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正在忙。
叶静贞坐在灶下烧火,郑金娥已经在井台上杀了鸡,正等着烫鸡拔毛,小美蹲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
林霜霜把蘑菇放在井台上,撸起袖子开始洗蘑菇。
emmm……想着好吃的,干起活来也是很有劲了。
一会儿烫好了鸡,郑金娥开始拔毛,林霜霜看看天,倒也不早了,要是想中午就吃上,还得帮着一起处理的好。
林霜霜便帮着一起清洗鸡杂。
郑金娥看看林霜霜。
这儿媳妇,在碧蓝蓝的天空下,皮肤白里透着红,秀鼻秀嘴,怎么看怎么水灵灵的;
虽说亲家那天来闹了一顿,但儿媳妇非但没有帮着亲家,还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她这个婆婆,她心里,是真的很受用的。
这几天儿媳妇对静贞和小美又那么好,那,有些事,她是不是也能和儿媳妇说一说呢?
“咳咳,咳咳,”郑金娥干咳了几下,说:“冬雪,你,你昨天和你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林霜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抬头看郑金娥。
郑金娥很紧张,一下子又垂下眼。
林霜霜微皱眉:“我和姐姐说的,不管是什么,都是真的。你觉得我哪里有在骗人?”
郑金娥赶紧摆手,说: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说的,那些摔了、伤了什么的,也会让眼睛看不见,这是真的吗?”
林霜霜立刻停了手,紧紧盯住郑金娥:“当然是真的……静贞姐是不是小时候摔过?”
郑金娥嘴张了张,再张了张,脸涨得通红:“那个,那个……”
“别这个那个,你老实告诉我,是,还是不是?是就早治,兴许还有可能治好!这种事瞒着,不是害静贞姐一辈子吗?”
林霜霜觉得自己的心都加快了跳动,但还是努力控制着情绪。
郑金娥眼泪就下来了,呜咽起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原因,我……她那时候还小,比小美小,还不会说话,我要出工,平时她奶奶带她,可又不疼她,嫌她是女孩;
有一回,我歇工回来喂孩子,我亲眼看见她奶奶把她摔在地下了,孩子哭都哭不出来,我心疼啊!
可我又不敢多说,要是多说了什么,老人连孩子也不帮我带,呜呜,我能怎么办呢?
老太太还骂我,说我给她甩脸子了,要么喂了奶就出工去,要么以后都我自己带。
我没法子,只好把孩子放下,又去出工,我在地里和静贞爹说了一下,静贞爹到家不过问了一声,孩子她奶奶大发脾气,把我和静贞爹骂了一天。
再加上你们二婶总是在孩子奶奶面前挑拨离间的,孩子奶奶动不动就说要送我回娘家,我就凡事都让着,哪里敢再说什么。
那之后,孩子也没再吵闹,但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记不清楚了,反正就发了场烧。那以后,我渐渐就觉得,孩子看东西不太对劲了。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我怎么敢开口责怪谁呢?只要我一说要给孩子看病,她奶奶就能抄刀子让我滚,唉!
再后来,你们二婶有了叶大平,那孩子奶奶对我就更不好了,连对你们爹也不好。我们一家日子过得艰难,静贞的事……我再没敢提了。
越到往后,我越不敢提,我也不敢在静贞面前说,说了,她心里只会难过。就昨天我听你说了,我,我才……”
郑金娥拿袖子不断的擦眼泪,没再说下去,可怜兮兮的看林霜霜。
但林霜霜想着叶静贞前世的凄惨,真的无法同情郑金娥。
一个瞎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怎么艰难过日子的?
郑金娥曾经面对婆婆的害怕,能比贞奶奶面对的害怕少?
林霜霜“啪”的一下,把手里正洗着的鸡肫丢进了水里:
“你!你看你!你这也算是当娘的?你不及时给她治,也不告诉她,害她苦了一辈子,不都是你耽搁的吗?
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你难道就不能为了孩子,强硬一点?那我要是不问起,你就让她这样一辈子?”
林霜霜声音挺大,气的。
郑金娥呜咽得不住声,不知道是内疚还是害怕。
林霜霜还想说郑金娥几句呢,但一晃眼,看见叶静贞摸索着出来了。
她茫然着眼,望着林霜霜两人的方向,很是惊吓:“出什么事了?冬雪,有话好好说啊,怎么了?”
林霜霜看着她秀美脸上那无神的眼,那微抬着下巴无助的样子,一下子没了脾气。
唉!
这种事,现在再来责怪郑金娥这个包子娘,又有什么意义?
林霜霜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姐!这会儿雨不下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苏城看眼睛!”
“冬雪,看眼睛?看什么眼睛?这是……怎么了?”
“姐,你别问怎么了,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我?”
叶静贞不安的站着,不知要怎么回答。
倒是郑金娥呜呜咽咽的说:
“冬雪,是我的错,你能带静贞去看眼睛,那是再好不过,就是……你们等铭阳回来再去吧?”
唉!还等?
要是叶铭阳一个月不回来,也继续等?
林霜霜没理郑金娥那惶惶然找不着依靠的样子,回房间拿了点钱,推了自行车出来,和叶静贞说:“姐,走,跟我去城里。”
偏叶静贞还不敢走:“冬雪,到底什么事啊?”
小美跑去抱住叶静贞大腿,小脸上满是紧张的看着林霜霜,生怕家里又开始吵的样子。
林霜霜不想吓着孩子,便把自行车停了,对郑金娥说:
“我去煮饭,你自己和静贞姐说清楚吧。眼睛的事情,早一天去看,早一天有看见的希望。等你说完我就带她去城里。”
林霜霜走去拎了洗好的鸡,进灶间里煮。
只煮出了鸡肉的香味,叶静贞就进来了,一声不响的在饭桌边坐了,默默流泪。
小美也进来了,依靠着母亲身边,紧张得不敢动。
郑金娥跟进来,眼睛通红,在叶静贞面前弯着腰,小声的哭诉:
“静贞,你,你别怪我啊,我,我从嫁进这个家,我就一天也没敢出声过,我,我能怎么办呢?
你奶奶活着一天,我就不敢提这个事,更不敢把这个错怪在她身上,要不然,我根本就不能在这个家里呆,那你和铭阳怎么办呢?
等你奶奶死了,你……已经这样了,你爹身体又不好,我……呜呜,我知道我没用……呜呜……”
叶静贞依然没说话,只眼泪流得更多了,周身都是一种忧伤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