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生日后,京城气温急转直下,寒意浸浸,老太太身体不大好,生了重感冒,吃药不见好,在医院还折腾了几天。
病去如抽丝,况且是年过八旬的老人,一点伤寒都能去了半条命,戴云青当时已经回江城,傅妧尚未回金陵,就是她和孙琼华轮流去医院照看。
其实傅聿修去国外进修后,傅仲礼夫妇也商量从老宅搬出去,也是考虑到傅家二老年纪大,身体总有些小毛病,就近方便照顾,就一直住在一块儿。
孙琼华一心顾着自己的小家,远离了商场,性子也软了些,与傅家人关系调和得还算不错。
出院当天,傅沉去医院接她。
“你姐和嫂子都在,你不用特意过来,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老太太无所谓的笑着,“其实我活到这岁数,已经够本了,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妈,您别说这种话。”傅妧一听她提这个,心里酸涩,就不是个滋味儿。
老太太笑了笑,看向傅沉,“老三,反正来医院了,你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检查?”傅沉挑眉,“我每年都会体检。”
“不是普通检查,做一下其他方面的。”老太太一说这话,病房内的气氛瞬时就变了,原本在收拾东西的孙琼华咳嗽两声,“我忽然想到,仲礼该来了,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
傅沉嘴角抽抽,“妈,您到底想干嘛?”
他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我身体好得很。”
“您这是闲的,整天瞎捉摸。”
“这可不是瞎捉摸,我听人说,男人一过三十,质量就不行了!”
傅妧坐在边上,垂头憋着笑。
傅沉脸都黑透了,“您到底从哪儿听说的?”
“你看晚晚才那么小,你都这把年纪了,要是再过十年,你说你……”
傅沉冷笑着,一言不发。
出院的时候,傅妧还拍着他肩膀说,“妈是不是担心你不行啊?”
傅沉一整天都黑沉着脸,宋风晚问他原因,他自是不肯说,把自己憋屈了好些天。
宋风晚知道他是接了老太太之后才有些反常,还以为是老太太身体出什么问题了,便旁敲侧击找傅妧打听。
“老三没事啊,你别管他,就是我妈说你俩年龄差得多,怕他以后精力有问题,让他去检查一下而已。”
宋风晚笑抽了,还拿这件事打趣傅沉。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毕竟行不行,有没有问题,做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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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个多月,宋风晚都在准备学院设计比赛的事情,因为上次高雪的事情,闹得很大,学院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每个环节都有人专门监督,最后还邀请了校外人进行评选。
还设置了严苛的奖惩机制,发现抄袭模仿,查出来,就会通报批评并且会受处分。
而校外评审中,恰好就有汤景瓷。
joe要来国内开设计展的事情已经宣传了大半年,段林白这段时间,也在忙着布置会场,由于设计作品都在海外,长途运输,担心有损坏,包机专运,还给每个作品上了过千万的保险。
设计展虽然在年底,但各项工作,尤其是宣传工作,早已提上日程。
京大美院设计比赛,在业内颇有名气,段林白想趁机蹭一波热度,京大能邀请到大师做评审,自然乐意与他合作。
不过汤望津工作繁忙,抽不开身,汤景瓷又恰好要来京城查看设计展的进度,这个席位自然落到她的身上。
和往年一样,设计比赛颁奖典礼之前,获奖名单已经公示出来。
宋风晚得了个特别奖,其实就是所谓的安慰鼓励奖。
胡心悦还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晚晚,其实很不错啦,前面的名次,基本都是大四生和研究生博士生包揽的,你能得奖已经很了不起了。”
宋风晚点头,只能说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行。
“听说还有奖金?”
“两百块。”宋风晚笑道,“发了钱,我们去下馆子。”
宿舍另外两人自然高兴。
苗雅亭是设计班的,每天不是画设计稿,就是窝在宿舍水论坛追剧,在名单出来的当晚十点多,宋风晚原先正在洗衣服,听得苗雅亭一直在喊她。
“怎么啦?”
“评审里,那个汤景瓷和你什么关系啊?”
“算是我师姐吧。”宋风晚没说破她与自己表哥的关系。
且按照他父亲与自己外公的关系,喊师姐在情理之中。
“学校论坛有人下帖子在黑她。”
“什么?”宋风晚急忙凑过去。
一个名为【设计比赛不公平,存在徇私舞弊】的帖子已经被订到了论坛前面。
而这里面挖的人,就是汤景瓷。
这人主要从两方面入手,论述比赛不公平。
其一:汤景瓷不是joe,她没任何作品,在业内也没任何成绩,不配作为评委。
她就是段家硬塞过来的,背后有资本,来宣传设计展,混个眼熟而已,她不能代表joe,所以这次评审问题很大。
其二:她与宋风晚关系特殊,少有大二生获奖,所以她肯定暗中帮助宋风晚了,这里面可能存在某些利益输送。
“这人是傻缺吧,她如果真的帮助你舞弊,怎么可能只弄一个安慰奖,最起码让你拿个二等奖或者一等奖啊。”胡心悦哭笑不得,“这人就是自己没得奖,自己酸了,特意找茬的。”
“不过晚晚,你师姐真的在这方面没有建树和成绩?”苗雅亭偏头看向宋风晚。
网上有人特意搜索了汤景瓷的关键词,除却一些同名的,没有出现任何获奖的履历,比其他评审的履历相比,不仅是寒碜,是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应该有吧。”她看过汤景瓷的素描画,也知道她在给汤望津帮忙,但是具体做了些什么,她没问过。
看她素描的笔力,也不是玩玩那种水平。
汤景瓷和自家表哥一样,平素出来行李中,都会带着一些毛料和刻刀,总不可能为了装逼,整天背着石头满世界跑吧。
“这个帖子里的人说,他们已经写信给校长信箱了,过几天的颁奖晚会,你师姐作为评审,肯定会出席的,你等着吧,保不齐就要好戏看了。”胡心悦耸肩。
“其实自从你和你家三哥公开关系,就有不少人酸你,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巴不得你出什么洋相,不然这帖子怎么可能顶这么高?”
