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到了溧阳,两人正要找店打尖,忽见一名店伴迎了上来,笑道:“两位可是郭爷、杨爷么?酒饭早就备好了,请两位来用罢。”郭靖和杨康同感奇怪。杨康问道:“你怎认识我们?”那店伴笑道:“今儿早有一位爷嘱咐来着,说了郭爷、杨爷的相貌,叫小店里预备了酒饭。”说着牵了两人坐骑去上料。杨康哼了一声,道:“归云庄的陆庄主好客气。”两人进店坐下,店伴送上酒饭,竟是上好的花雕和精细面点,菜肴也是十分雅致,更有一碗郭靖最爱吃的口蘑煨鸡。两人吃得甚是畅快,起身会帐。掌柜的笑道:“两位爷请自稳便,帐已会过了。”杨康一笑,给了一两银子赏钱,那店伴谢了又谢,直送到店门之外。郭靖在路上说起陆庄主慷慨好客。杨康对被擒之辱犹有余恨,说:“这人也不是甚么好东西,只会以这般手段笼络江湖豪杰,才做了太湖群雄之主。”郭靖奇道:“陆庄主不是你师叔么?”杨康道:“梅超风虽教过我武功,也算不得是甚么师父。这些邪门外道的功夫,要是我早知道了,当日不学,也不至落到今日这步田地。”郭靖更奇,问道:“怎么啊?”杨康自知失言,脸上一红,强笑道:“小弟总觉九阴白骨爪之类不是正派武功。”郭靖点头道:“贤弟说得不错。你师父长春真人武功精湛,又是玄门正宗,你向师父说明真相,好好悔过,他必能原有你以往之事。”杨康默然不语。
傍晚时分,到了金坛,那边客店仍是预备好了酒饭。其后一连三日,都是如此。这日两人过江到了高邮,客店中又有人来接。杨康冷笑道:“瞧归云庄送客送到哪里?”郭靖却早已起疑,这三日来每处客店所备的饭菜之中,必有一二样是他特别爱吃之物,如是陆冠英命人预备,怎能深知他的心意?用过饭后,郭靖道:“贤弟,我先走一步,赶上去探探。”催动小红马,倏忽之间已赶过三个站头,到了宝应,果然无人来接。郭靖投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客店,拣了一间靠近帐房的上房,守到傍晚,听得店外鸾铃响处,一骑马奔到店外,戛然而止,一人走进店来,吩咐帐房明日预备酒饭迎接郭、杨二人。郭靖虽早料到必是黄蓉,但这时听到她的声音,仍不免喜悦不胜,心中突突乱跳,听她要了店房,心想,蓉儿爱闹着玩,我且不认她,到得晚上去作弄她一下。睡到二更时分,悄悄起来,想到黄蓉房里去吓她一跳,只见屋顶上人影一闪,正是黄蓉。郭靖大奇:“这半夜里她到哪里去?”当下展开轻功,悄悄跟在她身后。黄蓉径自奔向郊外,并未发觉有人跟随,跑了一阵,到了一条小溪之旁,坐在一株垂柳之下,从怀里摸出些东西,弯了腰玩弄。其时月光斜照,凉风吹拂柳丝,黄蓉衣衫的带子也是微微飘动,小溪流水,虫声唧唧,一片清幽,只听她说道:“这个是靖哥哥,这个是蓉儿。你们两个乖乖的坐着,这么面对面的,是了,就是这样。”
