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国中平三年(公元18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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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伯玉的五万人马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凉州的安定郡唾手可得。凉州刺史耿鄙立即求见太尉张温,要求派自己的从事武都带着人马收复安定郡。张温立即答应。
耿鄙的手中有四万部队,但现在都在前线,只有马腾的五千人马还滞留在汧(读qian)县。于是耿鄙派马腾带着三千骑兵随从事武都北上收复安定郡,剩下两千骑兵给他做亲卫营。
边章,韩遂带着部队一路急退,所过城池全部放弃。
荡寇将军周慎带着北军精锐两万人,凉州都尉徐荣的一万郡国兵,西部都尉麴义的一万边军,金城郡兵曹从事华雄的五千郡国兵,总共四万五千人,一路紧追不放。
汉阳郡太守傅燮带着从京兆府借的三千人马,顺利进驻汉阳郡治所翼城。
凉州刺史耿鄙带着两千骑兵进驻凉州的刺史府治所陇县。陇县也在汉阳郡,距离右扶风郡非常近,只有百十里路程。
周慎担心中埋伏,一路上小心翼翼,行军速度并不是太快。
边章率七万大军退到平襄城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周慎赶忙集结大军,驻扎到平襄城下。他的部队人数没有叛军多,可以围城,但攻城就显得实力不足了。周慎急忙派快骑赶到董卓,皇甫鸿军中,催促两军迅速赶到平襄会合,准备攻打叛军。
此时,董卓和皇甫鸿正和六月惊雷所率的三万羌胡在射虎谷附近对垒,想走都走不掉。
周慎急忙向太尉张温求救,要求讨虏中郎将李弘速速率部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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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弘的部队已经到达雍县。
李弘带着鲜于辅,左彦急匆匆走进府衙。桑羊迎出来,互相寒暄了几句。
“桑大人,汉阳的战况如何?”李弘问道。
“很不好。边章根本不和我们交战,他们已经退到榆中城。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退过黄河,如果他们渡过黄河,深入金城郡腹地,这战就很难打了。金城是他们的老巢,地形复杂,粮草运输困难,对我们很不利啊。”桑羊苦笑道。
李弘吃惊地说道:“退到榆中,那不已经到了黄河边了?距离我们这里有一千多里吧?”
“对。”桑羊说道,“你们即使以最快地速度行军,估计也要十几天之后才能赶到榆中,那边的路非常不好走。”
“平襄城有后援部队吗?”鲜于辅问道。
“没有。董将军和皇甫校尉的部队已经追赶六月惊雷到了陇西郡。现在整个汉阳郡只有傅太守手上有三千士兵,耿大人手上有两千骑兵。”
李弘暗暗摇头。
“周将军孤军深入,危险啦。”左彦小声说道。
“叛军退得快,非常快,我们只有追上去,否则怎么办?让他们大摇大摆地回到金城郡吗?他们根本不要汉阳郡,放弃了所有的城池。叛军撤军的决心之大,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桑羊担忧地说道。
“太尉大人对西凉的最新战局有什么看法?”李弘问道。
桑羊看了他一眼,说道:“太尉大人认为必须要重击边章,赶走六月惊雷,否则招抚一事,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有结果。”
李弘沉吟不语。
太尉张温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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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中城位于黄河岸边,在金城郡的最东端,距离汉阳郡的勇士城三十里。两城中间,最险要的地方就是一段五里长的葵园峡谷,这是通往榆中城的唯一通道。
边章的脸色非常难看,整个人都瘦脱了形。他的伤势虽然没有恶化,但一直都没有恢复的迹象。边章整日躺在病榻上,饱受伤痛的折磨。
韩遂缓缓走进来,挥手示意两个医匠离开。
“老边……”
韩遂轻轻抓住边章的手,小声喊道。
边章回握着韩遂的手,勉强笑道:“文约,我很痛,很痛,我实在受不了。”
韩遂痛苦地摇摇头,拍拍他的手臂说道:“老边,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们打完这一战,我们就回金城。”
老边闭上眼睛,小声呻吟了几声,低声问道:“伯玉,伯玉有消息吗?”
韩遂双眼猛地爆出一团怒火,脸上地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他强忍怒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有消息了。”
老边惊喜地睁开眼睛,随即看到了韩遂脸上的怒气。他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伯玉和文侯出事了?”
韩遂点点头,再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压低声调说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在安定郡的灵台山附近被豹子李弘伏击,全军覆没。”
老边惊呆了,他呆呆地望着屋顶,好长时间都没有做声。
“他们都死了吗?”
“没有,都被抓住了。”韩遂气愤说道,“这两个人一下子葬送了我们五万人。”
边章无奈地苦笑一下,说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文约,伯玉他们赶不回来了,那我们的围歼计划就作废了。”
“是的,老边,我就是来找你商量这个事。”韩遂稍稍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周慎的部队已经在城外扎下大营了。”
“文约,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截断他的粮道?”
“对,我打算截断他们的粮道。”韩遂稍稍思索了一下,说道,“杨秋、成宜、粱兴、马玩的部队现在都埋伏在城外的驼岭上,如果汉军打算切断我们的粮道,我们正好可以打他们一个伏击,趁机歼灭汉军一部分人马。然后我再让杨秋他们封锁葵园峡谷的两端,彻底断绝汉军的粮草补给。”
“你选择什么时候占据葵园峡?”边章问道,“等周慎攻城的时候吗?”
“汉军一路追来,所带粮草有限,以我的预测,不会超过十天。所以我打算让周慎先攻上几天,你看呢?”
