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村的吕家

江南浣花村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村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浣花溪淌淌流过,溪边种满了一排排桃树。春暖花开之时,两岸俱是桃花灿烂,花团锦簇,粉艳艳的像一层层霞光。

溪边有家人家姓吕,本是官宦之后,到吕顺这一代已经家境衰败。家里只剩下一座两进的老宅子,一百多亩地。靠着这祖上传下的田地,现成收些租课为活。

吕顺自十八岁上取了个秀才后,就再无寸进,屡次落第。心灰意冷之下办了个学堂,收些小学生度日。娶的是镇上吴家的么女为妻,夫妻和睦相敬如宾,育有二子一女。

清晨初阳微露,朗朗清脆的孩童诵读声传入后院,吵醒了甜甜酣睡中的吕碧玉,睁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

打地铺的小青已有所察觉,上前来笑道:“姐儿醒了。”

碧玉揉揉眼睛,甜甜一笑露出一对浅浅梨涡,清甜明快。

小青上前扶起碧玉,伺候她穿好衣裳又从屋前的水缸里舀了一罐水,挽起衣袖打湿毛巾,替碧玉漱洗。

碧玉在梳妆台前坐好,透过模糊的镜面,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子就映入眼帘。小青手脚灵活的替碧玉梳了两个整整齐齐的麻花辫,用结子绑好。碧玉左看右看,满意的点点头。

碧玉抿着嘴笑道:“小青,什么时辰了?”

小青朝外看看天色,道,“卯时三刻。”

碧玉笑道:“该去上房给娘请安了。”

两人来到上房,李四妈眼尖已瞧见,忙掀起帘子叫道,“姐儿来了。”

碧玉给吴氏请了安,吴氏忙拉着她坐在身边,“女儿睡的可好?是不是又被前院的读书声吵醒了?”

碧玉腻在吴氏怀里,撒娇笑道,“女儿睡的甚好,每天晨起能听到读书声,女儿觉得很是悦耳。要是哪天不听了,反而不习惯了呢。”

吴氏不由微微点头笑道,“说的极是,娘也是听习惯了。”

碧玉道,“爹娘睡的好吗?爹爹和哥哥都吃过早点了吗?”

“都好,你爹爹他们早就吃完去学堂了。”吴氏点点她小巧的鼻子取笑道,“哪像你这般悠闲,这时辰才起。”

吕顺和吕登天天都是卯时就起,用过早饭就去前院的学堂。卯时二刻小学生们都会陆续到达。

碧玉嘟起小嘴道,“娘,女儿早晨就是起不来嘛。”

吴氏摸摸她黑亮柔顺的头发,“你呀,当心你哥哥笑话你。”

碧玉头一扬漫不在乎的笑道,“笑就笑吧,我才不在乎。”

吴氏疼爱的摇摇头,“你这孩子。”

碧玉的视线在房间内逡巡一圈,“三弟呢?还在睡吗?”

“申哥还没起,昨晚半夜醒来闹腾了许久。”

“怎么了?”

“昨天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母女俩笑着说些家常,其乐融融。

吴氏见女儿穿着身淡绿的衣裳,显得格外娇俏。手摸了摸料子笑道,“这衣裳是你三舅妈特地从府里带回来的,她家里的人都没舍得给就给了你,她还真是疼你。”

碧玉笑道,“不光是三舅妈疼我,外祖父舅舅舅妈们都很疼我的。”只要是女孩儿用得着的东西,吴家人都会挑些好的送到吕家碧玉的梳妆台上。纵然吕顺百般拒绝亦是无用。

吴氏娘家家底在镇上也算数一数二,世代经商,几代下来生活富足。吴氏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三位兄长,因此极为受宠。成婚之时,吴家老爷子给了一块地和两家铺子做陪嫁。

当初吕家看中吴氏,全是看中吴家好生养而且生的都是男丁。这点让吕老爷子最为满意所以才会让媒婆上门求亲,否则世代书香人家怎么会看得上商贾之女呢。

果不出所料,头一年就生了长孙吕登,第三年上生了孙女碧玉。虽说是个孙女,但对人丁单薄世代单传的吕家来说已经很高兴。吕老爷子合上双眼鹤驾西去时是心满意足的。

不过碧玉的出生最高兴的恐怕是吴家的人,吴家的三子生的都是儿子,没有一个女儿。物以稀为贵,吕碧玉从一出生就极得吴家人的疼爱,说是心头肉也不为过。满月之日,吴老太爷就送上一块地给尚在襁褓中的碧玉,几位舅舅皆有厚礼相赠。

正说着话,内室传出孩子响亮的啼哭声,吴氏忙站起来进内室。小儿子正因醒来找不到人号啕大哭,见吴氏进来伸着小手,嘴里口齿不清的叫道,“娘,娘。”

吴氏俯下身抱起儿子,轻拍申哥的后背笑道,“小申哥醒了?莫哭莫哭,来,娘抱。”

申哥一被抱在怀里就停止哭泣,双手抱着吴氏的脖子,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娘,三弟的衣裳。”碧玉将放在左边柜子上的小衣裳取来,递到吴氏跟前。

吴氏取过衣裳替申哥穿起来,不一会儿就穿戴整齐。上下打量一番,从地上拿起孩童的老虎头小鞋子套到他脚上,抱着他出内室。

“申儿下来走走。”吴氏把他放在地上,鼓励的看着他。

他的头摇的像波浪鼓,手抱着吴氏的双腿不肯动。

“三弟,走过来,走到姐姐这里来。”碧玉蹲在三尺外的地上,张开手臂唤道。

申哥看过来,犹豫的歪着头。吴氏低下头道,“申哥快过去,到姐姐那里去。”

见申哥还在摇摆不定,碧玉眼珠一转,从荷包里取出一块桂花糖,拿在手里摇晃道,“三弟,姐姐这里有糖哦,要不要吃?”

