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但她总得找点话说。
她攥着他的衣裳,道:“我们去软榻那边说话好不好?”
这句话很有歧义,甚至还带了邀请的味道。
但明舒可顾不了这么多。
因为看他的样子一会儿会发生些什么简直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而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这个位置亲热起来她是十分辛苦的……
赵景烜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出了点笑意。
这段时间,他也算是了解她一些了,她现在的顾忌和这么说的原因,他也猜了出来。
但这种事情,他自然会顺着她,所以直接就抱了她去榻上了。
明舒在他把她放下,又想亲吻她的时候就忙推他,道:“王爷,我觉得皇帝他好像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我们成亲之后,你打算带我回北疆,还是继续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的话,小皇帝肯定只会越来越疯魔。
怕是早晚都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赵景烜沉下脸来。
他伸手摸了摸她,道:“你想呢?你母亲怕是希望我回北疆吧。如果我留在京城,你夹在中间,会不会难受?”
明舒转头看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认真道:“王爷,你想做什么事情,总有你自己的理由,只要大义无错,我就无权置喙……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王爷不也从来没有干涉过我吗?”
“至于我阿娘,她可以有她的坚持,但那也仅仅是她的坚持而已。如果她觉得,她坚持的东西,比我,比这天下的安稳,百姓的疾苦都还要重要,王爷也不必为了我而顾虑什么,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迁怒于你的。”
之所以这么说,她也是知道他肯定不会去杀她母亲什么的。
她苦笑了一下,道,“大概我是个薄情的人,但我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不能逼别人为她的选择负责。”
就像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嫁给赵景烜,选择了赵景烜,她母亲就得放弃她的想法,以她的意愿去帮助赵景烜一样。
虽然明舒觉得自己的选择才是对的。
与其让小皇帝在皇位上折腾别人,折腾这天下,搞得战火四起,民不聊生,还不如让赵景烜掌权。
她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这话题太过沉重。
她想要甩掉这样沉重的感觉,就笑了一下,道:“就像,所有人都觉得我骄横跋扈,大概是个绝对不能容人的妒妇。其实不是的,如果王爷喜欢上了其他人,要纳其他人为妃,我其实不会怎么样的,我肯定还是会过得很好。”
不过就是各过各的而已。
而这在皇家,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
以色侍人者,岂能长久?
赵景烜先还在想着她前面的话,听到后面那一句脸就直接黑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她就是这样的人,聪敏懂事,看起来很温暖,对自己身边亲近的从来不吝惜她的好,让别人都依恋上她,为她着迷,但她自己实际上却是最薄情的。
离了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
可是偏偏他却不愿失去她。
不是不能,只是不愿。
因为她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一开始并没有多重要,但就因为是特别的,所以这个分量便一直在随着接触的深入在加重。
可她却并没有那么在乎自己。
他觉得心里一股邪火没处发泄,就那样憋在心里越烧越旺。
可却又毫无办法。
他最后只能“哦”了一声,捏着她的手道:“过几天你就是我的王妃了,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是我的王妃,就该一切都以我为重,眼里心里只有我才对。”
明舒的手被捏得生疼,她眨了眨眼,看他一副憋气得样子,笑了出来,道:“好。”
这种时候她难道还能说不吗?骨头断了都只能怪自己太实诚了。
反正哄哄他又不会死。
她还是很会做人的。
***
小皇帝给明舒下毒一事并没有因为太后那个寿宴的散场就了结了。
小皇帝以为侍酒太监死了,雪嬷嬷死了,事情就再死无对证了。
查也不会查出什么。
但他万万没想到三日后,大理寺卿就查到了他的內监总管林喜的头上,不仅是林喜,还有其他几个,包括太后娘娘身边的好几个太监和宫女都牵涉了进去。
大理寺卿郑成啓跟他禀告,并想要捉拿林喜和其他涉案的一批太监和宫女之时,小皇帝脸色气得铁青。
那些全部都是他和他母后身边伺候的老人。
也都是他们的心腹之人。
林喜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小皇帝指着郑成啓就大骂,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郑成啓,朕是信任你才把这个案子交给你,可你就是这么给朕查案的吗?!”
