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将自己“太华飞纵”与御气飞行联想到一块儿的少年,将那位“张琼肜”从高台上揪回之后,便安心的和众人一道,紧张仰望高台上即将进行的龙争凤斗。
见比斗二人都已准备好,上清掌门灵虚子双掌一击,便见高台四侧『迷』踪石阵中流坠不歇的水瀑,突然便向上飞腾而起,四下连接成一张巨大的透明水膜,将比斗高台团团罩住。这样一来,任是其中法术争斗再过激烈,也不虞伤及台下观看之人。
见水幕张起,台上两人便按赛法规矩稽首互通名姓:
“妙华宫玉玄羽士门下卓碧华,请师兄赐教。”
“上清宫灵庭道人门下田仁宝,请卓师姐先行赐教。”
面对羽裙华冠的妙华卓仙子,一脸圆憨的田仁宝并不怯场,吐字清晰,应对正是不卑不亢。
听田仁宝让她先行出手,卓碧华倒不准备谦让。因为,对面这人,虽然面相平和,此时仍是一脸憨然。但越是如此,她便愈觉得对方深不可测。此刻师门荣辱系于一身,绝不是矜持的时候。
于是,心思灵透的卓碧华,便顺着田仁宝的谦语,展颜一笑,婉声说道:
“既然师兄客气,那碧华就恭敬不如从命。田师兄,请接小妹这招‘雪舞千山’。”
这雪舞千山,正是卓碧华拿手绝技;先前一场中,上清弟子华飘尘,最后正是在她这招之下输了一着。现在一上来便用此术,可见她对这场斗法是何等看重。
就在卓碧华话音刚落,台下众人便见这位妙华仙子一振罗袖,几乎未看她念得法咒,便突有千万朵晶光湛然的雪朵,蓦然出现在高台上空;几乎与此同时,卓碧华身周猛然旋起一阵寒风,裹挟着纷繁复『乱』、至冰至寒的雪片,呼啸着朝对面伫立之人铺天盖地而去。
一时间,整个高台水幕中,纷扬激『荡』起漫天的雪花;比斗石台,立时变成冰天雪地。眼前这散漫交错、呼啸纷糅的风雪,直似能让——焦溪涸、汤谷凝、火井灭、温泉冰、炎风不兴、沸潭无涌!真个是:
天惨惨而无『色』,雪茫茫而正寒!
此时,那位素衣飘飘的卓仙子,正随着极寒的风雪上下而舞,进如激波,退如流云,围着田仁宝往复奔旋。与此同时,她口中忽兴起一声长长的清啸,便见那千万朵原本洁白如羽的雪片,突然间就同时闪耀起一阵灿烂的蓝光,齐向田仁宝旋割而去——与他对敌的妙华仙子,正以这千万朵回风而舞的雪花,施展妙华宫名震天下的驭剑之术:“飘刃舞”!
见着这壮观法术,也难怪上一场华飘尘落败。在这样雪刃漫天飞舞、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的“剑雪”中,委实让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如果换了我,就会琢磨着怎么挖个地洞钻下去吧?”
看得心动神摇的四海堂主,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个古怪念头。
而台下那位并不谙熟道法的灵庭真人,见着台上妙华女徒全力发动的“雪舞千山”如此惨酷,不禁脸『色』苍白,心中不住后悔道:
“罢了!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仁宝早些弃权便是!”
且不提灵庭担心;现在那位正身处漫天风刀雪刃中的田仁宝,也着实狼狈不堪。众人看得分明,这位一路勉强胜来的上清弟子,竟似乎没甚有效的护身法儿。在那雪刃击来、风刀旋去之际,只能趔趄退踉,满场飞跑奔避。
只是,饶是他微胖的身形跑得飞快,仍然抵不住霜刃的寒气。在卓碧华发动“雪舞千山”的真正威力之后,只眨眼间,这位上清门人便已是道袍褴褛、遍体鳞伤!
见到这样实力悬殊的比斗,台下一干修道之士,尽皆皱眉摇头,面现不忍之『色』。而台上那位发动法术的卓碧华,差不多也是这般想法。见到这位上清道友本场表现得如此不济,她心中也生出怜悯,准备就此收起法术,早些完结这场胜负分明的比斗。
而就在这似乎一切都将完结的时刻,场中比斗却突然有了些变化:
就在卓碧华微微收起法诀,漫天雪舞渐渐稀疏之时,却忽见那位一直奔跑避逃的田仁宝,猛的收脚立定,在刮面的风雪中举起两只几乎已没甚衣物遮挡的臂膊,十指缠结成古怪的形状,然后朝对面妙华女徒呲牙一笑,双手猛力一挥。
“难道那位上清弟子要舍命相搏?”
