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确实说到做到,毫不犹豫地去吻住余点语。
但余点语已经有了准备就往后躲,“我刚刚才吃了饭……”
嘴巴都没擦,也没刷牙,她可不想桑舟亲的是全是菜味的自己。
“我又不介意。”桑舟仍旧没起身,把余点语的脖子也单手勾住不让人走,“我按照每天来算利息的。”
“你就是耍流氓。”余点语鼓着腮帮子瞪她,语气里却没有恼怒的意思。
桑舟耸肩笑:“现在才知道是不是迟了点?”
余点语夹了块苦瓜酿到桑舟嘴边,身体往下蹲了下从桑舟的禁锢中出来,端端正正坐好捧着自己的饭碗,“菜凉了。”
端的是正经的样子,却明明耳垂都红透了。
桑舟偏偏就爱在这个时候盯着余点语看,饶有兴味地屈着胳膊,撑着自己的下巴面对面的看。
过了五分钟,余点语站了起来,在桑舟这样炽热的目光下还怎么吃饭!她看桑舟反正也不吃了,默不作声地要收拾碗筷去厨房。
桑舟这才动了,胳膊一伸就抽走了余点语手里的碗,自觉拿去洗碗池,“我来。”
这个人真是的,每次都在逗弄了自己之后又自觉的去分担家务,妥帖的让人没办法发起脾气。余点语觉得桑舟就是太懂自己的性格,把她拿捏的正正好,没半点招架之力。
没办法,余点语手里的活被抢走,她去主卧写题。
今天回了学校就是一天的模拟考,好在余点语没什么生疏感。她才刚摊开卷子写了选择题,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桑舟抱着电脑站在门口,一副要出去的样子,开口:“我出门了。”
余点语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八点。
可能是有别的事,看她还拿着电脑。余点语点头,“早点回家。”
等关门声响完,余点语轻叹口气,将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甩出脑海,集中注意力写题。
离高考的时间不足半个月,她已经有了一种对考
卷和试题的厌倦感,希望能早日解脱。平常还会在走廊外嬉闹的同学们似乎也有了一种压迫感,课间的吵闹声都少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余点语伸了个懒腰,走去厨房倒水喝。
她顺手打开冰箱看了看,视线在上层微顿。不知是不是桑舟走的匆忙,一杯已经配好的柠檬茶放在那儿却没拿,冰块融了一半,杯壁外面都是水珠。
余点语看着时钟,九点。
如果自己去给桑舟送,走过去差不多是九点半,那时候桑舟也快到休息时间了。在家呆着一直写题也烦闷,余点语想了想,就拿起冰箱里的柠檬茶,细心地用保温袋包好,换鞋出门。
此时正是清吉巷热闹的时候,很多人忙到这个点才回家,外面的大街小巷都亮着光。这里的秩序乱,城管没来的时候几乎走个十几米就有人在灯下摆摊,新鲜的水果,便宜的衣服,又或者是乱七八糟的杀虫药。
为了谋生,人们竭尽所能,却也构建了这热闹的烟火气。
脏乱的垃圾桶边不仅有人在拾荒,还有流浪汉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地上,余点语如同路过了他人的人生一般慢慢走过去。
她想起来那次在废弃工厂睡着后看到的桑舟的那个背影,孤单而落寞,在遥远处的星星点点和灯光映衬下却很倔强。
万家灯火,何时会有真正属于她们两人的那一盏?
自己现在何尝不就是在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着,她看向自己手中提着的柠檬茶,想到上次看见桑舟名下那套房子正在翻修。
可算是想起来了,这件事她还没去问过桑舟。
酒吧门外,张哥正巧与熟人在聊着天。
余点语提着东西过来与他打了个照面,还没等张哥开口,余点语就开口说:“我过来找她的。”
“啊?”张哥挠了挠头,“桑舟昨天就过来辞职了,小余你你不知道啊?”
“辞职?!”
张哥点头道:“是的,小桑说她最近找到了一份新的活,忙不过来,所以昨天就辞了,我还
以为——”
他没说完,面前的余点语眉头紧蹙,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一般身体顿住,垂下眸低声对自己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跑。
“这怕不是吵架了啊……”张哥感觉余点语似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皱眉嘀咕着。
辞职了,怎么就辞职了?
