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九章惊梦
绛曲寡淡的眼眸瞥开不再理会师清漪,弯腰去打水。
等四个大桶子满了,她一手各提了一只,没说什么,径自步履轻捷地往回走。
师清漪盯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神情隐隐有些恍惚,过了一阵才提起剩下的水。这时绛曲早已经走得远了,身影在黑夜里缩成一点凄然的红。
谢城南家里一共有两层,他原本一个人住在楼上现在见来客人了,就收拾了三间空房出来。
谢城南笑着说:“只有这三间房还能住,这里条件有限,还望几位不要嫌弃商量着分配吧。”
桑吉摸了摸脑袋,打商量道:“要不我就跟这位戴面具的小哥睡一间,我们都是男人。至于剩下的两间,你们四位小姐自,自己分,这样也方便点。”
面具男人沉默如磐石。
洗漱回来后,师清漪的脸色就似乎有点不对劲,趋近苍白。
她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对鬼面男人轻声说:“你过去跟他睡。”
顿了顿,面具男人这才僵硬地点了下头。
谢城南说:“我和桑吉他们的房间都在楼下,就先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谢医生。”师清漪微笑着点点头:“谢谢。”
谢城南,桑吉,那个鬼面男人下楼去了。
宁凝面色古怪这里的三个女人,她一个都不想跟着睡。
那藏族女人脾气尤为古怪,看起来就不好对付,还有那个什么她妹,冷冰冰的,跟死气沉沉的人偶基本没两样。
至于师清漪那个小妖精,看着温顺和气春风拂人的,实际上比恶魔还恶魔。
“今天晚上我想一个人睡。”师清漪语气平静,看向左手边那间房:“我看了下,这房里的床比较我就睡这里头吧。”
绛曲瞥眼过去,眸光略略晃了晃。
宁凝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提心吊胆了:“我们三个?”
“对。你们三个睡一间房。”
师清漪又询问绛曲和音歌的意思:“你们两觉得可以么?”
一看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权,宁凝脸更黑了。
音歌不吭声,意思就是不反对。
绛曲盯着师清漪面上的隐约倦容,点头:“可以。”
师清漪又轻笑起来:“要是有人晚上想跑,音歌,你就听阿姐的话,直接将她皮剐了。绛曲小姐,你那猎枪用得还顺手吧?”
宁凝:“”
师清漪目光瞥向宁凝,边摆手边往自己房里走:“宁姐,可别忘记你胃里的蜂蜜牛奶。”
宁凝:“”
回到房里,师清漪第一时间将门关上,快步走到床边上,脱衣侧躺了上去。
心底郁燥难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又来了。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多半是恐惧与不解的,如今经历的次数多了,也渐渐有了应对的心理准备,通常忍耐着挨过一阵,就会好了。
“唔。”师清漪吸着冷气,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些。
鼻腔里开始充斥温暖的感觉,师清漪赶紧翻个身保持仰卧的姿势,摸到餐巾纸捂在鼻下。
温热的鼻血流出来,被餐巾纸吸纳,过了大约十分钟,餐巾纸换了又换,最后师清漪坐起来,将染血的餐巾纸团一一丢进垃圾桶,倒水清洗了下,再度躺会床上,默默睡下。
这痛苦的过程对她而言竟是如此的平静,近乎麻木。
就像是习惯了,受够了,实在受不了了,却还是得继续忍受着。
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永远只能这样。
在这种近乎万蚁噬心,烈火焚身的折磨下,师清漪冷汗淋漓,蜷缩着身体渐渐睡了过去。
她以前时常做梦,往往还是噩梦。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楚那些究竟是梦,还是事实。
这次,她梦到了洛神。
也许是因为她在取水处那惶惶的担忧所致,她又看见了夜色下洛神那双冰冷的蓝眸,还有她唇角那抹妖异的血。
洛神就在不远处站着,师清漪想朝她走过去,却迈不开脚步。
自己脚下都是层叠的尸体和蠕动的青头恶鬼,那些东西张开青皮嶙峋的细长手臂纠缠着她,指甲尖利,师清漪觉得快要作呕,怒火中烧地撕碎了好几具,最终却怎么也挣不开。
渐渐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就要被那些血污浸润的丑陋东西拖下去,被它们吞噬,成为其中的一员。
不远处洛神的身影忽明忽暗,冷风吹起她的长发。
耳边鬼哭神嚎,师清漪近乎绝望地望向她。
自己就要变成恶鬼了。
再也再也不配留在她身边了。
除了隐约的血气,又有藏香的气息传过来。
咔哒,细细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有人来了。
师清漪感觉那人就站在自己床边上,也许是在打量着她,师清漪浑身都是汗,眼皮重得睁不开,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只觉得有只手似乎探到自己的额头上。
过了一会,感觉那人又走了。
一段时间之后,藏香的香气越来越浓。
那人确确实实,就是站在她身边的。
师清漪陡然睁开眼,眼底一丝血红晃过,起身右手如勾,凌厉地掐过去。
那人往后一退。
如果不是那人反应迅速,脖子肯定被师清漪拧断了。
师清漪胸口低低起伏,垂下冷戾之色尚存的眼:“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很吵。”床边的绛曲长身立着,漠然道。
师清漪愣了下。
“我当时经过觉得你房间里很吵,声音古怪,烦得我睡不着,就来看看有什么变故。”绛曲道:“你说梦话吵到我了。”
师清漪脖子上全是冷透了的汗:“我刚才说梦话,很大声么?”
“我受过训练,听力比一般人好。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很吵。”
浑浑噩噩的,师清漪只知道做了噩梦,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说了梦话还是没说过,毕竟当时她自己并没有清晰的意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无法判断绛曲说的是不是真话。
于是她试探绛曲:“你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吧?”
