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勉认真道:“方家子孙怎就不能辅佐女人?姑姑救了小弟跟太爷爷,太爷爷亲口承诺辅佐李家,为此将小弟过继到二房,也是为了方家另寻一条出路。从此方家分成两支,各奉其主,各安天命:二房辅佐李家,长房和三房随他们辅佐谁。争霸天下,靠的可不止是实力和智谋,还有胸襟和气魄,若有人以此为借口,像死去的废帝一样陷害方氏一族,这点胸襟有何资格争霸天下?”
众人:……
李菡瑶心中叫一声好。
裴本急忙道:“在下也是一样,也要为裴家多留一条后路。郑姑娘也是吧?”他不忘拉心上人一把。
郑若男坦率地点头。
赵朝宗得知这一切是忠义公府辈分最高的二老太爷方无莫的安排后,心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盯着方勉的目光倏然转幽深,再未口出恶言讥讽。
这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李菡瑶不由警惕。
方勉又道:“还有一事在此告诉大家,免得将来知道后谣言污蔑姑姑。”
李菡瑶觉得不妙,忙瞪他。
方勉眼角余光瞥见,却装没看见一样,自顾道:“李家公开招赘婿,至今无人入选。太爷爷欣赏姑姑才德兼备、智勇双全,敢为天下先,乃古今罕见的奇女子,特向李家求亲,想将我嫁与姑姑。”说罢才转向李菡瑶,微微一笑,黑亮的眼眸坦白地泄出不可言说的心思。
李菡瑶感觉脸热了,强作镇定地瞅着他,咬牙悄声道:“娶姑姑?你这是忤逆不孝!”她总算明白了方勉叫“姑姑”的用意了,竟是为了麻痹自己。
鄢芸抿嘴,眼中笑意晃动。
火凰滢则噗嗤一声笑出来。
方勉小声道:“又不是亲的。”
李菡瑶瞪了他一眼,目光朝周围一扫,只见众人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忽然心里就舒服了。
显然,旁人受惊吓更大。
赵朝宗那嘴能塞进一鹅蛋,盯着李菡瑶问:“姑娘答应亲事了?”眼神很危险、很犀利。
李菡瑶断然道:“没有!我李菡瑶不会靠联姻争天下。以前选婿严格,现在只会更严格。方少爷想嫁我,得先在棋盘上赢了观棋,才有资格。横竖这件事与赵兄弟无关。赵兄弟,各位,请吧——”她率先向上房行去,不给众人对她评头论足并议论亲事的机会。
观棋、刘嘉平一齐道:“请——”
鄢芸和火凰滢也反客为主。
其他人鱼贯跟上,一面思索这门亲事带来的深远影响:若亲事成,不仅是替方家开辟了另一条路,更有问鼎天下的可能,方无莫此举可谓深谋远虑。
再没有人嘲笑方家。
入赘女皇为夫,想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可见权利到了顶峰,没有什么不可能。
刘老爷见范大勇败了,事情的发展却峰回路转,刘家迎来了更紧张、更严峻的挑战,不顾伤势,直直挺着缠裹了层层白布的脖颈,像一只鹅,在刘诗雨和刘太太的搀扶下走出来,站在廊下迎客,尽地主之谊。
赵朝宗看着李菡瑶的背影,想起乾元殿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想起王壑面对烈火的绝望伤痛,想起太庙那幅睥睨天下的狂草,想起他曾经中的毒……李菡瑶大闹京城的一幕幕从他眼前晃过,最后定格在前方红色身影上。
正沉吟间,一侧首撞进鄢芸黑亮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他,他立即笑道:“鄢二姐姐好。”
鄢芸微微一笑,笑容浅浅的,却意味深长,仿佛问“我什么时候成你姐姐了?咱们很熟吗?”口中说的却是:“见过赵公子。请问家姐可有信托公子捎带给我?”
她不过是找个话题作为切入点,与赵朝宗寒暄,在寒暄的过程中观察掂量对方,问家信是顺便。——鄢苓没托李菡瑶带信给她,或许托了赵朝宗呢。
赵朝宗忙摇头,抱歉道:“并没有。”跟着就诧异问:“鄢大姐姐没托李姑娘带吗?”
鄢芸坦然摇头,说“没有”。
赵朝宗正等着呢,见她摇头,忙提高声音道:“按说不会呀。哦,小弟想起来了——”
鄢芸凝视着他,等他说想起的内容;前前后后的人也都被赵朝宗吸引,也都竖起耳朵。
赵朝宗道:“李姑娘托鄢家大姐姐转交一封信给我王纳哥哥,大姐姐没转交,我哥一炮轰了乾元殿,差点炸死了李姑娘。李姑娘后来大发雷霆,当着王家人跟大姐姐大吵一场,闹翻了,所以就……”他朝鄢芸递了个“你明白”的眼神,没有再说下去,仿佛顾忌李菡瑶。
李菡瑶刚走到廊檐下,正停下来问候刘老爷伤势,闻言猛然回头,盯着赵朝宗腹诽“狡猾的小子,这是想离间我跟芸姐姐?王壑派他来就没安好心。”
这件事并非李菡瑶本人处理的,而是观棋。
李菡瑶是回到江南后,跟观棋碰面才听说,当时就教导了观棋一番,说“若你真是观棋就罢了,可你是李菡瑶!我以往去鄢家,每回跟芸姐姐溜出去玩,回来必定被苓姐姐责怪教导,但她却会在鄢伯母跟前替我们遮掩。她的性子你都清楚,为何要生气?你生气该放在心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谴责她,这是我的脾性和行事方式吗?不说看在芸姐姐面上,就是看在死去的鄢伯伯面上,我既性命无忧,又何必再跟她计较?卖这个人情是很容易的事。”
观棋愧疚也无法了。
这件事李菡瑶还没跟鄢苓解释呢,两人一直未碰面,书信又不方便说,今天才碰面。
谁知,赵朝宗就弄鬼了。
观棋在旁听了又气又急,想要解释,又无可解释,况且也轮不到她解释,她此刻是观棋。
鄢芸心中恍然:我说姐姐见了李妹妹,不该不让她捎信给我,原来出了这大的事。到底什么缘故,还要问过李妹妹才知道,眼下不可被这小子挑拨。
她便笑道:“原来这样。这也没什么。姐姐行事向来稳重,自然不赞成李妹妹冒险,就算藏了信,也没有恶意,并不是有心要害李妹妹。李妹妹乾元殿遇险,分明是王公子思虑不周,不怪我姐姐。”她倒打一耙。
李菡瑶也笑道:“赵兄弟,我那天发怒可不是冲鄢姐姐去的,是冲你那好哥哥王纳去的!”
两人联手翻转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