“攻城?”边章说道:“我们现在兵力少,士兵也没有周慎的部队精锐,一旦打起来,我们伤亡很大。最好能想个办法,让敌人以为我们缺粮,这样他们为了避免损失,可能会只围不攻。”
韩遂微微闭上眼睛,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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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中城外,汉军的大营连绵数里。
中军大帐内,一群将领围在案几周围,看着铺在案几上的地图,正在激烈地争论着。
周慎大约五十多岁,身材高大瘦弱,一张不苟言笑的长脸,一双犹疑不定的眼睛。额头上的皱纹很深,好象一直在思考问题似的。他出身门阀贵族,自小从军,曾在北疆雁门关担任守将多年。
他望了一眼相貌堂堂的孙坚,语调平缓地说道:“孙大人,如果我们围城的话,好象没有必要再去切断敌人的粮道了。”
“我同意将军大人的意见。”华雄很慎重地说道,“我们已经抓了好几个叛军的信使,知道他们正在向金城催讨粮食。这说明城中的确缺粮,我们得到的消息是真的。既然城中缺粮,我们围城就可以了。城都被我们围住了,还去截敌人的粮道干什么?”
华雄是金城郡人,二十多岁,身材健硕,皮肤稍黑,一双大眼,眉毛象两根小木炭似的又黑又粗。他武功好,为人老于世故,精明谨慎,在金城郡很有名气。
华雄刚刚说完,麴义接着说道:“孙大人要求带一万人赶到驼岭切断敌人粮道,我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既然我们知道敌人缺粮,就应该集中兵力,全力攻城,消耗敌人的兵力,打击敌人的士气,以等待后援赶来围歼。这个时候分散兵力去切断敌人粮道,既耽搁时间,又贻误战机。”
麴义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北方汉子,身高体壮,气宇轩昂,肤色红润,容貌俊秀。他是前朝尚书令鞠谭之后因避难到凉州西平改姓为麴。他文武全才,尤以武功为高,其为人侠义刚直,悍勇好斗。他在边疆率部抗击羌胡,屡立战功,由金城郡的从兵曹从事一直做到西部都尉,是个骁勇善战的武将。
“退一步说,即使我们不攻城,用四万多人围住榆中,难道敌人运来的粮草还能冲破重围,飞进榆中城?孙大人一再要求独自领军一万人赶到驼岭切断敌人粮道,是不是不相信我们西凉的部队,你认为我们私下通敌?”
孙坚哈哈一笑,说道:“都尉大人言重了。榆中城缺粮,显而易见。但榆中城有七万叛军,他们随时可以突围,尤其是在我们团团包围城池,兵力分散的情况下。”
“我率兵驻扎在驼岭,既可以切断敌人粮道,也可以切断敌人突围逃窜的路线。一旦城内叛军得知运粮线路被我们切断,必定惊惶失措,冒险突围。这时我在驼岭阻击他们,迟滞他们逃亡速度,诸位大人可以迅速率部赶来,将敌人包围在驼岭。诸位大人应该知道,在野外歼敌要比攻城歼敌轻松多了。”
麴义摇摇头,说道:“孙大人,不攻城,敌人就会集中主力突围,他们不可能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继续坚守,这个事情你分析的很对。但是你考虑过没有,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老边和韩遂会想不到?驼铃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会视而不见?你能肯定他们没有在驼岭预先埋伏部队,等着你自投罗网?他们在实力无损的情况下,一退千里,放弃了整个汉阳郡,却突然守在榆中这个小城里,不过黄河,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粮草了?”
周慎和孙坚等人默然无语。
“将军大人,孙大人,麴都尉的话非常有道理。”徐荣慢吞吞地说道,“老边和韩遂闻名西疆,不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带着自己的部队千里大撤退。他肯定是想诱敌深入,寻找机会击败我们。”
徐荣给人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宽大厚实,不但长相憨厚,身材也象门板一样,还有一双肥硕的大手,虽然他只有二十多岁,但看上去却更象三十多岁的人。徐荣为人豪爽仗义,做事稳重踏实,非常有人缘。他是幽州辽东玄菟郡人,出身小吏人家。因举孝廉而为郎,后到凉州汉阳郡任职兵曹从事,在边疆屡立战功,去年随同皇甫嵩征战,被左车骑将军举荐为凉州刺史府的都尉。
徐荣看了大家一下,继续说道:“他为什么在平襄城突然停下?目的无非就是等我们这几支队伍聚齐了,然后把我们一起诱进金城郡,一起消灭。”
“现在我们只是推测榆中城粮草不济,并没有确实证据。如果我们知道叛军粮草不足,无非要做两件事,分兵扼守叛军粮道,或者围城困死叛军。无论是分兵切断敌人粮道还是围城,都不能速战速决。不能速战速决,我们就要长期待在这里。时间待长了,我们的粮草补给就需要补充。如果他们切断我们的粮道,我们怎么办?我们除了速速撤退,别无他途。我们在缺粮的情况下长距离撤退,对叛军来说,就是歼灭我们的机会。”
周慎专心听完徐荣的分析,赞许地点点头,问道:“徐大人,那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和将军大人的意见一样,也是围城,但我们要派出部队,占据葵园峡谷的两端,以确保我军的粮道畅通无阻。这样一来,不论后续援军什么时候赶到,我们都有足够的粮草补给,我们围住榆中城就绝对不成问题。”
“不攻城吗?”麴义大声问道,“子烈(徐荣的字),守住葵园峡固然重要,但我们也可以适当的集中主力展开进攻。我们攻一攻,看看老边他们会不会突围?”
华雄笑道:“云天(麴义的字)兄,攻城是假,抢功是真吧?”
孙坚轻轻笑了起来。
他轻蔑地看了三人一眼,说道,“三位大人,恐怕攻城也是假,固守葵园峡也是假,围城更是假,纵敌才是真吧?”
徐荣淡淡地笑笑,没有理睬他。华雄呵呵一笑,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的暧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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