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顿,视线落在哭得身子抽抽的佑儿身上,终究是说不出旁话来。

在封煜当真踏进产房后,她索性眼不见为净地偏开头。

皇上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纵使不了解他十分,但五分总是有的。

哄佑儿的法子哪止一个?偏生他选择这条,还不是不放心,想亲自看看钰妃如何了。

如今倒是出息了,连佑儿都能当成借口了。

太后抱久了,手臂酸累,终于舍得将襁褓交给嬷嬷。

殿内,封煜刚踏进来,就被血腥味充斥鼻尖。

他怀里的佑儿终于停下哭声,小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攥紧了封煜的衣襟,不住地说:

“父皇、臭!”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这血腥味,只知晓不好闻,那就是臭。

封煜一时没顾及他,越过屏风,视线直直落在那没力气昏过去了人儿身上,她浑身似被汗水打湿,几缕青丝贴在脸颊上,唇色发白,还带着清晰可见的咬痕,说不出狼狈不堪。

封煜忽地想起,她昨日里还娇气抱怨怀孕时不好看,若是叫她瞧见自己这副模样,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他还未有动作,怀里的佑儿看见阿妤这般,就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父皇!母母……”

封煜抚着他的头,视线落在阿妤身上,低声说:“母妃没事,只是困了,睡过去了。”

佑儿分不清真假,眸子里的泪花终于消下去,他捂住嘴,小声地说:

“母母睡,父皇、佑儿出去……”

封煜没拒绝他,只不过离开前,他俯身将女子脸上的发丝抚开,才冷眼看向一旁伺候的宫人:

“给钰妃换身衣裳。”

他起身时,碰到了她冰凉的手,虽是凉的,手心却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甚不舒服。

他不过稍碰,都觉得不适,更何况她本人呢?

封煜眸色稍暗,不知在想什么,终于抱着佑儿走出去。

他出来时,庭院里已然没了那么多宫妃候着,封煜没在意,钰妃都平安诞下皇子了,她们在这儿也不过扰了钰妃的清净。

封煜看向杨德:“皇子和公主呢?”

“被嬷嬷抱下去喂食了。”

怀里的佑儿许是哭累了,又许是因夜深而困了,如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小手揉着眼睛,含糊地说:

“父皇、困……”

封煜原要去正殿看望两个皇嗣的步子稍顿,转而朝佑儿的偏殿走去,轻抚着他后背,低声说:

“佑儿睡吧,父皇在呢。”

待封煜将佑儿放下时,他已然熟睡,只是那胖乎乎的小手依旧攥着他的衣襟不放。

封煜眉眼稍柔,一点点拿下他的手,吩咐嬷嬷照顾好他,才分得心思去正殿,看那两个他还未见过的皇嗣。

第150章

午时阳光刺眼, 阿妤醒来时,还有些懵,尚未搞清甚么情况, 她稍动, 身下微疼,腹部轻上了许多, 才反应过来。

周琪守了她一夜, 见她醒过来, 连忙惊醒道:“娘娘, 您醒了?”

阿妤有些不适地抿唇, 一时没回答她的话,周琪忙反应过来,按住她让她不要动:“娘娘有何不适的地方?奴婢去传太医进来。”

阿妤一直未醒, 这殿内的太医就一直未撤。

太医很快进来, 替阿妤诊脉之后,点头道:“娘娘并无大碍,只需好生休养即可。”

阿妤对太医的话了然, 但是依旧觉得身下有些疼, 这些不好与太医说,她抬眸在殿内扫了圈,随后瘪唇看向周琪, 闷闷地问:

“皇上呢?”

午时间, 无需早朝,皇上竟然没来看她吗?

小宫女端着汤药进来,被周琪接过,轻柔地喂阿妤,闻言, 她说:“皇上在大皇子那儿呢。”

昨夜里,皇上刚看过小皇子和小公主,刚准备离开,佑儿就又醒了,许是真的被吓到了,小身子轻颤着哭着,任嬷嬷如何哄都没用,皇上守了他一夜。

今日散了早朝,皇上来看过娘娘,就又去了佑儿那里。

阿妤顿时要坐起来,慌忙问:“佑儿怎么了?”

周琪脸色不忿,将昨日她昏迷之后的事说出来,阿妤听说佑儿哭个不停时,心疼得难以附加。

说话间,封煜掀开珠帘走进来,阿妤抬眸看去,就看见他眼底的青色,稍愣,封煜就坐在了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低声问她:

“可有哪里不舒服?”

阿妤身子自是疼的,原还想寻他撒娇,现如今那份心思不知不觉地消了去,指尖抚了抚他眼底,咬唇问:

“皇上昨夜里未歇息?”