郭靖蹑着脚步,悄没声的走到她身后,月光下望过去,只见她面前放着两个无锡所产的泥娃娃,一男一女,都是肥肥胖胖,憨态可掬。郭靖在归云庄上曾听黄蓉说过,无锡泥人天下驰誉,虽是玩物,却制作精绝,当地土语叫作“大阿福”。她在桃花岛上就有好几个。这时郭靖觉得有趣,又再走近几步。见泥人面前摆着几只粘土捏成的小碗小盏,盛着些花草之类,她轻声说着:“这碗靖哥哥吃,这碗蓉儿吃。这是蓉儿煮的啊,好不好吃啊?”郭靖接口道:“好吃,好吃极啦!”黄蓉微微一惊,回过头来,笑生双靥,投身入怀,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过了良久,这才分开,并肩坐在柳溪之旁,互道别来情景。虽只数日小别,倒像是几年几月没见一般。黄蓉咭咭咯咯的又笑又说,郭靖怔怔的听着,不由得痴了。那夜黄蓉见情势危急,父亲非杀郭靖不可,任谁也劝阻不住,情急之下,说出永不相见的话来。黄药师爱女情深,便即饶了郭靖。黄蓉在太湖中耽了大半个时辰,料想父亲已去,挂念着郭靖,又到归云庄来窥探,见他安然无恙,心中大慰,回想适才对父亲说话太重,又自懊悔不已。次晨躲在归云庄外树丛之中,眼见郭靖与杨康并辔北去,于是抢在前头给他们安排酒饭。两人直说到月上中天,此时正是六月天时,静夜风凉,黄蓉心中欢畅,渐渐眼困神倦,言语模糊,又过一会,竟在郭靖怀中沉沉睡去,玉肤微凉,吹息细细。郭靖怕惊醒了她,倚着柳树动也不动,过了一会,竟也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柳梢莺啭,郭靖睁开眼来,但见朝曦初上,鼻中闻着阵阵幽香,黄蓉兀自未醒,蛾眉敛黛,嫩脸匀红,口角间浅笑盈盈,想是正做好梦。郭靖心想:“让她多睡一会,且莫吵醒她。”正在一根根数她长长的睫毛,忽听左侧两丈余外有人说道:“我已探明程家大小姐的楼房,在同仁当铺后面的花园里。”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好,咱们今晚去干事。”两人说话很轻,但郭靖早已听得清楚,不禁吃了一惊,心想这必是众师父说过的采花淫贼,可不能容他们为非作歹。
突然黄蓉急跃起身,叫道:“靖哥哥,来捉我。”奔到一株大树之后。郭靖一呆之下,见黄蓉连连向自己招手,这才明白,当下装作少年人嬉戏模样,嘻嘻哈哈的向她追去,脚步沉滞,丝毫不露身有武功。
说话的两人本来决计想不到这大清早旷野之中就有人在,不免一惊,但见是两个少年男女追逐闹玩,也就不在意下,但话却不说了,径向前行。
黄蓉与郭靖瞧这两人背影,衣衫褴褛,都是乞儿打扮。待得两人走远,黄蓉道:“靖哥哥,你说他们今晚去找那程家大小姐干甚么?”郭靖道:“多半不是好事。咱们出手救人,好不好?”黄蓉笑道:“那当然。但不知道这两个叫化子是不是七公的手下。”郭靖道:“一定不是。但七公说天下叫化都归他管?嗯,这两个坏人定是假扮了叫化的。”黄蓉道:“天下成千成万叫化子,一定也有不少坏叫化。七公本领虽大,也不能将每个人都管得好好地。看来这两个定是坏叫化。七公待咱们这么好,难以报答,咱们帮他管管坏叫化,七公一定欢喜。”郭靖点头道:“正是。”想到能为洪七公稍效微劳,甚是高兴。
黄蓉又道:“这两人赤了脚,小腿上生满了疮,我瞧定是真叫化儿。旁人扮不到那么像。”郭靖心下佩服,道:“你瞧得真仔细。”两人回店用了早饭,到大街闲逛,走到城西,只见好大一座当铺,白墙上“同仁老当”四个大字,每个字比人还高。当铺后进果有花园,园中一座楼房建构精致,檐前垂着绿幽幽的细竹帘。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自到别处玩耍。