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苍山广大,若非有陆敏告知位置,寻那免儿崖也要许多时候。沈元景一路飞行,到了近前,才将剑光按落,展开轻身功夫,寻到了玄霜洞。
此地果然是处在山中极深,林木葱葱,古藤攀绕,道路难行。及至到了地方,但见崖悬老松,谷内繁花似锦,鸟声切切,幽静异常。
可惜一面瀑布却早已干涸许多年,半点水滴也无,不远处许多藤蔓遮掩的,便是一座洞府。沈元景见并无禁制,心中奇怪,甫一落入其间,但见光华一闪,一柄飞剑刺来,激起他护身法光一阵晃荡。
抬头一看,一个矮矮的幼童,生得面如凝玉,目若朗星,发际上束着一个玉环,长发披在两肩,玉耳滴珠,双眉插鬓,虽然年幼,却带着一身仙气。
只是他全身一点衣衫也无,露出白嫩嫩的婴儿躯体,沈元景忍住笑,轻声问道:“你可是陆蓉波之子陆石生?”
那幼童正要再攻,听得此句,停下手来,迟疑道:“你某非是金蝉哥哥?为何长得这般大?”
“金蝉?”沈元景心中一动,想是齐漱溟之子齐金蝉,却不知幼童是从何得知,便道:“我非齐金蝉,乃是听你外公所说,你母亲留你再此,有些好奇,特来见你一面。”
石生又将飞剑祭起,急切攻来,大声道:“我外公早就转劫而去,休来骗我。你这邪魔外道,定是想要引诱我踏入旁门!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他法力倒是不俗,剑术也有可观之处,只是一板一眼,并不如何出奇。沈元景放出一道剑光,随意拨弄,将他飞剑阻住,说道:
“你在山中待的时间太长,却不知外边天机早已从二十多年前变化,从前一切都做不得数。非止是你外祖父十年前被极乐真人亲手从冰原挖出,便是你母亲飞升也出了岔子,被南海紫云宫捉住,正为人奴婢。”
一听母亲有事,石生急得满头大汗,飞剑也忘了使,连声追问境况,沈元景便将从陆敏嘴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
石生立刻坐在大石头上伤心大哭,连声道:“怪不得这飞瀑早就干枯,却不见人来渡我,原来是天机混乱,连母亲也遭了劫难。”
他哭了好机会,才忽然记起,一咕噜爬起来,眼角还挂着泪水,架起飞剑就要往外,却叫沈元景拦住。
石生小脸鼓鼓,瞪着眼睛道:“你这坏人赶紧让开,我要去救我母亲!”
沈元景哈哈大笑道:“且不说你是否知晓那紫云宫所在,单是你浑身光溜溜的,怎好出现在人前?”
“啊!”石生顿时脸蛋通红,一个闪身落在大石头后,不敢探头。
“你外祖父陆敏乃是极乐真人记名弟子,道法不俗,他既然重新出世,自然不会看着女儿受苦。如今正四处奔波,寻访道友助阵。”沈元景劝道:
“只是紫云宫极难攻克,干系也十分之大,不到时候,连极乐真人都不会轻举妄动,你还是等个两三年,到时候自然会有计较。”
石生这才渐渐信了,略略探出头来,看向这边。不过沈元景知道陆蓉波早就留下交待,要孩儿拜入峨眉后,便少了几分兴趣。
若他自己愿意也就罢了,否则怎可强让孩童去违背母亲的心意?
沈元景逗了一逗这好玩的孩子,便转身要走,说道:“如今天机变化,又有许多旁门左道四处寻宝,这玄霜洞虽然偏僻,也难保不会被人找到。既然你母亲留有遗命,你遵循便是。
我在门口布下一个禁法,也能阻止一些宵小之辈,你且安心待在此洞府中,不出三年,你外公或是你母亲定然会来寻你。”
沈元景从法宝囊中拿出十几面阵旗,打入四周,又掐了法决,将阵法发动,将出入口诀说与石生听了,便要离去。
“你真的是不是金蝉哥哥?”石生问道,见对方摇头,带着哭腔说道:“母亲走时,曾说等洞外石上瀑布干时,便是我出头之日,到时候金蝉哥哥就会来接我。
可那瀑布已经干了三年又三年,我一直没有等到人来。难不成还要我孤苦伶仃的再等三年,可那时候,他会不会来,我也不知道。”
一个幼童,孤零零的待着荒无人烟之地十多年,也是可怜。况且母亲留下话语也全不能做数,更添凄凉。
沈元景叹口气道:“你若要遵照你母亲的命令,那便在此等吧;如若不然,跟我回去,总也少不了你一个容身之所。”说罢,站在原地不动,等这小人儿做决定。
石生抽泣了一会,把牙一咬,泪水抹干,说道:“你既然是我外祖父的好友,定然不会骗我;我也感受到你没有恶意,我跟你走!”
沈元景点点头,说道:“好,我便收你做个徒弟。”
石生心头悲戚稍减,这才请他进来,仍旧躲在石头后面,说道:“我母亲曾经留下一身衣衫,只是我道法浅薄,取不出来,你能不能帮我?”
沈元景来到洞中,但见怕那边石壁里头隐约有一人影,伸手放出一道剑气。只听“叮”的一声,落到壁上,消散无形。
他轻咦一声,仔细看了看,说道:“极乐真人的剑法果然高明,看来须得要用几分力气。”一道青光从袖中涌出,落到石壁上。
顿时四壁隐隐传来雷鸣,洞口不住摇晃,忽然又光华一闪,方才那面石壁平空缓缓倒了下来,丈许方圆大小,落在地面,成了一座小小石台,上面端端正正,坐着一个道姑。
石生定睛一看,慌不迭地跑了进去,抱着那道姑放声大哭,不住口喊亲娘。
沈元景见道姑身旁一物黄澄澄地发光,还堆着一些锦绣。拿起一看,原来是一个金项圈和一身华美的小衣服,猜是道姑留给小孩之物。
等石生哭够了,便将一身衣物给他穿起,又将那金项圈给他戴好,果然是粉装玉琢,和天上金童一般精神。
那衣衫里头,还有一封柬帖,外面只写着“见衣辞母,洞壁重阖,见机速离,切勿延搁”十六个字,里头是说陆蓉波算计时日,才做了一番布置,又留了一身衣物予石生,望他行走正道。
石生思念母亲,又是一阵哭泣,良久才抬头来,怯生生的问道:“师父,咱们门派是正派么?”
“哈哈哈哈!”沈元景一阵大笑,轻轻抚摸他头顶,说道:“我门中有广成子传承,也有吕纯阳嫡传道法,你说算不算得正宗?”
石生自然是听母亲说过这二位道祖,放下心来,祭拜一番母亲,又要请沈元景将她遗体封禁,勿使外人打扰。
沈元景摇摇头道:“我方才说过,今番天机混乱,早晚被一些狂徒找到此地。若见这洞府与石壁神异,妄人定然以为是有宝物,要生出不好心思,岂不是令你母亲受到滋扰?
况且你母亲元婴还在紫云宫,就算解救出来,现下也不是飞升的好时机,还是将她躯体收起,将来未尝不能两身合一,重衍造化。”
他递过一个玉匣,并一枚丹药与一块温玉,石生接了过来,将丹药与温玉放入母亲口中,又将遗体依依不舍的放入玉匣封禁,这才跟着沈元景踏出这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