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大将军颜贶才二十四岁,是前任靖海大将军陈勉一手提拔上来的。三年前,陈勉暴病而亡,其身后无人,陈飞等靖海水军各部将都想上位,左相王亨、右相崔渊力排众议,推举颜贶接替靖海将军一职。
颜贶上位后,陈飞等一干阅历资深的将领对他多有不服,这几年生出无数事端。
这次颜贶出海巡查,明面上打的是靖海安邦的旗号,事实上是因为他查知陈飞豢养了一批私军,就藏在某海岛,要亲自去核实并缉拿,以治陈飞之罪。
张谨言很费了些手段,才联系上他,告知来意。他立即返回。一回来,他安排在陈飞身边的人便来回:陈飞抓了李菡瑶和落无尘,已经去霞照见钦差大人了。
颜贶急忙乘船去追赶。
这才有谨言连夜救人之举。
颜贶的船停在一小镇等世子。
半夜时分,谨言带着观棋回来了。两人立即上船,至主舱室求见大将军,颜贶忙请进。
二人进去。
谨言抱拳道:“大将军,幸不辱命。”
颜贶忙还礼道:“辛苦世子了。”又扫了李菡瑶一眼,疑惑问:“落无尘呢?难道……”他不敢说下去,眼中露出沉痛神色。他见过落无尘的,且相谈甚欢,很欣赏这江南第一才子,若无辜丧命,怎不叫他伤痛!
谨言解释道:“来不及救,再者李姑娘说他出卖了李家,就让他跟着陈飞,她有办法揭发他。”
颜贶道:“这怎么可能?”
谨言道:“李姑娘说的。”
颜贶这才仔细打量观棋。
这种时候,观棋自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先是依礼拜见大将军,然后静待他发问。
颜贶沉声问:“李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观棋早将他也打量了一番,回道:“潘子玉说,江家和李家勾结大将军,为大将军提供军资,图谋不轨。他抓了小女子,逼迫落无尘招认:此事由其父落霞在两边通传,落无尘曾替其父跑过一趟差事,借机结识了大将军。”
颜贶神情一滞,跟着怒道:“荒谬!”
观棋不语——这世上荒谬的事还少吗?
颜贶又问:“落无尘如何应对的?”
观棋漠然道:“他招了!”
颜贶喃喃自语道:“他怎会招了呢?”忽然把目光凝在观棋脸上,好像找到答案一般,慢声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真不假!”一副看红颜祸水的神情。
谨言忙道:“这与李姑娘无关。是他自己不坚定。”
观棋却目光炯炯地看着颜贶,问:“潘子玉和陈飞这样对付李家和江家,究竟是为潘梅林报仇,还是因为大将军?如果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人是大将军,说明这一切他们早有图谋。那大将军呢,为何要跟表姐定亲?”
颜贶没想到她会问出这话,不由愣住。
谨言忙问:“姑娘表姐是?”
观棋道:“就是江姑娘。”
谨言想起来了,不就是跟东郭無名一块落水的姑娘嘛,他当时还以为那两人殉情呢,没想到竟和颜贶定亲了。
颜贶被观棋盘问的口气、谨言不信的神情弄得很是尴尬,忙道:“是江老爷子先提的。”
观棋道:“我知道外祖父是有些趋炎附势,但大将军是何等身份,若不愿意,外祖父怎敢相逼?”
颜贶涨红了脸,瞪着观棋。
观棋逼视着他,不肯退让。
良久,颜贶黯然垂眸,轻声道:“本将军曾见过江姑娘,心慕江姑娘活泼纯真。不过此事尚未落定,才交换了八字而已,陈飞他们怎会知晓?”
观棋红了眼睛。
之前她以为江家被灭门是因为李家得罪潘家的缘故,担心姑娘会内疚一辈子;现在看来,这灾祸竟是江老太爷自己招来的,是被靖海大将军所连累。
可怜,江姑娘还不知道呢!
谨言见观棋和颜贶见面就对上了,暗自佩服她的胆量,又唯恐二人闹僵,忙打岔道:“大将军,刚才我们听陈飞的属下说了一件事:江家船厂被烧了。”
颜贶点头道:“我也接到消息了。”
谨言忙问:“可知是谁所为?”
颜贶摇头道:“不知道。”
他看向观棋,诚恳道:“李姑娘,接下来我们要共同对付陈飞、潘子玉,还请姑娘能信任本将军,将一些事据实相告,本将军也好仔细筹谋,以免出岔子,坏了全盘计划。——江家船厂是不是姑娘烧的?”
观棋困惑道:“将军这话小女子就听不明白了。我外祖家满门被灭,仅剩下大舅母和表姐。大舅母被陈飞逼去三江口移交船厂,我留在府城陪表姐治办丧事,又被陈飞暗中掳来,才被世子救出,如何分身去烧船厂?”
颜贶皱眉,这正是他疑惑不解的地方。可是除了李菡瑶,谁能在陈飞的眼皮底下烧这一把火?
他沉声道:“请姑娘将事情经过详细解说一遍。”
观棋便从李家接到江如澄的凶信说起,说她连夜赶到江家,江家已经被烧,然后毛强来了,江家因无法完成订单,将船厂抵押给水军;江大太太随毛强去三江口办交接,她留在府城治丧,然后被陈飞的人掳走……
这些事,七分真三分假。
假象之一:江家是在李菡瑶赶到后被烧的;假象之二,陈飞掳走的是丫鬟观棋,不是李菡瑶,是在三江口掳的,不是从府城掳来的。
观棋这么做,是坚持李菡瑶的教导:李家不会依附于任何权贵,不能将底细暴露给任何人。
观棋心中清楚,船厂肯定是李菡瑶烧的,但她绝不会透露给颜贶和张谨言知道,反要百般掩饰。
她也不怕事情泄露,既然李菡瑶从府城来到三江口对付陈飞,其善后肯定处置妥了。
颜贶和谨言深深地迷惑了。
这时,颜贶的属下来回禀:“将军,飞鸽传书。”
颜贶看信后,失声道:“竟有此事!”
谨言见他如此震惊,忙问:“何事吃惊?”
颜贶道:“陈飞的私军,几千人,全部覆灭!”
谨言追问:“如何覆灭的?”
颜贶木然道:“两艘楼船,爆炸了!”
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