等到用过晚饭,在房中小睡养神,一更过后,两人径往西城奔去,跃过花园围墙,只见楼房中隐隐透出灯火。两人攀到楼房顶下,以足钩住屋檐,倒挂下来。这时天气炎热,楼上并未关窗,从竹帘缝中向里张望,不禁大出意料之外。只见房中共有七人,都是女子,一个十八九岁的美貌女子正在灯下看书,想必就是那位程大小姐了,其余六人都是丫鬟打扮,手中却各执兵刃,劲装结束,精神奕奕,看来都会武艺。郭靖与黄蓉原本要来救人,却见人家早已有备,料得中间另有别情,两人精神一振,悄悄翻上屋顶,坐下等候,只待瞧一场热闹。等不到小半个时辰,只听得墙外喀的一声微响,黄蓉一拉郭靖衣袖,缩在屋檐之后,只见围墙外跃进两条黑影,瞧身形正是日间所见的乞丐。两丐走到楼下,口中轻声吹哨,一名丫鬟揭开竹帘,说道:“是丐帮的英雄到了么?请上来罢。”两丐跃上楼房。郭靖与黄蓉在黑暗中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日间听得那两丐说话,又见楼房中那小姐严神戒备的情状,料想二丐到来,立时便有一场厮杀,哪知双方竟是朋友。只见程大小姐站起身来相迎,道了个万福,说道:“请教两位高姓大名。”那声音苍老的人道:“在下姓黎,这是我的师侄,名叫余兆兴。”程大小姐道:“原来是黎前辈,余大哥。丐帮众位英雄行侠仗义,武林中人人佩服,小女子今日得见两位尊范,甚是荣幸。请坐。”她说的虽是江湖上的场面话,但神情腼腆,说一句话,便停顿片刻,一番话说来极是生疏,语言娇媚,说甚么“武林中人人佩服”云云,实是极不相称。她勉强说完了这几句话,已是红晕满脸,偷偷抬眼向那姓黎的老丐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细声细气的道:“老英雄可是人称‘江东蛇王’的黎生黎前辈么?”那老丐笑道:“姑娘好眼力,在下与尊师清净散人曾有一面之缘,虽无深交,却是向来十分钦佩。”郭靖听了“洁净散人”四字,心想:“清净散人孙不二孙仙姑是全真七子之一,这位程大小姐和两个乞丐原来都不是外人。”只听程大小姐道:“承老英雄仗义援手,晚辈感激无已,一切全凭老英雄吩咐。”黎生道:“姑娘是千金之体,就是给这狂徒多瞧一眼也是亵渎了。”程大小姐脸上一红。黎生又道:“姑娘请到令堂房中歇宿,这几位尊使也都带了去,在下自有对付那狂徒的法子。”程大小姐道:“晚辈虽然武艺低微,却也不怕那恶棍。这事要老前辈一力承当,晚辈怎过意得去?”黎生道:“我们洪帮主与贵派老教主王真人素来交好,大家都是一家人,姑娘何必分甚么彼此?”程大小姐本来似乎跃跃欲试,但听黎生这么说了,不敢违拗,行了个礼,说道:“那么一切全仗黎老前辈和余大哥了。”说罢,带了丫鬟盈盈下楼而去。黎生走到小姐床边,揭开绣被,鞋也不脱,满身肮脏的就躺在香喷喷的被褥之上,对余兆兴道:“你下楼去,和大伙儿四下守着,不得我号令,不可动手。”余兆兴答应了而去。黎生盖上绸被,放下纱帐,熄灭灯烛,翻身朝里而卧。黄蓉暗暗好笑:“程大小姐这床被头铺盖可不能要了。他们丐帮的人想来都学帮主,喜欢滑稽胡闹,却不知道在这里等谁?这件事倒也好玩得紧。”她听得外面有人守着,与郭靖静悄悄的藏身在屋檐之下。