是桑舟真的要走了吗?这个念头出现在余点语的脑海,将她的理智渐渐地分离。桑舟辞职可以,但是自己又是在别人口中听见这种让余点语觉得很不好受。出门的时候,桑舟还拿着笔记本,就连八点都没有。
桑舟……要去哪里?
余点语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出了桑舟的电话,可是那边久久无人接起。
这还是第一次,桑舟没接自己的电话。
害怕的情绪紧紧跟随着余点语,她看着自己手中的柠檬茶,眼眶红红的,心里那些糟糕的想法在桑舟没有接自己的电话之后肆无忌惮地占据她的心。
她害怕桑舟真的走了,会这样丢下自己就走掉。余点语拼命地跑着,却没有往家里的方向去。这几天的事情在眼前不停地播放,是自己把桑舟逼走了吗,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喜欢气她了。
这个大骗子。
还说喜欢自己这样的。
余点语伸手狠狠揉掉汹涌而出的眼泪,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废弃工厂的前坪。
如果要找桑舟,除了这个地方她想不到别的了。
胡嘉汉正和人玩滑板,本来还准备叼根烟点上,旁边的人视线看到远方过来的摄影,自动把烟和火机都收了,锤了下他:“嫂子来了!”
自打桑舟不在余点语面前抽烟之后,这群小弟便也后知后觉的跟上,抽烟都避开了余点语。
胡嘉汉一转头,余点语人就到了跟前。
脸跑得通红,眼睛也通红——
“靠,谁欺负你了啊余妹?!你哭了!”胡嘉汉身为一个糙汉子都看出来不对,立马摩拳擦掌,“是不是又是姚淑心家那个小兔崽子?我现在就给你教训去!那什么周
兴平不是被抓了吗他妈的还敢来招惹你?我告诉舟姐去!”
余点语跑的上去不接下气,缓了缓,又着急地摇头:“不是,不是……她呢?”
胡嘉汉看她这么急切,道:“你找舟姐啊?她今天没来啊,这个点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余点语哭腔都要出来了:“她辞职了,电话打不通。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找到她,你知道她会在哪里吗?”
“?!”胡嘉汉也紧张起来,“怎么会!”
余点语呢喃道:“她是不是真的走了……”
“走?怎么可能,余妹你在说什么傻话!哎等下,我想起来了。”胡嘉汉对余点语和桑舟之间发生的事情不清楚,但是他被余点语的话一提醒,想起来昨天晚上问了声桑舟在哪,“我觉得舟姐可能在咖啡馆,老车站旁边那一家,要不我陪你去看看?”
老车站?
那个位置余点语再知道不过了,那天自己想走的时候,就是奔着那里去的。
她心里飞快地沉了下去,步伐不停,扭过头,“我自己去找。”
“你别急啊,有可能只是在那喝个咖啡……”胡嘉汉想喊住余点语但没用,小姑娘跑的很快,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否到了身体的极限。
胡嘉汉有点不放心,也打了个电话过去,还真没接。
不会是吵架了吧,就像是唐芙和詹幼安成天闹腾的那样?
胡嘉汉长长的叹口气,“爱情真难,人人都赶着去吃爱情的苦干啥呢。”
旁边的人打趣他:“你懂个屁,人家啊……是乐在其中!”
余点语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了。
她只知道,自己就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地拽着时间流逝的速度,对桑舟是否真的离开感到担惊害怕,就好像自己但凡去晚了一步,桑舟可能就已经坐上大巴车离开。
她心里明明也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宝海市有机场,有高铁,这么便捷的条件,一般都会去选择,只有自己那时候嫉妒缺
钱的情况下才会去老车站,而桑舟并不缺钱。
可她仍旧这么害怕,此时此刻就像是终于探出头的蜗牛,仍旧背着自己脆弱的壳,害怕自己的藏身之地会随时破碎。
余点语不由得想,如果桑舟真的走了,她会去哪里,自己又该去哪里,搬走吗?
