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维特科夫和基里洛夫的紧张,普加乔夫的慌乱,我努力使自己保持着最后的镇定,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少校同志,目前的阵地上的指战员还在继续战斗吗?”
普加乔夫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使劲地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军长同志,虽然敌人突入了我们的阵地,可我们的指战员还在顽强地战斗着。只要还有一个人在,他们就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维特科夫等普加乔夫一说完,立即就迫不及待地向我建议说:“军长同志,德军第11装甲师无论在战斗力或者装备上,都是远远地强于我们军。既然他们能轻松地打垮我们一个坦克军,那么阿赫罗梅耶夫少校设置的防线,也很快会被突破。”
我听完他的话以后,不置可否地问道:“既然是这样,参谋长同志,您打算采取什么措施,来抵挡德军的攻势呢?”
“立即抽调第171师的115团去增援南郊的第一梯队,”对于波洛伊城南郊的防御,维特科夫可能早有周详的考虑,此刻听到我的问题,立即毫不迟疑地说了出来:“第124团也同时南调,在第一梯队的后方构筑第二道防线,城内只留下第171师师部和第149团,负责城市的防御工作。”
凭心而论,维特科夫的安排中规中矩,非常适合当前的防御战。所以我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直接对普加乔夫说道:“少校,记录命令。命令第115团和第124团立即向南郊运动。第124团在城南五公里处构筑新的防御工事,做好抗击德军装甲部队冲击的准备。而第115团在第一梯队击退德军的进攻后,立即和戈都诺夫团进行换防。”
“换防?!”正在记录命令的普加乔夫听到我说出这个词时,不禁停了下来,试探地问:“军长同志,您说的是第115团和戈都诺夫团换防?”
“不错,等德军的进攻被击退后,让他们两个团抓紧时间进行换防。”我深怕普加乔夫不能完全领会我的意思,还特意强调说:“换防后的部队,由阿赫罗梅耶夫少校统一指挥。”
“军长同志,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旁边的维特科夫忍不住了,他惊诧地问道:“难道您不知道在战场上换防,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吗?”
“参谋长同志。”我扭头望着他说道:“我之所以做出换防的决定,是因为此刻坚守在防线上的部队,是原第62集团军司令部分配给我们的突击工兵营。他们所擅长的是进攻而不是防守,与其把他们摆在阵地上白白送死,倒不如撤下来,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库班或者扎波罗什的战斗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至于第115团的情况则不一样,他们在保卫斯大林格勒的战斗中,学会了如何进行防守,换这支善守的部队来对付装甲第11师的进攻,是再合适不过了。”
听完我这番有点牵强的解释,维特科夫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冲普加乔夫挥挥手,吩咐道:“少校同志,立即把军长的命令传达下去。”
等普加乔夫回电讯室去了以后,始终没说话的基里洛夫担忧地问我:“奥夏宁娜同志,要知道,第11装甲师可是德军的精锐,他们曾经以五十辆坦克,在两周内就重创了我们的第一坦克军,对于这样的敌人,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您真的认为我们的防线能挡住德军的冲击吗?”
虽然我现在心里也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说:“政委同志,我相信阿赫罗梅耶夫少校的指挥能力,面对德军坦克部队的突击,他不会没有后手。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消息吧,我相信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能有好消息到来的。”
“军长同志,”墙边忽然传来了喊声,我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报务员神情紧张第站在报话机前,手里还拿着耳机和送话器,见我注意到了他,连忙提高声音对我说:“司令员要和您讲话。”
我快步朝报务员走去,同时心里暗自想到:哈里东诺夫不久前刚和我通过话,怎么怎么快又要和我通话,难道他知道南郊阵地岌岌可危的事情了?
我从报务员手里接过了东西时,他忽然压低嗓门对我说了句:“是方面军司令员。”
听到打电话给我的人不是哈里东诺夫,而是方面军司令员瓦图京,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心说这么大一个领导打电话给我做什么,难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戴上耳机,冲着送话器说道:“您好,方面军司令员同志,我是奥夏宁娜,请问您有什么指示!”话一出口,我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
“您好啊,奥夏宁娜同志。”耳机里传出了瓦图京那洪亮的声音:“我听哈里东诺夫将军报告说,你们军果断地出击,成功地拿下了胡里艾伯勒和波洛伊,离库班城只有一步之遥。一旦成功地夺取了库班,你们就可以对扎波罗什城里的曼斯坦因司令部形成威胁。怎么样,现在有什么困难吗?”
