乱纪的事就是坐公交车手机没电身上没零钱投了个游戏城代币(后来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又投了一次五块钱)。
“真君”称号,在仙官体系中是仅次于“星官”的,江晚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但是她更清楚没有心猿干扰的薛师兄战斗力有多逆天。
这么说吧,在原书里,因为战斗力过于出挑,脾气过于坏(一言不合就杀人),100件坏事里6324件都是薛师兄做的。
而且你看,按薛师兄的性格,他完全懒得分辨,只会沉默地把你给杀了。
薛师兄对一切困难的解决方法:把制造困难的人给杀了。
比如现在。
他躲掉那几千片锋利的嫩叶之后,并不打算继续被动地接下对方的攻击,而是纵身往石阶上跃去。
刚才那八十多级石阶,能够让玄圣真君居高临下发出惊艳一击,在他这里,从下至上飞身过去,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薛怀朔要什么?
自然是杀了他们。
杀了问题的制造者,问题就没有了。
杀了想要伤害师妹的人,师妹就不会受伤了。
玄圣真君和他的弟子饶赤练不愧是一对合拍的师徒,配合非常默契,只是一个短暂的对视,就立刻从石阶上飞身冲向不同的方向。
与此同时,鬼域中忽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你第一反应那是由某种乐器发出来的,但它又像是某个忍受着莫大痛苦的活人哀嚎的叫声。
它起先很低,后来陡然拔高音调,尖锐刺耳到让人不适的地步。
八十多级石阶霍然开裂,里面伸出无数枯灰的枝条,翻腾卷曲,只一个眨眼就长出一大捧,密密麻麻,因为生长得太快,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月亮已经隐没在云层中了,连那一点点稀薄的月光也消失了,鬼域完全陷入了幻境重重、雾影蒙蒙的状态。
这些枯灰的枝条看起来像是大树濒死时浑身**的造物,似乎一碰就会碎,但是却展现出令人惊奇的韧性,且数量过于惊人,薛师兄如此快且狠的刀法无法将它们完全斩落。
薛师兄的身法很快,但是他这么快,踏雪无痕、身如幻影,却还是被几根漏网的枯灰枝条缠住了脚踝。
这里还有别人!
饶赤练才不是那种上来一顿比比,介绍前情后果等你明白了再让你去死的人,她上来就是杀招,从不废话,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她也不是那种过于自负,喜欢遵守不知何年何月流传下来的江湖道义,明明可以群殴硬要讲面子单挑的人。
这里自然还有别人!
薛怀朔下意识想要折返回去,他十分清楚自己师妹的实力。
或者说,对一个连避水决都没学会的小姑娘,任何人都不应该抱有过大期望。
他这一跃,本来是想瞬间将面前两个人杀死,如今被藤条缠住脚踝,阻了阻力道,只好放弃一击必杀的念头,折身返回。
江晚确实有麻烦了。
在薛怀朔被枯灰藤蔓缠住脚踝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鬼域弟子,身形诡异,瞬间靠近了她,最近的一个手里的短刀已经冲着她腹部扎过去了。
她脑海里闪过无数躲避的咒术,但她只来得及略略往后躲上一躲,那柄短刀的刀锋就已经割开了她的衣襟。
空中炸开一声惊雷,闪电划过天幕!
这个瞬间甚至是鬼域整个晚上最亮的时候,比之前那稀薄到近乎没有的月光要强上几倍。
靠近江晚要夺她性命的鬼域弟子愣了一秒。
因为在这个瞬间,他看清了自己即将杀死的这个女子的脸。
她美得实在令人心醉,美得毫无缘由。就这么惊慌失措又害怕地看着他,眼眸干干净净的,比刚才消失的月亮还纯粹。
令人心折的美丽。
这个鬼域弟子还正年少,看清了她的脸,就下不了手了。
只迟了这一秒,他的短刀就再也没有用了。
薛怀朔完全没管自己脚踝上一层又一层缠上来的灰败枝叶,看也不看,只当它们不存在。
他只是飞快地赶往暗灰夜幕中,那个和他一起来的姑娘身边。
枝叶相互纠缠,死死扯住了他的脚踝。
但是他要离开,身形往前掠去,没有丝毫停顿。
枯败的枝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越来越严重的咯吱声中,还有不小的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这些看似朽木一般的枝叶,硬度堪比金属!
