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玲轩直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烫,像是被烈火灼烧,这般灼烫,是深入肌理的。
他的皮肉都被烧红了,臃肿着,往外翻卷,又痛又痒,无比难受。
他的上半身伤痕累累,全是大小不一的血红口子,里面缓缓流出的鲜红色液体,不知道是他体内的鲜血,还是那骇人的辣椒水。
他脑袋内嗡嗡作响,似乎意识被抽离出去,只剩下残破的记忆,和游离在记忆中的些许片段,再无其他……
“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被微风轻轻一吹,就要倒在这个密道中,要不是有四人驾着,怕早已倾斜倒地,倒在谢浑源的脚下。
他勉强地“挺立”身姿,高傲地昂着头,他不会跟谢浑源妥协,不会委曲求全,他视死如归。
“反正怎么样都是个死,堂堂七尺男儿,怕个鸟……”覃玲轩忽然回想起郈茩说过的话,那段在异世界中目睹安魂人被分食后说的话。
“郈茩,你放心,咱们都是纯爷们,绝不哭哭啼啼、惺惺作态,生得站着生,死亦站着死……”覃玲轩被郈茩那句话鼓舞后,他像是重拾了希望,坚定自己的决心。
或许不久后,他就是一具尸体了,不过,那也是往后的事情,现在他还活着,就有追求活着的权利。
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脑海中,不再飘荡游离……
身上的伤口被辣椒水“腐蚀”着,裂开了,虽然痛入骨髓,他却精神抖擞。
他眼神中燃烧起的不止是求生欲望,更是自己以后的意愿与目标:定要跟这片天斗,跟这块地斗,定要跟黑暗与罪恶斗,定要让光明与仁爱重回人心,不死不休!
“咦?他竟然没事?”谢浑源唏嘘着,手因为用尽力气,略微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他用尽全力的鞭刑,就算体制再好的人,也绝对熬不过来的!
覃玲轩渐渐地清醒过来,虽然剧痛,眼神中却有了一丝清明。
他惊诧不已,这份疼痛已经超出正常人体能承受的极限了,他覃玲轩竟然还能熬的过来?是什么支撑着他走到了这一步?
难道覃玲轩是不死不灭的吗?难道他真是天神下凡?莫非……莫非,他是地狱来的使者,恶灵的化身?
“太可怕,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怕了……”谢浑源越想越恐惧,心底没了底气,双腿都开始有些发软,他强压着这份惧意,故作强大。
“肮脏的杂碎,快求饶。”谢浑源声音夹杂着些许沙哑。
“你的本事就只局限在嘴上吗?像个骂街的泼妇。”覃玲轩咬着牙,不是恨,而是因为痛,他只要稍稍大声说话就会动气,一动气伤口就会裂开,疼痛感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个杂碎,落在我谢浑源手上,还敢这样口出狂言,”谢浑源咬着牙,他不是因为恨,而是气,他气不过,覃玲轩竟然到这个节骨眼,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态势。
“你是吃草长大的吗?挥动皮鞭的时候,一点力道都没有,我真替你感到惭愧!”
“你,你……”谢浑源被覃玲轩的话直接堵死,差点气出脑溢血。
“要记住,你大爷是谢玉,你只是个万年老二,你只是个小妾生的,成不了正统!”覃玲轩依旧“咄咄逼人”,他从这一刻开始,鄙夷和仇视这个恶人的嘴脸。
要让恶人彻底闭嘴,只有打碎他满口的獠牙,让他做一只无牙的老虎!