封煜揉眉,昨夜佑儿时不时醒过来,他看着佑儿,倒是真的时刻都安不下心思睡觉。

他没回答,却也是默认了阿妤的话。

隔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捏了捏阿妤的手,不在意地说:“别担心,朕没事。”

他偶尔处理朝务,也会一日一夜不合眼,到她眼底,反而成了大事了。

阿妤不信这话,撵他去休息,封煜拗不过她,只好在她一旁的软榻上躺下。

待阿妤喝完药再看过去时,就见他不知何时已然睡着了过去。

阿妤轻抿唇,朝周琪颔首,示意她们都动作轻些地退下去。

待封煜醒来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他拧着眉,稍有不适地坐起,就听见女子软软的声音:

“皇上醒了?”

封煜下了榻,走近她,就见她身边还未端下去的药碗,他顿了会,才失笑:“倒是叫你守着朕了。”

原是来看望她的,现如今倒好,变成了她守着他休息。

阿妤脸色稍有些羞赧,她哪里有守着他,周琪等人刚退下,她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不过比他先一步醒过来罢了。

她靠在软枕上,发丝稍凌乱地披在肩上,脸色不若之前昏迷时惨白,如今透着些红,在殿内烛光下甚是好看,许是因为刚生过孩子,她眉眼间透着几分柔色。

只不过,她如今拧着细眉,对面前的汤药厌恶万分,丝毫不曾遮掩。

药忒苦,她素来不喜,封煜早就知晓她这点,敛眸看向一旁的宫人:“拿些蜜饯来。”

待宫人退出去后,封煜才沉声对阿妤说:“不要闹性子,早些好起来,才不用再喝药。”

阿妤嗔瞪他,抱怨:“皇上一点都不心疼妾身。”

封煜懒得理会她,不心疼她,他如今会在这儿?

周琪刚欲用勺子喂她,被阿妤摆手拒绝,她拧眉含糊道:“你将碗给我。”

周琪一愣,将药碗给她,就见她端着药碗,仰头,直接将一碗药都喝下,一张脸皱在一起,似是在喝毒药般,万分难受。

长痛不如短痛,那般一勺勺地喝,多受折磨。

阿妤匆忙将喝完的药碗递给周琪,捂住唇,满嘴苦味,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吐出来。

宫人刚好取蜜饯回来,封煜接过,亲自递给她,头疼道:“你真是……”

他不知该怎么说。

这时,忽地从外面传进一声:“母母!”

随后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佑儿撞开珠帘,跑进来,怔怔地看了阿妤一会儿,他拧起小眉毛,说:

“母母!懒,才醒!”

阿妤脸色一红,她瞪圆了眸子,和他说:“母妃是累了!”

佑儿摇头,不知是没懂她的解释,还是不信她的话。

他哼哧地靠近床,左右转头,似乎在找些什么,阿妤不解地问他:“佑儿在找什么?”

佑儿眨了眨眸子:“妹妹。”

这是今日佑儿醒来后,封煜和他说的话,他以后有了弟弟和妹妹,日后要护着他们。

谁知晓,他只记得了一个妹妹。

阿妤问了下,才知小皇子们早就睡了,阿妤也没折腾,知晓他们都无事,晚一日再看也无妨。

是以,她对佑儿说妹妹睡了之后,佑儿就嘟着唇,说:“妹妹,懒。”

阿妤笑弯了眸子,对他点头:“对,妹妹最懒。”

封煜原还安静地听着,听到这里,没忍住打断她:“你这母妃当的……”

阿妤轻瞪了他眼:“那皇上是与佑儿如何说的,明明妾身是累得昏过去了,他怎会觉得妾身懒?”

封煜哑然,他是和佑儿说她睡着了,可那只是安慰佑儿的话。

他抿唇不再与她争,反正他从未说得过她。

……

近端时间,娴韵宫从没能安静下来。

许是她生产时昏过去了会儿,小公主生得晚,闷了许久,她身子比不得两位哥哥,瘦瘦小小的一团,初见时,仿佛还没有两个巴掌大。

两个小的,许是在阿妤腹中时就认识了许久,每日都要黏在一起,偏生又互不相让,娴韵宫中每日都要传来两人哭闹的声音。

现如今,佑儿倚在阿妤怀里,捂住耳朵,他苦着脸说:

“弟弟、妹妹,吵!”

比安儿姐姐还要吵。

阿妤扶着他的后背,也有些愣愣地,佑儿尚在襁褓时,其实哭得并不多,只有到了陌生环境时,才会哭闹个不停,平日里都安静地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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