约莫过了一个更次,听得前面当铺中的更夫“的笃、的笃、当当当”的打过三更,接着“拍”的一声,花园中投进一颗石子来。过得片刻,围墙外窜进八人,径跃上楼,打着了火折子,走向小姐床前,随即又吹熄火折。就在这火光一闪之际,郭、黄二人已看清来人的形貌,原来都是欧阳克那些女扮男装、身穿白衣的女弟子。四名女弟子走到床前,揭开帐子,将绸被兜头罩在黎生身上,牢牢搂住,另外两名女弟子张开一只大布袋,抬起黎生放入袋中,抽动绳子,已把袋口收紧。众女抖被罩头、张袋装人等手法熟练异常,想是一向做惯了的,黑暗之中顷刻而就,全没声响。四名女弟子各执布袋一角。抬起布袋,跃下楼去。郭靖待要跟踪,黄蓉低声道:“让丐帮的人先走。”郭靖心想不错,探头外望,只见前面四女抬着装载黎生的布袋,四女左右卫护,后面隔了数丈跟着十余人,手中均执木棒竹杖,想来都是丐帮中人。
郭、黄二人待众人走远,这才跃出花园,远远跟随,走了一阵,已到郊外,只见八女抬着布袋走进一座大屋,众乞丐四下分散,把大屋团团围住了。
黄蓉一扯郭靖的手,急步抢到后墙,跳了进去,却见是一所祠堂,大厅上供着无数神主牌位,梁间悬满了大匾,写着族中有过功名之人的名衔。厅上四五枝红烛点得明晃晃地,居中坐着一人,折扇轻挥,郭、黄二人早就料到必是欧阳克,眼见果然是他,当下缩身窗外,不敢稍动,心想:“不知那黎生是不是他敌手?”只见八女抬了布袋走进大厅,说道:“公子爷,程家大小姐已经接来了。”欧阳克冷笑两声,抬头向着厅外说道:“众位朋友,既蒙枉顾,何不进来相见?”
隐在墙头屋角的群丐知道已被他察觉,但未得黎生号令,均是默不作声。欧阳克侧头向地下的布袋看了一眼,冷笑道:“想不到美人儿的大驾这么容易请到。”缓步上前,折扇轻挥,已折成一条铁笔模样。黄蓉、郭靖见了他的手势和脸色,都吃了一惊,知他已看破布袋中藏着敌人,便要痛下毒手。黄蓉手中扣了三枚钢针,只待他折扇下落,立刻发针相救黎生。忽听得飕飕两声,窗格中打进两枝袖箭,疾向欧阳克背心飞去,原来丐帮中人也已看出情势凶险,先动上了手。
欧阳克翻过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一箭,无名指与小指夹住另一箭,喀喀两响,两枝短箭折成了四截。群丐见他如此功夫,无不骇然。余兆兴叫道:“黎师叔,出来罢。”语声未毕,嗤的一声急响,布袋已然撕开,两柄飞刀激射而出,刀光中黎生着地滚出,扯着布袋一抖,护在身前,随即跃起。他早知欧阳克武功了得,与他拚斗未必能胜,本想藏在布袋之中,出其不意的忽施袭击,哪知还是被他识穿了。欧阳克笑道:“美人儿变了老叫化,这布袋戏法高明得紧啊!”黎生叫道:“地方上三天之中接连失了四个姑娘,都是阁下干的好事了?”欧阳克笑道:“宝应县并不穷啊,怎么捕快公人变成了要饭的?”黎生说道:“我本来也不在这里要饭,昨儿听小叫化说,这里忽然有四个大姑娘给人劫了去,老叫化一时兴起,过来瞧瞧。”
欧阳克懒懒的道:“那几个姑娘也没甚么好,你既然要,大家武林一脉,冲着你面子,便给了你罢。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多半你会把这四个姑娘当作了宝贝。”右手一挥,几名女弟子入内去领了四个姑娘出来,个个衣衫不整,神色憔悴,眼睛哭得红肿。黎生见了这般模样,怒从心起,喝道:“朋友高姓大名,是谁的门下?”欧阳克仍是满脸漫不在乎的神气,说道:“我复姓欧阳,你老兄有何见教?”黎生喝道:“你我比划比划。”欧阳克道:“那再好没有,进招罢。”