谢浑源被吓得连退数步,在奇香的搀扶下,才慢慢稳住了身形。
覃玲轩怎么也想不到,他短短的一句话,竟然戳到了谢浑源内心的痛处,那不能言语的痛。
谢浑源确确实实是小妾生的,不是正统,只有谢玉和谢天成才是正室所生,所以打小,他就有一种自卑感。
于是,他苦练自己的本领,强健自己的身躯,只是为了能自保,能在谢家洪流中“有所建树”,立住脚跟。
随着时间的增长,他的思想扭曲了,背离正确的价值观,他变得越来越残暴,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无人性,他践踏别人的尊严,只是为了膨胀自己那虚无的自尊,安慰那颗卑微的心灵。
“我要你死……”谢浑源不可能会让这个秘密流出去,他接受不了。
心细如发的覃玲轩,在他眼神中,发现他脆弱的一面,趁此揪住了他的“软肋”。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个杂交的人种,到底有什么手段!”覃玲轩揪着他的“软肋”,使劲地“踩踏”、“蹂躏”。
“拿来,拿来!”谢浑源快被逼疯了。
“二、二爷,真、真要拿出来吗?”奇香颤抖着,口齿不清,跟随谢浑源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狼狈过,“屈辱”过。
“费什么话。”
奇香觉得自己的身子沉甸甸的,像是被万斤力量压着,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抱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蹑手蹑脚地递到谢浑源手上。
“出息,滚!”谢浑源怒吼一声,将怨气撒到了奇香的身上。
“是,谢谢二爷!”奇香恍若解脱一般,屁滚尿流地跑出了这个恐怖的密道。
剩下的其他四人心惊肉跳着,他们开始羡慕起奇香,他离开,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小命,他们就不好说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残暴的谢浑源发疯起来,连他们也一块收拾了。
“这就是我给你最好的葬礼。”谢浑源拉长着脸,怒瞪着覃玲轩,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害怕了,因为,他也“视死如归”。
“让我看看你送给我的葬礼,我很期待,”覃玲轩现在才知道,意识真的可以凌驾肉体,他没有先前那般撕心裂肺的痛了。
“如果这份葬礼,我不满意,我可是要退货的,然后,你就准备接收,我送给你的葬礼。”覃玲轩张大着嘴巴,宛如一头嗜血的秃鹫。
“包你满意!”谢浑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他与覃玲轩对视着,平等地进行眼神战和口水战。
谢浑源一点点地将锦盒上的包装撕下,生怕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覃玲轩自小就六感极强无比,他能感觉到,锦盒里面藏着的是生灵,是某种可怕的生灵。
“嘶嘶”声从锦盒里传来,刺激着覃玲轩听觉神经。
“准备好赴死了吗?”
“哼,”覃玲轩冷哼一声。
“忽隆”一声,恍若惊雷,谢浑源打开了锦盒,里面一道红光外射,刺得覃玲轩眼睛微闭,不敢直视。
待覃玲轩睁开眼,看清楚那个生灵后,不免有了些许不安,他沉声道:“蚂蚁?”
只见,锦盒中“盘旋”着十四只蚂蚁,它们个个骨骼健硕,身姿魁拔,它们的体型足足有牛眼睛那么大,在蚂蚁一族中,真可以算得上庞然大物。
它们身体通红,除了白色的触须与黑色的獠牙,全身上下全是红色的,仿佛披上了一件红色斗衣。
它们张扬着硕大的前爪,它们兴奋地露着尖利的獠牙,前爪磨蹭着獠牙,发出“丁零当啷”的敲击声。
它们看起来饥肠辘辘,猩红的眼中,渴求着鲜血与生肉……
四人胆战心惊地扶着覃玲轩,生怕这些红蚁吃得不够尽兴,将他们一并“囫囵”吞下。
“去吧,你们的食物在那!”谢浑源对着红蚁说道,像是在发布施令。
只见,红蚁矫健地爬出锦盒,随即,站在锦盒盖边沿,像是排着队形,凝视着覃玲轩。
忽然,十四只红蚁后背发出“嗡嗡嗡”的响声。
只见,从它们后背展开了白色的翅膀,不断地扇着,扑腾着。
“如此体型的红蚁,竟然还是飞行族?”覃玲轩不禁纳闷着,看来这些红蚁不愧是谢浑源的杀手锏,难怪他那么自信。
“将他给我吃干殆尽!”
