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
沈浸夜蹭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喊了一声,“妈!”
宋风晚心头一跳,这人莫非就是传闻中的傅家大小姐?
傅家到了傅沉这一辈,三子一女,仅有一个女孩,头上还有两个哥哥,自然非常受宠,不过性子也是出了名的骄纵。
都说婚后有了孩子脾气可能会收敛些,不曾想嫁人后丈夫宠着,倒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她和傅沉生得比较像,眉眼温润,带着一股南方女子的温婉纤细,可是举手投足又透着北方人的大气爽直,说话也很直接。
而她身后跟着的男人,四十左右的模样,一身熨帖又严肃的正装,戴着眼镜,即便此刻来看,也是非常帅气的大叔,书卷气浓厚。
年轻时定然是唇红齿白的俏书生。
“阿妧,侗文,你俩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太太就这么一个闺女,当年远嫁金陵,她哭了好多天,大半年都没睡好。
“临时决定的。”傅沉的姐姐,单名一个妧,寓意美好。
“我一直和你爸念叨你俩呢。”老太太握住女儿的手,这眼眶还隐有泛红,“侗文啊,你也赶紧进来坐。”
“谢谢妈。”沈侗文将行李箱放在一侧,和傅老打了招呼,“爸。”
“嗯。”傅老轻哼一声,看着不大愿意搭理他。
“你说你回来也打个电话啊,我让斯年或者老三去接你们啊,从大门口走进来的?”
这两人回京通常都是坐飞机,若是无人去接,就是打出租到大院门口,再拖着行李箱走进来。
“一路走来正好透口气,坐出租闷得我都想吐。”
“爸妈,你们坐。”沈浸夜急忙起身,弄得宋风晚也不好意思坐着。
“姑姑,姑父。”傅斯年也起身让座。
“行了,都坐吧。”傅妧扶着自己母亲坐下,偏头看了眼面色难堪的孙琼华,“我刚才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二嫂现在真的好大气派,到我爸妈这里发脾气泄火?”
“阿妧……”孙琼华气恼,怎么都没想到傅妧这个时候归家。
沈侗文是独子,傅妧又是傅家唯一的女孩,两家约定好,轮流过年,今年刚好轮到他们一家回傅家。
“孙家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我们家傅沉方才也说得很清楚,也已经给足了二嫂面子。”
傅妧对她一点都不客气。
她很疼爱傅沉,可以说傅沉从小就是她带大的。
“孙芮的事情压不下去,不是她自己问题?自己做了那些龌龊事,还想玷污我弟弟?”
宋风晚愕然,玷污傅沉?
这姐姐用词也是刁钻。
“她对傅沉的心思谁都知道,我也私下和你聊过,让你约束一下这个侄女,你非是不听,现在出了这种祸事,你还想让我弟弟帮你们孙家擦屁股?”
“没这个道理吧。”
“孙家与我们傅家确系姻亲,若是真遇到难处,傅沉落井下石,我这个做姐姐的第一个饶不过他,但助纣为虐……”傅妧轻笑,“我们傅家丢不起这个人。”
孙琼华对这个小姑子有些忌惮,傅家的掌上明珠,她之前一直试图讨好,她却始终和自己不太亲近。
行事乖张,嫁人后也未见收敛。
夫家宠着,也是肆无忌惮的主儿。
“我只是觉得小芮得到教训,是不是该收手了?”孙琼华知道今晚来这里,讨不到半点好处,语气已经软了几分。
“傅沉,你还在针对孙芮?”傅妧偏头看向自己弟弟。
“不曾。”傅沉说得很直接。
“怎么不曾?傅沉,你说话得负责?”孙琼华诧异。
傅沉侧目看她,“二嫂,我平时也很忙,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她身上。”
“那就是你们孙家没本事平息风波,这能怪谁?”傅妧耸了下肩。
孙琼华轻笑,“……总归我今天是讨不到好了,你一直偏疼傅沉和老大家的,自然向着他。”
她说这话,算是彻底惹恼了傅妧。
她冷冷一笑。
“二嫂,你说话可别丧良心,这么多年,我对聿修不好,但凡斯年有的,他就绝不会缺,他们年龄相差这么多,很多事情,我还是向着聿修的,我偏疼斯年?”
“你能举出一个例子,说我只向着斯年,我立马给你赔礼道歉,若是和傅沉那是没得比,这是我亲弟弟!”
“你要是这么说我,那我也好好和你说道一番,之前因为聿修和那个女孩的事情,把我们傅家的脸丢成什么样了?”
“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都蹦出来了?是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疏于管教,才让他背信悔婚,弄得我们傅家不仁不义!”
宋风晚愕然,乖巧的站在边上,无意瞄了眼傅沉,两人对视一眼……
宋风晚:你这姐姐好厉害啊。
傅沉:还好。
傅妧年轻时就是个硬茬,更别提这么多年被丈夫娇宠,受不了这份窝囊气。
……
孙琼华也是第一次和她交锋,被怼得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话,关于聿修的教育问题,我和我妈明里暗里和你提过不少次,你听进去多少,知道你好面子,有些事我们点到即止。”
“之前你儿子闹出那么大的风波,还把那个私生女带到大院见我妈?你这个当母亲身在何处?”
“我们傅家的脸都被丢光了,我这个当小姑子的说过你半句不是?还是打电话质问过你?”
“就是出了这种事辱没门风的事情,我爸妈和你急眼没?”