宋风晚无所谓的笑着,又回洗手间,继续搓揉衣服。
*
这个贴在就在页面上待了几个小时,就被人删了,第二天学校也通过各班辅导班下发了通知,说设计比赛评审,均经过筛选,觉得有资格担任职位,希望大家不要以讹传讹,具体事宜会在颁奖典礼上详细说明。
因为颁奖典礼,也会展出一些老师和评委的作品,学校是准备趁着这时候澄清,学生不敢明目张胆说,但私下却还在议论。
宋风晚担心汤景瓷没准备,到时候被人为难,特意提前和她说了下。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在晚会上为难我?”汤景瓷刚雕了个红玉少女小像,清理了桌上的玉屑,洗了手,在抹手油。
“只是可能。”因为获奖的学生,可能会被大公司挑中,所以这个比赛,所有学生都很在意,“你有作品吗?”
汤景瓷轻笑,“你以为你们美院领导是吃白饭的?因为段林白经常资助学校活动,就把一个白丁塞进评委席,这不是等着让人挑刺?”
“话说这么说啊,你不是在国外嘛,又顶着师叔头衔担任了职务,难免有人酸……”
宋风晚努努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大好意思开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搞玉石雕刻,还是搞艺术创作的啊?”
“我整天都带着刀,你说呢?”汤景瓷继续擦着手油。
她皮子被磨得很薄,在刺目的台灯下,光线透过来,皮子通透莹白。
“可是我表哥怎么说你手残啊。”
乔西延在傅沉生日后,就回了吴苏,即便汤景瓷此刻在京城,他那边接了个博物馆的工作,要帮忙雕刻馆内的一处浮雕,也没赶去京城,不过工作接近尾声,也就这两天就能到京城。
“你说什么?”汤景瓷冷感的五官在灯光下,添了丝冷色。
他们这种靠手吃饭的,被人吐槽手残,这简直比人身攻击还严重。
“这是我表哥说的……”宋风晚怯生生的说。
他俩是男女朋友,宋风晚肯定找乔西延打听了,问她具体在干嘛,是不是也玩玉雕,乔西延就说了一句,“她手残。”
“乔西延说的?”汤景瓷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拿起手边的刻刀,在手中掂量着。
“汤姐姐……”宋风晚听她语气不对劲,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没事,谢谢你提醒我。”
挂了电话之后,汤景瓷拿过手边的一块石头毛料,在上面狠狠刻了乔西延的名字。
“我手残,你是眼瞎了吧,你才是手残!”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
乔西延刚忙完博物馆的工作回家,冲了个澡,正打算和汤景瓷视频,却被告知,她已经睡觉了。
这才晚上六点半,这女人睡的什么觉?
但是他这种直男,自然不会想到,她出什么事,还以为她最近太忙累着了,就回了一条信息,【那你休息吧,晚安。】
汤景瓷等了半天,居然等了这么个消息,气得半宿没睡着。
他怎么不问一下,自己为什么睡这么早?晚安?
乔西延,你这混蛋!
乔西延性子比较直接,不会想那么多,他心底想汤景瓷,也极少直接表达出来,夜里睡不着烦躁了,在自家院子里转了一圈,嗓子痒得难受,摸出抽屉内侧的烟,点了一根。
戒烟时间长,忽然抽了根烈性的烟,还有点呛嗓子。
“哎呦,你这小子深更半夜不睡觉。”乔望北忙到半夜,回屋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黑影,差点把他吓死,“你要吓死我啊!”
“睡不着。”
乔望北盯着他看了半天,他又不清楚,乔西延已经和汤景瓷勾搭到一起,“西延,年纪不小了吧。”
乔西延没作声。
“你表妹都谈恋爱了。”
“你又想说什么?”
乔望北思忖半天,默默说了句。
“你妈呢,走得早,爸对你关心不够,这男人啊,有点欲望很正常的,人之大欲嘛。”
乔西延挑眉,这老头子年纪越大不正经了,他在胡扯些什么?
“您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是不是想女人了!”
乔西延手指一抖,烟灰落在粗厚的指腹上,也不觉得烫。
他这把年纪,说这种事,怎么不觉得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