台下众人见那位田姓小道不再奔逃,心中尽皆冒出这样的想法。
“呣,看来这场比斗,还能再多看一会儿。”
其实,即便在这些修道之人心中,也不想这场让天下道友等了三年的压轴斗法,就这样平淡无奇的结束。毕竟,妙华女徒卓碧华那招“雪舞千山”,上午便已看过;刚才也不过是更加猛烈一些而已,算不得惊人耳目。
就在不少人重燃兴趣,收拢已经有些涣散的心神之时,却突然听得“咝啦”一声轻鸣,然后便是“啪”一声重响。
“怎么回事?”
待台下道友听得响声后再向台上注目之时,却发现高台上方的水幕,已是悄然落去。只眨眼功夫,那风雪消歇重复清明的斗法台上,却已只剩下一人。而这人脚下的『迷』蒙水雾,已依旧回复原貌,在石阵之间跳『荡』不停,重向下方潸潸落去。
“咦?是我眼花了吗?”
台下正准备重整旗鼓耐心欣赏比斗的道客,霎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稍愣一下,便各各忍不住跟身旁的道友问询起来。
就在这一片唏嗦的悄语声中,却听得一个响亮的说话声,正从高台上飘然传来:
“卓师妹,承让了。”
“这一场,却是我赢了!”
这说话之人、胜出之人,正是罗浮上清门徒、崇德殿灵庭座下弟子,田仁宝!
虽然胜者已开口说话,但大多道客一时都顾不上他,只在左右着急询问眼力好的道友:
“刚才怎么回事?为何眨眼间碧华师侄便被击飞台下?”
与大多数道友懵懂不同,刚才那电光石火般迅疾的一幕,醒言倒是有些看清楚。只不过,饶是他眼力这么好,也只见那位田道兄双手一挥,那些已渐有些消歇的风雪,便猛然声势暴涨,朝那位已经有些意态闲闲的妙华仙子倒卷而去。而就在此时,原本已转淡蓝的雪芒,却突然发出一种幽幽的青『色』——
只这一击,那位妙华女徒竟是丝毫没能防御,一下子便如断线鹞子般被击飞台下!
回味着刚才情景,醒言不禁心中大奇:
“怪哉!田兄法力何时变得如此高强?那位卓姑娘,竟似是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嗯,不过也算卓姑娘运气好。刚才恍惚间,似是看到有人将她接下。否则,后果真会不堪设想。”
心中庆幸着,又念及卓碧华与自己也算有过一面之缘,醒言便决定过去看看情况。走到近处一瞧,却见卓碧华身上已经覆上一袭灰『色』披风。而那位扶抱她之人,一张俊美脸上现在正是怒容虬结——原来这接下碧华之人,正是妙华宫大弟子南宫秋雨。
刚才,这位一直关注着师妹斗法的妙华首徒,一见那位上午刚跟自己比过的上清弟子,又做出那样的奇怪手势,便直觉着有些不妙。还没等他转念,却已见一道灰影从台上水幕中穿飞而过。
心里已经有些准备的妙华公子,睹状赶紧纵身过去将飞落之人接下。就在他刚要安慰怀中少女时,低头一看,却见师妹的道袍瞬间已变成齑粉,『露』出内里完好无缺的亵衣纹样。然后,这位面如金纸的妙华女徒,猛然一大口鲜血喷出,洒在他的雪白道袍上,宛若点点鲜红的桃花。
“那上清道徒,用的却是邪法!”
望着怀中双目紧瞑、濒状若死的小师妹,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怀疑,此刻终于在这位与田仁宝交过手的妙华弟子心中,彻底爆发出来!
此时,已经有几位妙华女弟子奔过来,见着师姐尴尬情状,赶紧拽过一袭披风给她盖上。目睹此景,想起刚才师妹道袍的碎裂情状,向来谦谦有礼的南宫秋雨更是愤怒异常。于是,那位正过来准备慰问一下的上清堂主,便很不走运的恰撄其锋,猛然就被他大力推开。这一下出其不意,醒言一个趔趄,都差点摔倒。
远远望见这情景,灵虚真人微微有些摇头。只不过,胜负乃比斗常事;有所损伤,也属正常。虽然心下有些不忍,但也只得叹息一声,便准备飞身上台,以嘉元会举办者罗浮掌门的身份,宣布本次比斗结果。
“呃?”