孙琼华哪里想到傅妧会搬出傅聿修的事,一时臊得没脸见人,“不曾说过。”
“现在这件事还是你们孙家惹出来的是非,这种时候,及时止损、教育孩子才是重点,你跑来我爸妈这里撒野?”
“二嫂,你这是冲谁发火呢?”
傅妧非常强势,怼得孙琼华哑口无言,而且有理有据,她都无法反驳。
傅家二老并未出声阻止,有些事他们也早就想说了,这孙琼华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被他们训斥,面子上过不去,借着傅妧宣之于口也未尝不可。
“我知道你心底一直觉得爸妈偏心,偏疼大哥一家甚至是我和傅沉,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们家远在云城,平时爸妈有个头疼脑热,你在旁服侍过么?”
“你们家离得远,顾不上也能理解。”
“前些年母亲身体不舒服,就连斯年都在旁服侍了很久,你回来看过几次?”傅妧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反倒是你那个侄女开刀切了割阑尾,你当天夜里就跑回来了。”
京城太小,哪有密不透风的事。
孙琼华听到这话,脸上越发难堪。
宋风晚认识她这么多年,她是个非常强势的人,居然会被人逼到这种地步?足见傅妧多彪悍。
“二嫂,你把我们傅家人当过自己人吗?现在却和我弟弟讨论内人外人的问题?您自己不觉得可笑?”
宋风晚都听得倒吸口凉气。
这位傅家大小姐太狠,每一句话都是往人心口戳,招招致命。
她穿了一身黑,端站在那里,眼中像是淬着寒霜,看着她的时候,冷冽非常,寒冰利刃,毫不留情。
“我太着急了。”孙琼华最终服软,她要是这时候和傅妧硬碰硬,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爸妈、老三,对不起。”
傅沉闷不做声,只觉得姐姐回来的非常及时。
这有些话还是她说得明白。
“行了,都别说了,难得阿妧和侗文回来,忠伯,再加两副碗筷。”老太太叹了口气。
人心都是偏的,傅斯年和傅沉几乎是她带大的,感情自是不一样。
老二一家十几年前就搬到外地,极少回京,她自认为对傅聿修也是疼爱,无所亏欠,但较真比较,那肯定还有分别。
一家人坐下后,孙琼华端了酒,依次赔罪后,推说还有点事,提前离开了,无人挽留,也没人送行。
……
她离开之后,餐桌上的气氛才松弛下来。
“阿妧,琼华太要强,你说话太重,这次你和她撕破脸,以后怕是难相处了。”老太太叹了口气,看到子女闹成这样,心底肯定不舒服。
傅妧混不在意,随手拿了只螃蟹,“我刚才已经够给她面子了,说话还重?”
宋风晚抬头看了她一眼,差点把孙琼华逼疯,还不重?
作风霸道强悍,就连那么强势的孙琼华都被狠狠压了一头,愣是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气场太强。
“你说呢。”老太太语气斥责,眼神却很温柔。
傅妧低头掰扯着蟹腿,“本来就是那孙芮过分,她怎么有脸来找傅沉。”
“什么内人外人,还准备道德绑架?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她是在云城待久了,做惯了当家主母,怕是忘了我们傅家还轮不到她当家做主,撒野也来错地方了吧!”
一侧的沈侗文伸手将螃蟹夺走,“螃蟹性寒,你要少吃。”
“我就吃一个。”傅妧蹙眉。
“就一个?”
“一个!好久没吃了。”傅妧十分爱吃螃蟹,没想到傅家今晚刚好煮了几只。
沈侗文没说话,低头帮她处理螃蟹,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只准吃一只。”
“啰嗦。”
沈浸夜也爱吃,但是剥不好,“爸,我也想吃。”
沈侗文伸手将碗里剥下来的八只蟹爪和两只蟹钳丢给他,“自己吃。”
沈浸夜当时脸就黑了,他母亲吃肉,他只能啃爪子?
宋风晚低头笑出声,这夫妻俩也是逗趣。
傅妧之前就注意到宋风晚了,她一笑又引起了她的关注,“乔老的外孙女是吧?我以前见你的时候,好像才两三岁,扎着红绳,特可爱,这一转眼都是大姑娘了。”
傅妧长得不算是那种绝美的人,但胜在气质好,举手投足更是优雅得体。
“长得也标致,难怪我妈当初一直说要和把你娶进门,之前是打算许给斯年的,这小子年纪太大,要不然也轮不到聿修那小子,反而让你遭了罪。”
傅斯年一直没出声,低调缩小存在感,免得被姑姑催婚,却莫名其妙被傅沉瞪了一眼。
真是躺着也中枪。
傅妧一直在夸宋风晚,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傅沉坐在一侧,居然破天荒的拿起一侧茅台酒,斟满……
这是傅老特意留给沈侗文来喝的,最后反而都喂进了傅沉的肚子里。
“傅沉,你今晚是怎么回事?突然喝酒了?”他自从信佛之后,滴酒不沾,傅妧怕他喝多了,让傅斯年把酒拿过来。
“心情不好。”傅沉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就是被那孙芮爬床,又差点猥亵吗?至于吗?搞得和贞洁烈妇一样。”
傅沉险些被酒水给呛死,他郁闷的压根不是这回事。
宋风晚低头憋着笑,他家三哥终于吃瘪了?
边上的傅斯年和沈浸夜则一直低头,强忍着笑意,看到傅沉被怼,心底只有四个字:
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