她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慌张的时候,脑袋里竟然能闪过这么多的事情,就像放默片一样。
咖啡馆的灯光柔和而明亮,与老车站门口的寂寥形成鲜明对比。
没有多少人来这乘车了,可这家新开的咖啡馆却选在了这么冷清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余点语大口喘着气,脚步微缓,视线牢牢锁定了咖啡厅里的熟悉身影。
桑舟没有坐在靠窗的位置,但咖啡馆里没什么人,余点语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桑舟带着耳机,正对着电脑屏幕在说些什么,在外面的余点语自然是听不清。她在见到桑舟的那一刻起脚步就慢了下来,视线紧紧在桑舟身上,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跑掉。
坐在位置上的桑舟一无所觉,正在和部下开着会议。
闻岚叫人追回来一批之前被齐瑜经手售出的藏品,在桑舟报告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
虽然memory已经发表了全网致歉声明,可内部的管理层变化并未被外界知晓。公众的眼里,只能看见一个暂时沉寂下来的memory。但在背后,桑舟与闻岚一起不停地在寻找那些由齐瑜同意拍出的藏品,一幅一幅的追回检查。
有些确实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但是,现在哪怕是拿着鉴定报告去和人家说这幅作品是真的,人家也没有好脸色。如果是假的,那就更加了。
看闻岚这样,就知道今天整个一天的过程不太顺利。
“这是今天拿回来所有的,有几幅送不了鉴定机构,只能人为鉴定。”面对比自己的脸还臭的人,再去说点什么就感觉没那么焦躁了,闻岚对桑舟就是如此。
桑舟面无表情的时候真吓人,闻岚都
不由得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她又说:“这几幅画需要你来看一下真伪才行,如果你可以尽快回来——”
闻岚盯着视频里的桑舟。
安静无声,谁也猜不到桑舟在想什么,只觉得那双黑眸太过冷酷,没有什么人情味。
桑舟的手机放在电脑包里,她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桑舟忽然问:“那些画廊都关了吗。”
“关闭了,所有在馆的展览该赔付的损失,我们已经都和甲方谈妥,他们也都和我们解约了。”说这些的时候高层们都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个别叹了口气。
曾经那么辉煌的memory,现在竟然沦落到关闭画廊的地步,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步就会丢掉自己的工作。
秘书道:“目前的市场上,能我们解约的都已经解约了。memory名下的各个产业链都受到了冲击,以及,还有百分之七十的退货量,可以说……按照这个情势下去,memory东山再起遥遥无期。”
秘书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僵着。
大家都知道是事实,可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起码有桑舟在这里之后,他们还看到了一丝希望,但是接连下滑的业绩和关闭的门店却给了人沉痛一击,无疑在告诉所有人,公司正在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
闻岚说:“桑总,你觉得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公司的情况确实越来越糟了,也许很快就要入不敷出,或许还有申请破产的那一天。自己把小金库提出来,去求下爸妈,应该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闻岚总觉得这些情况全在桑舟的掌握之中。
这个女人深不可测,那双黑眸就好像能够洞悉一切。虽然是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姐,有时候闻岚还是会怕她。但桑舟只要在,她就觉得公司有就,心里有种莫名的安稳。
这些情况,桑舟回来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想过。
一定是做好了
所有的心里准备才回来的,所以才像个定心剂一样。从桑舟回来后,没有一个员工说要辞职的。
桑舟似是随意地在屈指在桌上点了点,“既然如此,那就全关了吧。”
全体高层:“???”
闻岚:“?!”
两秒钟之后,闻岚迅速的反应过来:“你这是准备——”
桑舟微微点头,眸中都是势在必得。
深渊也能孕育出希望,只要愿意去寻找。既然,原来的memory已经免不了陨落,那就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然后——
真正的重新开始。
面面相觑的管理人员静默几秒后才陆陆续续反应过来桑舟的意思,会议室里出现了讨论声,结果却听见桑总那边的传来了一声清晰的:“桑舟!”
听着特别清脆悦耳,好像……是个小姑娘?
咦???桑总那边还有别人???
谁也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全程会开下来表情都没变过的桑舟视线望向了前方,眸中的冷漠第一次出现了松动。
紧接着,桑舟站了起来。
除了桑舟,其实闻岚和那些高层都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面前是巨大的投影屏幕,而桑舟那边的画面就正好投在上面让所有人都看着。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桑舟的面前出现了白色的衬衫衣角,以及藏蓝色的百褶裙,看着像是校服。
高……高中生?
好像没听到说过桑总有个读高中的妹妹吧?
一声巨大的“啪”,大屏幕上的画面彻底黑掉,画面传输中断,显然是那边直接把电脑给合上了。
众人:“……?”