黎生道:“好!”右手抬起,正要发招,突然眼前白影微晃,背后风声响动,疾忙向前飞跃,颈后已被敌人拂中,幸好纵跃得快,否则颈后的要穴已被他拿住了。黎生是丐辈中的八袋弟子,行辈甚尊,武功又强,两浙群丐都归他率领,是丐帮中响当当的脚色,哪知甫出手便险些着了道儿,脸上一热,不待回身,反手还劈一掌。黄蓉在郭靖耳边低声道:“他也会降龙十八掌!”郭靖点了点头。
欧阳克见他这招来势凶狠,不敢硬接,纵身避开。黎生这才回过身来,踏步进击,双手当胸虚捧,呼的转了个圈子。郭靖在黄蓉耳畔轻声道:“这是逍遥游拳法中的招数罢?”黄蓉也点了点头,只是见黎生拳势沉重,却少了“逍遥游”拳法中应有的飘逸之致。欧阳克见他步稳手沉,招术精奇,倒也不敢轻忽,将折扇在腰间一插,闪开对方的圈击,拳似电闪,打向黎生右肩。黎生以一招“逍遥游”拳法中的“饭来伸手”格开。欧阳克左拳钩击,待得对方竖臂相挡,倏忽间已窜到他背后,双手五指抓成尖锥,双锥齐至,打向他背心要穴。黄蓉和郭靖都吃了一惊:“这一招难挡。”
这时守在外面的群丐见黎生和敌人动上了手,都涌进厅来,灯影下蓦见黎生遇险,要待抢上相助,已然不及。黎生听得背后风响,衣上也已微有所感,就在这一瞬之间,反手横劈,仍是刚才使过的“降龙十八掌”中那一招“神龙摆尾”。这一招出自《易经》中的“履”卦,始创“降龙十八掌”的那位高人本来取名为“履虎尾”,好比攻虎之背,一脚踏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回头反咬一口,自然厉害猛恶之至。后来的传人嫌《易经》中这些文绉绉的封名说来太不顺口,改作了“神龙摆尾”。欧阳克不敢接他这掌,身子向后急仰,躲了开去。黎生心中暗叫:“好险!”转身拒敌。他武功远不及欧阳克精妙,拆了三四十招,已连遇五六次凶险,每次均仗这招“神龙摆尾”解难脱困。
黄蓉低声对郭靖道:“七公只传了他一掌。”郭靖点点头,想起自己当日以一招“亢龙有悔”与梁子翁对敌之事,又想到洪七公对他丐帮中的首要人物也不过传了一掌,自己竟连得他传授十五掌,心中好生感激。
只见欧阳克踏步进迫,把黎生一步步逼向厅角之中。原来欧阳克已瞧出他只一招厉害,而这一招必是反身从背后发出,当下将他逼入屋角,叫他无法反身发掌。黎生明白了敌人用意,移步转身,要从屋角抢到厅中,刚只迈出一步,欧阳克一声长笑,抡拳直进,蓬的一拳,击在他下颏之上。黎生吃痛,心下惊惶,伸臂待格,敌人左拳又已击到,片刻间,头上胸前连中了五六拳,登时头晕身软,晃了几晃,跌倒在地。丐帮诸人抢上前来救援,欧阳克转过身来,抓起奔在最前的两个乞丐,对着墙壁摔了出去,两人重重撞在墙上,登时晕倒,余人一时不敢过来。
欧阳克冷笑道:“公子爷是甚么人,能着了你们这些臭叫化的道儿?我叫你们瞧一个人!”双手一拍,两名女弟子从堂内推出一个女子来,双手反缚,神情委顿,泪水从白玉般的脸颊上不住流下,正是程大小姐。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黄蓉与郭靖也是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