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怀了用阿妤邀宠的心思,可听到皇上竟真的因她而要来瑜景宫时,她没觉得高兴,只感觉记恨和屈辱。
在皇上眼底,如今的她连一个奴才都不如了吗?
妙琴手上传来疼意,她敛下眼睑:
“主子没错,那贱婢若是同主子一条心,那日就不会怂恿皇上落了主子的脸。”
“那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
容嫔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可如今圣上对她上了心,已经由不得本宫了!”
是夜,原本安静的瑜景宫忽然灯火通明。
宫人闯进厢房时,周琪正在照顾阿妤,她惊慌地站起身,挡在阿妤的身前:“你们做什么?”
“圣上赐给主子的戏珠玉佩丢了,奴才等人奉命搜查。”
宫人这样说着,瞥了床上依旧昏迷的阿妤一眼,没有为难周琪,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就退了出去。
周琪见不是针对阿妤来的,心底松了口气。
她安下心照顾阿妤,却也留了几分心神在外面。
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似乎是已经找到了玉佩,片刻后,外面安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周琪心底忽然涌上几分不安。
她有些坐立不安地放下布巾,起身推门出去,她将整个瑜景宫上上下下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小李子,她拦住了个宫人:“你有看见小李子吗?”
“小李子?他不是偷了主子的玉佩吗,刚被送进慎刑司了。”
这话似一道惊雷,直接砸在周琪脑子里,她只觉得脑海力嗡嗡作响,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下意识地想去找阿妤。
阿妤最聪明,她肯定能想到法子救李子哥的!
可是她想起阿妤还在昏迷中,周琪哽咽了两声,忽然朝外跑去,夜色浓郁,她并未遇到几个人。
她直直跑向慎刑司,还没闯进去,就被人拦住:“什么人?”
周琪拉住那公公的衣袖,哭着问:“公公,之前瑜景宫送来的人怎么样了?”
那公公一愣,然后不在意地说:
“应该是已经死了吧。”
瑜景宫将人送来的时候,特意说了,那小太监是偷了圣赐之物才被送来的。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主子的意思很明显。
不想让这个小太监活命。
似乎是为了告诉周琪,那人说的是真的一样,慎刑司里拖出来几人。
皆是披头散发,血迹斑斓。
然而周琪看见其中一人的脸时,步子就像是被钉在原处了一样。
她被人推搡了一下:“快快快!快走!别在这儿碍事!”
周琪倒在地上,陡然眼眶通红,她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拖走,留下一地血痕,却无能为力。
——
阿妤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周琪红肿着眼,呆愣地坐在床边。
阿妤怔怔地看着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被救了?
容嫔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周琪?”
许久没说话的嗓音有些哑,干涩得入耳都觉得难听,周琪猛然回神,见她终于醒了,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妤,李子哥、李子哥他不在了!”
她双手捂脸,哭得压抑苦闷。
阿妤彻底愣住。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是自己还没清醒,听错了。
周琪痛哭的声音还在耳边:“主子说他偷了圣赐的玉佩,昨夜被送进了慎刑司,我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只看见了他的尸体……”
阿妤猛然坐了起来,身后的疼让她浑身溢出冷汗,她仿若感觉不到一样,狠狠拉住周琪的手臂:
“你、说什么!”
“李子哥死了!他死了!”
阿妤眼泪狠狠地砸下来,她浑身都轻颤着,紧紧抓住周琪的手臂:“不可能……”
她摇着头,不愿相信。
小李子根本不可能偷东西,那个人最惜命,最胆小,怎么可能去偷主子的东西!
可最后说出的话,却变成了:“为什么?”
周琪其实猜到了是为什么。
当时杨公公一群人进来时,李子哥就在屋里,容嫔主子看在眼底,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可周琪不敢把这话告诉她。
即使她不说,阿妤也隐约猜到答案。
小李子谨慎低调,除了被她拖累外,她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阿妤身后的伤又裂开了,白布上溢出了鲜红的血色,周琪看得胆战心惊,她连忙将人按在床上,哽咽着对她说:
“李子哥已经死了,阿妤,我只有你了……”
阿妤倒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屋檐,耳边传来周琪压低的声音:“你要是出事了,谁替李子哥报仇?”
“阿妤,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周琪捂着脸,她不奢望报仇,只求阿妤不再出事。
阿妤狠狠闭上眼,任由眼泪肆意泛滥,良久之后,她突然出声,似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让人心底生疼:
“周琪,我不想出宫了。”
当初刚进宫时,小李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她们二人平安出宫去。
周琪的哭声骤然停下,她怔怔地落着泪:
“……不出宫了?”
话音刚落,她看见阿妤毫无血色的脸,脑海里又出现昨夜里那道猩红的血迹,她闭上了眼,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说:
“好。”
“我们不出宫了。”
第8章
宽阔的宫道上积雪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唯有琉璃瓦上还覆着一层白,暖阳照下,如印着点点晶莹。
请安刚散,坤和宫内。
皇后被谨玉扶着进了内殿,她侧身卧在榻上,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头上的珠钗,想起刚刚请安时容嫔的脸色,往日端庄的面上浮了丝笑:
“瑜景宫又闹了什么笑话?”
容嫔拿一个奴婢邀宠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后宫,尤其是那宫女三番两次险些丢了性命,已经让后宫伺候的宫人对瑜景宫这三个字望而生畏了。
谨玉立在一旁,拨弄了下炭火,才道:
“昨儿夜里瑜景宫又闹了一场,死了个小太监。”
“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那个小太监和那宫女是一同入宫的,怕又是被容嫔拿来泄愤的。”
皇后搭在册本上的手有一拨没一拨地翻弄着,闻言,她挑了下眉梢:
“这容嫔倒是越活越回去,还当自己是刚入府的时候呢?”
她一句话说得似嘲似讽,谨玉笑着没接话。
主子可以肆意评价,她一个当奴才却不行。
她想了想,迟疑地说:“听闻昨日皇上亲自为了那女子去了一趟,如此瞧来,皇上应真的是对那女子动了几分心思。”
“你想说什么?”皇后斜睨向她。
“娘娘就不担心那女子会真的得了宠吗?”
谨玉轻拧眉,有些担忧,毕竟能惹得皇上亲自去看她,看着这个宫女也不是个简单的。
皇后捂嘴笑了,笑得漫不经心:
“谨玉,你要记住这皇宫,甚至这天下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咱们皇上,其他人都不过是奴才罢了。”
“他想要的东西,你得送上去,还要送得他高兴。”
“这满后宫的人,皇上宠着的,就是本宫喜欢的,皇上嫌弃的,就是本宫厌恶的,所以,本宫这位置坐得稳,即使淑妃荣宠至此,也得老老实实地来给本宫请安。”
她的尊贵,是皇上给的,不过就是因为她识趣罢了。
她不会像容嫔那样自毁长城。
谨玉抿唇:“可那女子不过一个奴才罢了。”
“对于皇上来说,谁不是个奴才?”
皇后觉得谨玉的话有些好笑:“皇上宠谁不是宠?今儿淑妃,明儿容嫔,后日也得换新人不是?这后宫太大了,还得百花齐放才热闹些。”
说到这里,皇后坐起了身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