闻岚脸上扬起神秘的微笑:“既然桑总处理家事去了,那各位就……下班吧。”
面对这一众八卦的眼神,闻岚也爱莫能助。听小嫂子都叫她姐的大名了,可见是真急了,她不由得同情起桑舟来。
啧,自求多福吧,老婆都哄不好何以来做一番大事业。
桑舟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余点语,摘下自己的蓝牙耳机,表情
有些停滞,“怎么来这儿了?”
很快,她就发现了余点语的不对劲。
鼻头红红的,眼眶也是,一看就是刚哭过鼻子。肯定是过来的时候跑的很快,就连头发都变乱了,站在自己面前有一会儿了,还在低低的喘着气。
尤其是刚才叫自己的那一声,就好像自己不应,她就会当场哭出来。
“怎么了?”桑舟伸出手就要把余点语抱过来。
咬唇站在她面前的人却往后退了一步,手里提着的柠檬茶跟着晃一下:“你要走到哪里去?”
“什么?”
桑舟当时心咯噔了一下,以为余点语是知道了自己明天要回常晓市的事情,“我是准备今晚回去和你说的。”
余点语身体却抖了一下,在刹那间睁大了眼睛,颤着声音说,“为什么……”
桑舟将电脑收进了包里提上,轻握住余点语的手腕,“我们先出去,你不要着急好吗?”
这里不是适合她们说话的地方,虽然里面没多少人,但还是有客人在的。桑舟知道余点语脸皮薄,不喜欢这样。
但人没拉动,余点语不知道哪来的执拗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什么哭?”桑舟真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把提包挂在胳膊上,一边说这句话,一边就将余点语圈住腰抱了起来,“你不肯走,我只能抱你了。”
余点语冷不丁腾了空,连哭腔都没了,被抱着颠了下成了个小小的哭嗝。桑舟抱着她听的清清楚楚,在这种时候竟然没忍住笑了下。
余点语心里又气又急,还羞得要命,感觉到自己是在别人奇怪打量的目光里被桑舟抱走的,她又不敢扭,怕把桑舟的平衡扭没了两个人一起摔跤,又想到桑舟要走了,为什么走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还因为桑舟抱了自己一下好像又心软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掉了下来。
刚到咖啡馆外面桑舟就把余点语放下,看到面签前的人满脸泪痕彻底慌了神,顾不得地上脏不脏的,电脑就丢在边上,忙着在身上找纸巾。
……妈的,一张都没有。
“哭什么?”桑舟干巴巴的问了声,觉得这比管理公司要难上百倍,她想去给余点语擦眼泪,可是小姑娘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她,叫桑舟觉得自己现在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没资格碰余点语一下。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要走了。”余点语站在街边,任由眼泪往下掉,“你把房子也重新翻修了,你还认识闻总,俞总那样的人,我现在都知道了。”
也不管有多少路人诧异的目光,余点语都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把心里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
“你不告诉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姐姐。”余点语哭得厉害,说话都一顿一顿的,还执着地不让桑舟靠近。
她怕桑舟一来,她就会溃不成军。
“所以刺猬本来就是从森林来的,她现在要回到森林了,小树林的小鸟却还没飞起来。”余点语抹着自己的眼泪,眼睛生疼,“我知道我这几天,气、一直在气你,说一些奇怪又别扭的话……”
“余点语!”桑舟这才知道是这小姑娘把自己的意思完全误会了,她确实是要走,但哪里是余点语那种好像要把人抛下的意思,自己怎么舍得?
可余点语听不见桑舟说话,她见到桑舟肃着脸要上前来,情绪到达了峰值,不管不顾喊出:“可这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桑舟的脚步顿住。
余点语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桑舟已经停住脚步,睫毛都被眼泪濡湿成一簇簇的,边哭边喊:“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我变得好自卑,也害怕,怕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拥有这一切。”
吼完这些,余点语竟然感觉到心里有了一种久违的轻快。她睁开眼睛,泪眼模糊中,桑舟漂亮的脸就在眼前,黑眸中闪动着狂喜,“你说什么?”
余点语哭的大脑空白,乖乖重复:“我说我自卑。”
她确实是这样的自卑,从内心深处冒出的不自信,让她不敢拥有这份幸福,甚至不敢提出来问桑舟,走了之后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