听明白瓦图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心里踏实了许多,既然他问到我们有什么困难,我也不会假装客套,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司令员同志,我们军的火炮和坦克数量很少,对付敌人的步兵师还可以,要是遇到敌人的装甲师,我们在装备上就会处于劣势。另外,我们没有空中支援,一旦遇到敌人的空军出动,我们就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瓦图京听完我这番话,呵呵地笑着说:“奥夏宁娜同志,您的困难可真不少啊。不过我现在可没法帮你,要知道其他的部队无论在兵力还是装备上,都没法和你们相比。我相信就算以现有的装备和兵力,你们在没有友军的支援下,夺取扎波罗什也不成问题。毕竟你们军现在有两万多人,占了整个第6集团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是最强的三分之一。这样的兵力,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对整个战局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当我从瓦图京的话语中得知我们无法从上级那里获得什么支援时,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想到激战正酣的南郊战场,我向瓦图京抱怨说:“方面军司令员同志,我们军的侧翼目前正遭到德军第11装甲师的进攻,根据最新的战报,敌人的坦克已突入了我们的防御阵地。整个防线随时有被德军突破的危险,一旦被德军打开突破口,那么他们的坦克就可以直接冲到波洛伊城下。一旦我们的主力被德军的装甲师死死地缠住,我想,我们可能就没法抽调出足够的兵力,去夺取库班,进而威胁扎波罗什。”
瓦图京听完我这番话以后,沉默了很久,就在我担心自己是否激怒了他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我知道德军第11装甲师,该师的战斗力很强悍,曾经在齐尔河畔战役中,几乎全歼了我们一个坦克军。不过经过长时间的战斗,他们已被大大地削弱了。根据情况,你们不是刚歼灭了他们的第15装甲团吗?这样一来,以你们现有的兵力挡住他们,我想,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第6集团军的左翼,我就交给你们军来负责了,我命令,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德军的第11装甲师。”
“是,司令员同志。”听他这么说,我连忙向他表决心,“我向您保证,第79步兵军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阵地。”
虽然没有能从瓦图京那里要来兵员和技术装备上的补给,但他的亲口承诺,让我们军从第6集团军里分离了出来,有了更多的行动自由,不用再去参加那种得不偿失的进攻。
当我把瓦图京的话告诉了基里洛夫和维特科夫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我轻笑一声,安慰两人说:“政委,参谋长,你们怎么了?虽然上级不能为我们提供任何的兵员和技术装备的支援,但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和装备,难道还打不过德军一个残缺不全的装甲师吗?”
没想到维特科夫悲观地说道:“军长同志,虽然第11装甲师在战斗中减员很大,而且还被我军重创了第15装甲团,但要想挡住他们的进攻,还是很不容易的。”
正当我无言以对的时候,忽然瞥见普加乔夫出现在了门口。从他喜上眉梢的表情,我就知道有好消息来了,于是便大声地问道:“少校同志,你这次是不是给我们带好消息来了?”
普加乔夫使劲地点点头,扬起了手里的一份电报,情绪激动地说道:“报告军长同志,德军的进攻被我们击退了。”
维特科夫离门口比较近,听到这个好消息,他一个箭步冲到了普加乔夫的身边,从他的手里将电报抢了过来,低头快速地阅读起来。
“说说吧,少校同志。”我知道维特科夫手里的电报一时半会是回不到我的手里,便直截了当地问普加乔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部队,是如何打退敌人进攻的?”
普加乔夫已适应了我这种不看电报,直接问战况的习惯,连忙报告说:“报告军长同志,当敌人的坦克突入我军的阵地,正在逐步摧毁我们的反坦克炮的时候,第二梯队的第115团和第124团的坦克营从敌人的两侧迂回包抄上来,从侧面向敌人猛烈开火。正在向前突击的德军坦克,当即被突然而至的猛烈炮火打得晕头转向,不得不仓促地退出了我军的阵地。战斗中,仅第115团坦克营一连的四辆坦克,就击毁了9辆德军坦克,消灭步兵一个连。
遭到我们突然打击的德军坦克,被迫后撤到一公里外的一块洼地,准备在那里集结后,再次向我们的阵地发起进攻。没等敌人再次发起进攻,佩尔斯坚坦克营便从里夫尼方向赶了回来。阿赫罗梅耶夫少校命令所有的坦克集中火力,对洼地里的德军进行齐射。在我们密集的炮火打击下,洼地里的德军队形大乱,兵员和装备都损失惨重。
在这次战斗中,我方进损失了五辆坦克,其中两辆在战场上被烧毁,剩下的四辆在其它坦克的牵引下,正在返回设在城内的修理点。虽然坦克损失不大,但我们的突击工兵营和反坦克炮兵连损失较大。”
听到这次阻击战在阿赫罗梅耶夫的指挥下取得了胜利,我便自动地忽略了步兵的伤亡情况,接着问普加乔夫:“阿赫罗梅耶夫少校接下来有什么样的打算?”
“少校认为,如果继续在现有的阵地坚守的话,部队很有可能在德军的炮击和轰炸中伤亡惨重,所以他建议部队向后撤退两到三公里,构筑新的防御工事。同时,佩尔斯坚少校的坦克营和另外两个团属坦克营继续在防线的前方设伏,积极地寻找合适的战机。”
“普加乔夫少校,你立即给阿赫罗梅耶夫同志回电报:军指挥部完全同意你的作战计划。”听到阿赫罗梅耶夫所取得的一系列战果,我对他更加有了信心,所以在答复他的请求同时又加了一句:“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为了确保战斗的胜利,我授予临机专断之权,你可以根据具体的情况,来调整兵力部署,不用事事请示,以免贻误战机。”
等普加乔夫离开后,维特科夫吃惊地问我:“军长同志,您给阿赫罗梅耶夫少校这么大的权利,合适吗?”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参谋长同志。”我想到苏军呆板的进攻战术,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此刻我还得耐下性子向维特科夫解释说:“我军在战场上,很多时候明明占据着优势,可最后却无法取得胜利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军的进攻行动的刻板是众所周知的,指挥员不懂得变通,愚蠢地对某一防御点反复地冲击,炮兵火力组织的公式化,以及不善于选择进攻的地形,都表现出基层指挥员在执行任务时,缺乏创造性和思想上的僵化。
对于阿赫罗梅耶夫这样在遇到战场情况变化时,懂得及时调整部署的指挥员,我们要大胆地放权给他们,让他们有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我可不想看到明明我们占据着战场上的优势,却因为上级没有及时地给下级下达新的命令,而导致战果无法扩大的情况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