薛师兄依旧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于是下一秒,那些突破石阶突露长出来的枯枝,硬生生把整个石阶给扯坏了。破碎的青石在空中炸开,整整八十阶楼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些密密麻麻、从地底钻出来的枯枝。
闪电炸开的一瞬间,薛怀朔那一身的白衣仿佛才是这鬼域中真正的鬼魅。因为他脚踝上还缠着枯枝,理论上其实通过听枯叶互相摩擦的声音就可以判断他具体的位置。
只是理论上。
因为下一秒靠近江晚的那几个鬼域弟子全部被掀飞出去,在空中炸成血雾,他们握在手里的短刀乒乓掉在地上,倒映着烧成一片的火光。
缠在薛怀朔脚踝上的枯枝在他腾出手来的瞬间就燃烧了起来,仿佛浸过高浓度酒精,烧得噼里啪啦无比热闹,将月亮隐没后的鬼域照的一清二楚。
薛怀朔轻飘飘地落在自己师妹身边,将她揽到自己身后,眼眸在火光中亮的惊人。
“师兄。”江晚条件反射地去攥他的衣袖,喊了一声。
“嗯。”薛怀朔应了一声,低声对她说:“待会儿我们尽量往外走,他们主场优势太强了。而且一旦时间到鬼域关闭,我们就会任人宰割。”
江晚点点头。
她知道要是自己不在这儿,薛师兄未必会选择从鬼城离开,留在这里把他们都杀了或许才是理所应当的选择。
她不那么害怕了。
江晚被揽着腰飞身而起的时候,远远看见刚才为了躲避薛师兄刀锋的那对师徒追了上来。
她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遇见饶赤练,为什么饶赤练会赶来伏击薛师兄?为什么?他们的目的明明并不是杀了薛师兄,而是为了逼他入魔,这么打来打去完全没法逼人入魔啊?
只会让人热血沸腾,让人杀意翻涌。
江晚在心中不断对比如今和原书有差异的剧情。
只有一个。
薛师兄本该被心猿所累,堕入魔道。
可他如今好好的。
江晚原本打算骗过幕后之人,让其误以为薛师兄真的相信自己没有赶上见师父的最后一面,如今心神摇坠,就在入魔的边缘徘徊。
她原本计划的是骗到幕后之人再度出手,这样他们占据的是主动方,有的是先机。
可如今,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玄圣真君和饶赤练又怎么会对他们下死手?
难道他们就是幕后之人?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要逼薛师兄入魔?又为什么要在这时杀了他?
江晚犹豫了一下,不敢确定这个念头。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幻境小楼的那个红衣女子,那时幕后控场的人没有一点要伤害她的意思。
但饶赤练招招致命,完全不留情面!
饶赤练绝对不是幕后控场的人!她没有任何理由要对自己留情!
那个操控红衣女子的人又真的是幕后控场的人吗?为什么当初他费尽心思唯恐伤害她的神识,如今又放任鬼域弟子前来取她性命?
饶赤练,不,甚至是她的师父玄圣真君都不是幕后之人,在这苍茫灰暗的鬼域中奔忙跑动的诸人都不过是棋盘上活动的棋子罢了。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幕后之人躲在角落,磨刀霍霍,吞剥众生痛苦。
江晚看见玄圣真君张弓搭箭,远远地朝他们的方向射了过来,箭刚离弦,森寒的锐气就几乎要扎伤她的眼睛。
这一箭和他最开始的那一箭又不同,带着真真正正张牙舞爪的杀意,告诉她箭的主人真的认真了起来。
薛师兄没有躲开这一箭。
他已经尽力了,身形在空中几次变幻,最后发现依旧不比那支箭更快,只好改变策略,硬接下这一箭。
他拿出了一柄刀。
这是江晚第一次看见他拿出像样的武器,但是她没有看清他从何处拿出的,反正他手上就是出现了一柄非常薄、非常锋利的刀,薄到简直浑身都是刀刃。
那柄刀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花纹、没有刀坠,只有如同天边鱼肚白一样的刀锋。因为刀是用来杀人的,除了锋利以外没有任何必须的特点。
江晚甚至无法想象这样一柄刀会有刀鞘,因为她觉得这刀锋利得可以切开一切东西,包括它的刀鞘。
刀锋一露,立刻斩开了西风,迎着射来的那支箭横斩上去。
那支箭被斩开了。
可是它的势头完全不减,凭着只剩一半的箭头,势如惊鸿,直直地扎过江晚的肩膀,钉在了地上。
这支箭本不是朝她来的,但她被护在怀里,在那一瞬间,发现箭羽的势头不减而薛师兄回手不及,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念动会的不多的术法,试图抵挡这支破空而来的箭。
用修为结出的防御术被破开的瞬间她就尝到了嘴里的血腥气,经脉被震开的滋味绝不好受,甚至掩盖了她被箭尖刺穿的肩膀上的疼痛。
江晚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她嘴里都是血,咳嗽的声音听着很含糊。
果然不该抱大佬大腿去打高级副本。
太难了。
那柄又薄又锐利的刀在空中顿了顿,刀身在晦暗的空气中发着光。
没有见血的刀锋上闪着刻毒的寒芒,接着便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道和速度飞了出去。
怀着冰锥般的寒意和野火一样的怒气,斩了出去!
沿途一切亡魂幻境通通在刀光下凝成灰烬,被风一吹就全散了,像是精心绘制的水墨画浸入冰冷的江水中,墨色一下就脱离了纸卷,只稍微有一点点暗流涌动,墨色就会全数消失,沉入水底。
这柄极为锋利的刀接连斩开玄圣真君几重禁制,深深扎入他的胸膛,在其中恶意转了一个弧形的圈,然后再狠狠地抽了出来。
玄圣真君的血也是红色的,像是烟花一样炸出来,纷纷扬扬。
江晚当时的念头是:这次惹薛师兄生气的不是她!第一次欸!
都说了不要和反派大boss打架,他有挂他又不会输,怎么劝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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