申哥黑葡萄般的眼睛一亮,头点的像小鸡吃米,“要,要,申哥要吃糖。”

碧玉拿着糖诱哄着,“走到姐姐这里,姐姐就把糖给你吃。”

申哥垂涎三尺的盯着那块糖,口水流下来。在巨大的诱惑下,他终于摇摇摆摆的走过来。

碧玉慢慢朝后退,引着他一点点的走,走了二十几步他不耐烦了停住脚步,委屈的眨巴着眼睛,泪意朦胧。

“三弟,再走几步就能吃糖喽。”碧玉故意伸直手,把糖递到他眼前,又马上缩了回来。

申哥别提多委屈了,眨巴着泪光闪闪的眼睛,转过头朝吴氏看去,吴氏笑着向他挥挥手,“去姐姐那里,姐姐有糖。”

他回过头只好继续走,这次碧玉不再朝后退。等他扑上来,她一把抱住,把糖塞到他嘴里。申哥不由眉开眼笑的抿着糖,乐不可支。

吴氏忙上前接过儿子,怜爱的亲了亲,笑着逗弄着。

碧玉也凑上去,摸摸弟弟胖乎乎的小手不时的做个鬼脸,逗的申哥不时发出呵呵的清脆笑声。吴氏见这双儿女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甜滋滋的。

申哥年方二岁,白白胖胖,正是最活泼可爱的时候。碧玉极为喜爱这小弟弟,经常哄着他玩。

见弟弟笑的这么可爱,碧玉忍不住道:“娘,让女儿抱抱三弟。”

吴氏看着女儿细细的手臂,笑道:“女儿今年才八岁,还抱不动弟弟。等你年长些,再抱不迟。”

碧玉皱皱可爱的小鼻子笑道,“等女儿再年长些,三弟就不用人抱了。”

吴氏道,“那最好,你可以督促他多走路。没见过像申哥这么懒的孩子,都两岁了还不时要别人抱,羞不羞啊?看看你大哥十个月时就自己走路,再也不要别人抱了。”长子的独立早慧是她最引以为傲的。

申哥已经能听懂了,不满的嘟起小嘴道:“娘,申儿不懒,不懒。。。”

吴氏好笑的问道,“既然不懒,为何不肯自己走路?”

申哥眼睛忽闪忽闪像把小扇子,奶声奶气的道,“申儿走路累。”

听着申哥一本正经的回话,吴氏和碧玉不禁笑出声来。

李四妈已经摆好了饭桌,过来请吃早饭。

吴氏将申哥递给李四妈,让她给孩子喂饭。吴氏则带着碧玉去吃早饭,菜式简单,两个酱菜两个鸡蛋一罐清粥,一时吃毕下来。

碧玉笑道,“娘,女儿想上前院去。”

吴氏疼爱的看了眼女儿,点头应允,“去吧,响午时和你爹爹哥哥一起回来吃饭。”

碧玉脆生生的应了,回西厢房拿书本。小青早已翻出她要用的《论语》,见她进来忙递上。

碧玉顺着旧旧的青石板路慢慢走,后院中庭种了棵大槐树,树下有张石桌几只石凳,夏天傍晚时她们全家就围坐在这里吃晚饭、纳凉,说说家常。

吕登所住的东厢房纱窗外种了几株竹子,显得非常清雅幽静。碧玉所住的西厢房屋外则种了几丛菊花,在微风中摇拽生姿。整个院子沉浸在淡淡的日光下显得如诗如画,如同一幕浓淡适宜的水墨画卷。

二进的宅子虽旧,但收拾的整整齐齐,吴氏这几年好好拾缀了一番,重新作了番布局。前院的正房三间,左边一间收拾出来作了外书房,给吕家父子读书用。中间用作客厅招待客人用。右边一间作了帐房。左右厢房俱三间,西厢房作了厨房和仓库。院子的一角圈了块出来养了些鸡鸭。

而三间东厢房改成了学堂,碧玉站在外面扫了一眼,只见吕顺正在前面摇头晃脑的诵读着“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下面的十几个小学生也跟着摇头晃脑的,坐在最后排的兄长吕登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

趁吕顺不注意,碧玉轻手轻脚的从后面进去,偷偷坐在吕登旁边的空位子上,用手臂捅了捅兄长。吕登被惊醒,侧过一边俊秀的脸,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从桌上拿了套纸笔砚墨给她。

碧玉感激的对他笑笑,不敢多说话。

吕顺早已看见自己的女儿从后面悄悄进来,心里不由暗笑,这个孩子每次都这样,早晨起不来,每到这个时辰才姗姗来迟。而且总让兄长帮她准备文房四宝,还担心被他看见会挨骂。不过这个女儿天分极高,只要看到二遍的书就会记住内容。只可惜不太勤奋,不过女孩子家也不打紧,她爱听课就让她去,她爱偷懒也随她去。

吕顺带着学生们诵读了几遍,停下来视线转了一圈。

“你们中谁来解释下这几句话的意思?”

小学生们面面相榷,拘谨的默不吭声。

吕登站起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孔圣人教诲世人吃食不求饱,居所不求安稳。君子之道,要少说话要勤敏的做事。”声音清朗无比。

吕顺满意的摸摸胡须,但仍力持严肃的道,“读书不光要熟烂于心,更要多细心领略。多听从孔子的教诲,不要违了君子之道……”

吕登乖乖受教,点头坐下。碧玉在一边不由抿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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