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义立即拉下脸,不高兴地说道:“既然孙大人这么理解,我也无话可说。”他随即站起来,面对周慎,躬身施礼道:“将军大人,孙大人对我们西凉将领一直深怀戒心,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怀疑我们和叛军有联系,这样下去,这个战不打都会输。既然孙大人不相信我们,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下官告辞了。”
麴义甩手就走了。
周慎面无表情,好象没有看到似的,任由他离去。他指指孙坚说道:“孙大人,你再说说。”
孙坚忿忿不平地大声说道:“将军,徐都尉的意见是建立在叛军还有粮草的基础上。假如叛军确实是没有粮草了,不得不停下来滞留在榆中城,那么我们这样排兵布阵,摆明了就是让敌人突围而逃。”
徐荣无奈地笑笑,耐心地解释道:“叛军的这种大踏步撤退,显然是有目的。如果他们有心要算计我们,我们就不能不防。在如今这种孤军深入的情况下,我们还是稳妥一点,先确保自己万无一失才是上策啊。”
孙坚摇摇头,反驳道:“叛军北宫伯玉的五万人马已经被李中郎在安定郡的灵台山附近全歼,现在西凉叛军就剩下边章这七万人,其战斗力根本比不上我们这四万五千人的精锐之师。他除了一路撤过黄河,逃入羌地,保存实力以外,他还能干什么?他难道还有办法击败我们?”
华雄赶忙说道:“孙大人,老边和韩遂都是有学问的人,擅长用兵,打仗也厉害,轻视不得的。”
孙坚还要说话,被周慎拦住了。
“围城。”周慎非常坚决地说道,“围城,集中所有兵力围城。”
孙坚急忙叫道:“大人……”
周慎挥挥手,制止了孙坚说话。
“榆中城现在缺粮,这是事实。如果叛军有粮食,边章连续派人到金城催粮干什么?如果这是假消息,边章给我们这个假消息干什么?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把我们拖在榆中城?”周慎笑道,“就是没有这个消息,我们也要围住榆中城。所以我认为这个消息一定是准确的。”
“现在我们只要围住榆中城,坚决围住,不让叛军突围,把叛军统统饿死在城内,这西凉平叛的事就算结束了。”
孙坚想想,这个办法看上去虽然简单,但实用,随即没有再说什么。
徐荣满脸的担忧,想说什么,但看到周慎面无表情,态度坚决,把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孙坚问道:“将军,要急令李中郎速速赶来会合吗?”
周慎摇摇头,说道:“他全歼了北宫伯玉,已经立了大功,消灭边章的功劳该是我们的。不要催了,让他带着部队慢慢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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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疆的天空湛蓝湛蓝的,美丽的让人心醉。西凉的太阳火辣火辣的,晒的人头晕脑涨,昏沉沉的。西凉的山山水水都是那么美丽宜人,让人流连忘返。
李弘率部到达翼城。
傅燮带着一帮侍从赶到李弘的大营。大家彼此寒暄了一番立即转入正题。
“大人,董将军和皇甫校尉的部队已经到了什么位置?”李弘展开地图,笑着问道。
“在武都道。”傅燮说道,“前几天,皇甫校尉来书,说六月惊雷带着部队由陇西郡跑到武都郡,好象要回大雪山。董将军和皇甫校尉已经领军追了上去。”
“周将军可有什么消息?”
“周将军包围了榆中城。他们来书说叛军缺粮,准备将敌人困死在榆中城。”傅燮担心地说道,“看上去,老边要完蛋了,西凉平叛的事也要结束了。”
李弘笑道:“好事嘛。怎么,你还希望多打几仗吗?”
傅燮摇摇头,说道:“老边和韩遂一战不打,一退千里,其中必有缘由。我担心周将军孤军深入,要中计啊。李中郎还是尽早赶过去的好。”
李弘指着地图说道:“从翼城西上,到平襄城两百里,再从平襄城西上,到榆中城四百多里。我们还有走六百多里才能到达榆中城。听几个带路的百姓说,如果按照最快的速度行军,我们至少要十天才能赶到榆中城。现在我们带着大量的粮草辎重,速度肯定要慢一点,估计要迟上两天。”
傅燮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他们小心些,不要上了老边的当。”
李弘安慰道:“周将军帐下有几个西凉将领,他们和老边,韩遂都很熟悉,知道两人的厉害,应该会小心提防。”
“周将军和太尉大人的参军事孙坚都不信任西凉将领,根本不听他们的建议。”傅燮苦笑道,“这些西凉将领心里怎么想,谁知道?”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我们首先要信任他们。”李弘笑道,“他们在西凉长大,熟悉这里的一切,西凉平叛的事当然要依靠他们。不能因为过去他们和叛军首领是朋友,我们就毫无道理的怀疑猜忌他们。”
傅燮点点头,说道:“徐荣,麴义和华雄都是西凉悍将,一直忠心耿耿的为大汉国守卫着疆土,如果说这种人和叛逆同流合污,甘心做贼,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他们的手下,鱼龙混杂的,和叛军有没有瓜葛,就很难说了。”
“那马腾呢?”李弘问道。
傅燮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赵云掀起帐帘,大步走了进来。
“大人,快马急书。”
“哪来的?”李弘问道。
“是从榆中城周将军的大营送过来的。”赵云回道,“好象事情很急,送信的一个人就骑了四匹战马。”
李弘和傅燮吃了一惊,赶紧打开竹简。
“叛军占据葵园峡,切断了粮道。”李弘苦笑道,“这下麻烦了。”
傅燮神色凝重,良久无语。
边章和韩遂终究还是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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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彤彤的夕阳孤单单地悬挂在西边的天际之间,又大又圆,红得让人触目惊心,让人心醉神痴。
周慎收回目光,缓缓转头看看站在身后的孙坚,意态索然。
二万叛军悄无声息地占据了葵园峡两端,不但切断了汉军的粮道,也切断了汉军的退路。现在不是汉军围困榆中城的叛军,而是叛军将周慎的汉军围困在榆中城下,只待汉军粮尽,就是围歼的时刻。边章随意一招,顿时翻云覆雨,把得意洋洋的汉军立即逼到了绝境。
“将军,以我们的实力,杀过葵园峡不成问题,大人无须为此烦心。”孙坚上前一步,小声安慰道,“我们丢下辎重,轻装疾行,三四天就能赶回平襄城,损失应该不大。”
“两次西进,两次给边章击退。”周慎苦笑道,“这次机会这么好,还是上了当,我实在不甘心。”
“边章和韩遂早有预谋,处心积虑地诱骗我们上当,防不胜防。到目前为止,部队还没有什么损失,算是侥幸了。”孙坚捻着短须,颇为懊丧地说道:“前几天,我们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轻视了叛军的狡猾,以至于判断失误。记得当时只有徐都尉比较清醒,他指出大军的危机在葵园峡,但当时我们都没有听进去,忽略了他的建议。”
孙坚看了周慎一眼,小声说道:“现在看来,他们三个人中,徐都尉是可以信任的。”
周慎瞥了他一眼,问道:“文台的意思,是把他的部队放在前面?还是放在后面?”