“乱七八糟,只听了一个部分。”绛曲倒是看似很严肃地回答她,师清漪仔细观察她的眼神,感觉她不像是在说谎。
“哪个部分?”师清漪蹙眉,心里有点忐忑。
如果绛曲真的没听到什么,那么她说是因为自己房间有奇怪的声音而过来看情况的理由,就不成立,她这是在骗人。
如果绛曲真的听到了,她没说谎,那么也不是一件好事,有种自己被外人知晓的不舒服。
绛曲只是反问她:“洛神是谁?”
师清漪:“”
“你喊了好几次这名字。”绛曲说话一贯的没有感情起伏。
师清漪没再说什么了,只是调转话头:“你刚才是说经过我的房间,怎么大半夜还在外面,不睡觉么?”
“你在审问我么。”绛曲语气冰冷。
“只是好奇问一问。”
“谁给你的胆子审问我。”
师清漪:“”
绛曲将端来的旅行用折叠水盆放下,师清漪之前戾气残存,心烦意乱的也就没在意,现在她发现绛曲居然替她倒了热水过来,边沿搭着她的毛巾。
“之前我在外面,是因为早前我听到了什么声音,不是你房里的,就出来一直在巡夜。”绛曲低头瞥一眼热水,又说:“洗。”
“谢谢。”师清漪勉强撑着身子下床。
她之前经过一次折磨,腰酸背软的,下床的时候身体因为还没缓过来,晃了一下。
绛曲微微蹙眉,掩在藏袍下的手略微向前动了动,又缩回去了。
师清漪下了床,一边拧水擦拭冷汗,一边问:“具体是什么声音?”
绛曲摇头:“这里不干净。”
师清漪将热毛巾敷在自己额头上,坐在床沿休息了片刻,终于感觉舒服一些了:“这里?谢医生家里,还是指村子里?”
“都是。”
师清漪没再吭声,低头若有所思起来。
她的房间是靠阳台的,一道门与阳台相通,旁边是栅栏式的老式窗子。
房间里安静极了,白炽灯的光芒昏黄到病弱。
师清漪心里一突,转过头,看了过去。
那窗子上贴着一个脑袋。
脑袋的脸皮就贴在玻璃上,眼睛通红,脸皮都是青色的,因为贴在玻璃平面上受到挤压,那张脸也跟随变形了。
它就这样贴着玻璃,脸皮被栅栏分割成一条一条,在外面浓稠的夜色下看着师清漪。
绛曲快步推开门,跑到阳台上。
师清漪捞起一旁的手电和军刀紧随其后,就见那东西转瞬到了楼下坪里,闪进附近几栋矮房子之间的间隙阴影里。
从它跑动的姿势来看,分明是个人,那张脸皮应该是故意做出来的鬼面具。
师清漪毫不犹豫地从二楼阳台上跳下去。
她对自己这方面很有自信,也极富技巧,稳稳落地之后下蹲缓冲卸去冲击力,跟着那东西的方向奔去,也不知道后面绛曲是什么情况。
几乎跑到村落的边角处,再跑一阵就要进林子了,师清漪停下来凝神静听,慢慢朝几棵簇拥的矮树后面摸索过去。
黑夜沉沉的,那几棵矮树枝叶的轮廓在她的夜视范围中瑟瑟地抖。
师清漪抽出军刀,一步一步逼近,最后探身猛地一攥,揪出了矮树下躲着的那个影子。
那影子的一条手臂被师清漪反压到背上,脖子的动脉也被拿住了,大叫一声:“啊!”
师清漪皱眉,打开手电,将这人的脸转了过来。
陌生的一张藏族男人脸,蓬头散发的,脸上满是污垢,浑身散发出一股几百年没洗过澡的油腻气味,手里还攥着一个沾了泥的青头鬼面。
师清漪看出刚才过去的并不是这人。
身形不对,这疯癫男人明显太瘦了,跟竹竿似的。
面具是捡的?
“啊!”这疯癫的男人看着师清漪的脸,再度杀猪般大叫。
师清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干脆扯了嗓子叫了个痛快。
师清漪:“”
被这一折腾,村里的灯很快就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附近的人都闻讯往这边跑。
其中有对夫妇直接抡着大棒槌过来了,一看那男人抱头又哭又叫,而师清漪站在旁边,手里军刀明晃晃的,立刻抡起棒槌就朝师清漪砸过去。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砸向师清漪的棒槌弹了回去。
绛曲挡在师清漪面前,冷冷看着。
看这紧张架势,师清漪也大概猜到这对夫妇是这男人的父母,连忙收起军刀,做个摊手的手势示好:“别紧张,我没对他做什么。”
那对夫妇一脸警惕。
绛曲走过去,低声用藏语跟他们交谈,过了片刻,那对夫妇的脸色缓和起来,最后点点头,走到师清漪身边做了个道歉的礼。
师清漪微微一笑。
那对夫妇扶起那疯男人,想去摘了他手里的鬼面具给绛曲,但是那男人死命捂着,怎么也不肯给。
正僵持着,那男人突然冲着不远处大喊几声,近乎狂乱地喊了几句藏语。
师清漪抬头看去,这才瞧见桑吉和谢城南也都过来了,旁边站着那个鬼面男人,疯癫男人就是冲着他喊。
绛曲一听那几句藏语,眼神立刻变了。
村民脸色各异,开始窃窃私语。藏族夫妇赶紧将他们疯了的儿子护在怀里,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抽得太了,如果看的过程中出现什么异常,刷新下等等吧
:每次打绛曲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打成洛神然后又删了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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