红蚁们像是着了魔,拍打着翅膀,飞到了覃玲轩的身边,它们盘旋着,徘徊着。
它们终于寻找到了机会,盯上了覃玲轩那条最深的伤口,就是肚脐位置那处。
它们钻入覃玲轩的伤口中,第一只红蚁露出獠牙,咬下了一大块肉,“狼吞虎咽”。
其他红蚁见状,争先恐后地啃噬着,撕扯下他身上的肉,只往嘴里送。
覃玲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群蚂蚁这样啃噬。
不一会儿功夫,他肚脐伤口处的一斤肉,已经到了红蚁们的肚子里了。
被啃下肉的地方,流出大股的鲜血,红蚁们闻着鲜血的味道,原本红色大眼睛,变得无比腥红,它们一只两只全部挣大了眼睛,宛如一头头嗜血的野兽。
它们爬到覃玲轩其他的伤口处,撕咬着,血液不断地往外流出。
随后,它们张开“血盆大口”,让血液留到嘴里,贪婪地喝着鲜血。
在烈焰鞭的狂.抽下,就留了很多血液,现在被红蚁们又“刨”出了更多的血液。
失血过多的覃玲轩,脸色开始煞白,全身没有一丁点气力,神情逐渐恍惚,双眼迷离着,像是要陷入“沉睡”。
“还能扛?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杂碎!”一旁观摩的谢浑源,幸灾乐祸道。
“覃玲轩,你不能倒下,不能,”覃玲轩疯狂地给自己“打气加油”。
这个浑浊丑陋的世界,还不曾见一丝清明,他不能倒下,他要还这个世界本该有的面貌。
壁县的奶奶还在等待着他,瑾儿还在等待着他,郈茩与冉苒还在等待着他,身世之谜还在等待着他,脖子上的壁虎胎记谜团还在等待着他……
“吼!”他狂怒一声,释放自己的悲痛之情。
红蚁们相互分工协作,他们举起锋利的前爪,割开覃玲轩身上的皮,再用獠牙啃下一片片皮脂下的嫩肉,大的肉片,他们先用前爪切割开来,像是用刀叉吃牛排一样,再用细碎的牙齿,咀嚼。
“圪喽,圪喽……”红蚁们打起了饱嗝声,却意犹未尽。
覃玲轩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种被啃噬之痛了,他终于能感受到,当日异世界中,安魂人被活生生的分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痛楚。
他紧咬着嘴皮,嘴皮被咬破了,鲜血直流,顺着下巴留到了脖颈上。
红蚁们纷纷放下了嘴中的嫩肉,迫不及待往他脖子处飞去。
血,红蚁们渴望的是血,它们无比的贪婪,望着覃玲轩脖子上的动脉,里面滚腾腾的血液流动着,它们好像是流出了口水。
“蚁儿们,不要客气,尽情地享受你们的美味!”谢浑源丧心病狂地笑着。
红蚁们撑大着肚皮,嘴巴大张,将覃玲轩流淌出来的血液分食着。
“蝼蚁,蝼蚁!”覃玲轩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呐喊。
嘴皮上流淌的鲜血,已经不再够供应十四只红蚁,他们野心勃勃,各自寻找着目标。
它们盯紧了覃玲轩脖子上的各动脉,却好像无从下手,没有鲜血的指引,他们仿佛迷失了方向。
忽然,那只体型最大的红蚁飞到覃玲轩下巴与脖子交界处,它轻轻一咬,那处的表皮就被咬破了,毛细血管被咬断后,鲜血往外流淌,顺着往下流,流到脖子,那块壁虎胎记上。
“吼”,覃玲轩低吟一声,昏死过去。
谢浑源睁大了双眼,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只见,嘴唇上留下的鲜血留到脖子处,就不再往下流了,仿佛是定格在了那处。
忽然,覃玲轩全身的血液“蹭蹭蹭”地澎湃着,聚集起来,集中在被血液打湿的壁虎胎记上,他体内的血液不断撞击着壁虎胎记。
壁虎胎记的皮肉胀鼓鼓的,肿了起来,像是一个充满气的皮球。
胎记随着鲜血的涌动而伸缩着,看上去特别地诡异,仿佛是要有什么活物从里面钻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