看向卓碧华落地之处的上清真人,目光还没收回,却发现身旁的老友张盛张天师,正一脸古怪的瞧向台上。
“又发生何事?”
心中紧张的灵虚掌门,赶紧转眼望向斗法台上,却发现高台上现在又凑得两人之数:
一位娇珑灵动的小女孩儿,正一脸狠『色』的舞着两把小刀片,将那位新晋的嘉元魁斗追得满场飞逃!
而此时,那位被人拒之千里之外正讪讪回座的少年,也看到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场面。顿时,只见这位少年堂主趺足悔叹道:
“苦也!只离开一小会儿,却又让她跑脱~”
正郁闷着,却听高台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请问、各位师尊……为、何容得这小女娃、又来胡闹?”
原是正在台上极力闪避的田仁宝,奔跑中还不忘向台下叫屈。
见出了这样闹剧,心『性』端正庄肃的弘法殿副殿长清溟子,觉着非常丢脸,便迈前一步,准备上台去把那个捣『乱』小女孩儿给捉下来。就在此时,一直凝目观望台上情形的灵虚掌门,却一伸手,将他挡回。
清溟好生诧异,刚要开口问询时,却瞧见向来一团和气的掌门,现在脸上竟是神『色』凝重。素来熟悉师尊脾『性』的清溟,立时便噤口不言,只同他一齐朝台上看去。
“咳咳……”
觉着万般尴尬的四海堂主,也和清溟刚才一样心思,准备硬着头皮,再度上台捉回小女娃。刚一抬腿,身旁转出一人,柔声说道:
“禀过堂主,就让我去把琼肜妹妹抱下来。”
请命之人正是雪宜。
“也好!”
张堂主正乐得不用自己再去众目睽睽下现世,便爽快的答应了雪宜的请求。
只是,刚一顺口答话,却突然觉着哪处有些不妥;刚刚伸手挽回,却啥都没捞着——那位向来幽藏于千鸟崖上的梅花仙子,已经离地飘然而起,长袖生风,罗带飘飖,朝那巍巍高台翩然飞去。
又不知何时,广袤的飞云顶上已渐渐起了一阵卷地的凉风,于是这位飞天的仙子,便用纤手轻按着裙裾,意态羞恬的翩跹飞去……
“罢了,反正上次灵漪已编了个话儿搪塞过去。”
觉着今日诸事不顺的少年,只好在心中这般安慰自己。
不出意料的是,那位璎佩风带、绕身飘舞的飞天仙子,让所有不知她底细的道客,直看得是目瞪口呆、心眩神『迷』:
“莫不是我又眼花了?”
在所有情不自禁去『揉』抹双眼之人中,有一人,感受却更加强烈:
“我、我又看见那位提篮仙子了!!!”
这激动万分之人,正是道教知名的“妙华公子”南宫秋雨!
略去众人惊讶不提;那位今日已饱受意外的四海堂主,到此刻总算松了口气:
“嗯,雪宜老成持重,这下应该诸事无忧了。”
再说台上;见雪宜姐姐飞上台来,那位正一声不吭只管追打的小琼肜,当即开口欢叫道:
“雪宜姊~你也是来和琼肜一起打他吗?”
听清小女娃儿这声叫唤,醒言心中暗乐:
“哈!你雪宜姊,才不会像你这样胡闹……咦?”
正以为天下从此无事的少年,却见那位后上台去的四海女门人,并没着忙去捉小女娃,而只管在那儿怔怔看着正被追得鸡飞狗跳、狼狈不堪的田仁宝。
“呃……莫不是今早出门冲撞了哪个方位的神灵?雪宜可千万别……”
“呀?!”
少年还没来得及祈祷,便已看见那位清泠婉柔的女子,在风中举起皓月般的玉腕,从头上秀发间,拈下她那根经年不换的绿木簪,然后……
在一片流辉丽影中,这支醒言已经不知道瞧过多少回的木簪子,竟忽的迎风化成一把流光溢彩的冰莹灵杖。缤纷闪华的碎影流蓝中,杖头处正绽成一朵碧气凝蕴的五瓣花萼。随着雪宜素手微振,这朵翠碧玉萼,正向周围纷散潋漾着一圈圈金『色』的纹漪。
“圣碧璇灵杖?!”
正自旁观的上清掌门灵虚子,见着台上女子迎风化成的兵器,眼中神『色』骤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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