郑成啓也是一脑门子的汗。
他很清楚捉拿这些人意味着什么。
可是,真的是人证物证俱在啊!
他跪道:“陛下,臣只是秉公办事啊,这些人都是当日有经手过毒酒和酒器的,臣也的确在雪嬷嬷和侍酒太监的身上和住处查到他们和林公公往来的证据。还有那毒酒乃是西域之物,正是林公公从东城的一位西域商人那里购得,那西域商人都已经全部招供了。”
“陛下,人证物证俱在啊,您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不能为了袒护身边的下人而失了天家体统,乱了我大周法制啊!”
就算他今日不捉拿他们,明日早朝御史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甚至还会牵连到陛下您啊!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那果酒明明是宫中秘藏之物,什么从西域商人那里购得,什么西域商人已经招供!
小皇帝气得全身发抖,想要反驳,可是他手指着郑成啓,颤着嘴唇,却是半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第100章
郑成啓跪在小皇帝面前。
他看到小皇帝的愤怒和痛苦,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和悲凉,但同时却还有浓浓的失望。
对这位在位之君的失望。
这位君主上位之前他们这些臣子对他有多大的期望,以为他能和废太子有所不同,但现在就有多大的失望。
平心而论,废太子只是品性有差,犯了一些为储君者不可饶恕的罪行,但从能力上来讲,其实比现在这样,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毕竟是太上皇一直以储君的要求来培养出来的。
郑成啓做了多年的大理寺卿,当然看出来这些所谓的人证物证有问题,却看出了这案子背后有问题。
也正因为看出来了,所以只能把这些人推出去。
难道皇帝还指望自己做了这种事情之后,燕王殿下和兰嘉县主还肯息事宁人不成?
这两个哪个是个好性子的主?
他垂着头,收了心头的难受,沉声道:“陛下,还请陛下命林公公和其他宫人们大理寺配合本官做调查吧。”
“你敢!”
小皇帝大喝道。
“陛下!”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双全再忍不住,对着小皇帝跪下,老泪纵横道,“陛下,郑大人说的对。此案人证物证俱在,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决不可任性妄为,就请郑大人带他们下去审问吧,若是他们无辜,想来郑大人也不会冤枉他们的。陛下,难道您希望明日早朝被朝臣和御史弹劾吗?”
小皇帝怒极,一手扫过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一阵“噼里啪啦”声之后,地上满是狼藉。
碎掉的墨砚,泼洒的墨汁,飘散一地的纸张书册。
还有扫过之后,手按在桌案上发颤,双眼已经通红的小皇帝。
林喜从小皇帝幼时就跟着小皇帝服侍他,自是了解他的性子。
他知道皇帝这样,其实就是已经妥协了。
但他更知道,自己只要跟着大理寺卿去了大理寺,说是审问调查,但等着自己的肯定只会是无尽的酷刑,直到他肯认罪为止。
肯定是不可能再完好无损的出来了。
他不甘心,还想做最后垂死的挣扎。
他道:“郑大人,您说那西域商人招供,说是老奴从他那里购得果酒。大人,您应当很清楚,老奴在宫中,出入宫门外出都有记录,那西域商人可曾说过,老奴是在何时,何地从他那里购得的果酒?这事不是他想泼脏水给老奴,就能泼脏水的,总要有证据才可。”
自从陛下登基,他可是甚少出宫。
郑成啓看了他一眼。
这倒是个脑袋清楚的,可惜再清楚也没用。
他道:“那西域商人道,你是于五个多月前,文和二十二年二月十八日,去了北城的西香阁,从他那里购得这果酒的。林公公,这一日,你可去过西香阁?”
林喜的面色大变。
具体的日子他不记得了,但五个多月前,他的确曾经有一日去过西香阁选购香料,甚至还带了一些果酒回来!
林喜知道,今日一去,他将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