“放在前面比较妥当。”孙坚回道,“将军带一万人走中间,我带一万人押后。让华雄的五千人跟在徐荣后面,麴义的一万人走在我前面。”
周慎皱着眉头,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征求一下徐都尉的意见怎么样?这次撤军关系到大家的生死,我们不能不格外谨慎小心。”
孙坚心中顿时有点不舒服。自己上次判断军情失误,没有准确给出意见,周慎将军好象不太信任自己了。
孙坚立即回道:“这种机密的事,还是到了晚上,临时通知的好。虽然徐都尉可以信任,但他的部下呢?如果我们夜间撤军的事被泄露出去,叛军在葵园峡布置重兵,把我们围在峡谷内,那我们就再也没有生路了。”
周慎抬头看看血红的太阳,凝神思索。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部队将士应该上下同心,齐心协力,如果再不信任西凉将领,恐怕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边章为了消灭自己,蓄谋已久。他既然能在城外预先埋伏人马,断绝自己的退路,当然也想好了吃掉自己的办法。假如他在葵园峡设有重兵,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自绝生路。
“去请徐都尉。”周慎冷着一张脸,冲着站在远处的侍从叫道。
孙坚眉角一跳,眼内霎时掠过一丝愤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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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徐荣从南门营地赶到了中军大营。他急匆匆地走进大帐,俯身给周慎行礼。
“徐大人,大军的粮草即将用尽,我们打算今夜撤退。”周慎一边挥手示意徐荣免礼,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有什么建议?”
徐荣坐到一边,慢吞吞地问道:“将军,部队的粮草尚能支撑几天?”
周慎转目望向孙坚。
“三天。”孙坚说道,“到平襄城有四百里。我们丢掉所有的辎重,让士兵们轻装前进,日夜赶路,三天走四百里,应该没有问题。”
徐荣接着想问什么,但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做声。
周慎看在眼里,立即问道:“徐都尉想说什么?这个关键时候,我们应该互相信任,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徐荣脸一红,有点尴尬地笑笑,说道:“能问一下撤军线路吗?”
“当然可以。”周慎说道,“文台,把我们的撤军计划仔细说说,让徐大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孙坚铺开地图,把撤军方案详细解说了一遍。
“徐大人,你觉得我这个办法怎么样?”孙坚很自信地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周慎面色冷漠,但眼神却很期待地望着徐荣。
徐荣淡淡地笑笑,说道:“如果我们走葵园峡,死定了。”
周慎和孙坚同时动容。
周慎面显惊色,额头上的几道皱纹几乎挤到了一起;孙坚既怒且惊,眉头紧锁,眼睛瞪了起来。
“你说说。”周慎指着徐荣说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和老边,和文约先生都是几年的朋友,我很仰慕他们的才智。说句实话,老边的才华和为人在西凉首屈一指,无人能及,就是大名鼎鼎的文约先生也要甘拜下风。老边为什么得到叛军的拥戴?北宫伯玉为什么要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造反?”徐荣苦笑道,“太尉大人和你们都轻视了老边和文约先生,以至于……”
徐荣觉得后面的话说出来很难听,咽了回去,他指着地图上的葵园峡说道:“葵园峡是我们唯一的退路,老边知道我们要突围,一定会在峡谷的树林内密布引火燃烧之物,在峡谷的出口布下重兵。只要我们冲入峡谷,守在峡谷入口的叛军立即就会点燃树林。大火烧起来之后,城里的叛军马上就会倾巢而出。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既难以冲出大火,也难以杀到峡谷出口。等到城内敌军杀到,我们就是瓮中之鳖,葵园峡谷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周慎和孙坚的脸色非常难看。
“杀不过去的。”徐荣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杀不过去的。”
周慎看着徐荣。徐荣很平静地坐在地图旁边,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好象对眼前的危机并不再意。难道他有办法脱困?
“徐大人可有什么建议?”周慎问道。
“葵园峡一直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之下,按道理叛军根本没有办法躲过我们的监视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据峡谷。”徐荣说道,“但是为什么老边的部队会突然杀出来,占据了葵园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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