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奇道:“沈兄明白了什么?可否告知小弟。”
沈元景道:“便是你所说的那样,祝玉妍对婠婠充满信心,笃定她一定就能在十年后,击败侯希白。到时候阴癸派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获得了魔门至高的位置,否则再给祝玉妍一辈子,也完成不成这个大业。”
“她终究是觉悟了,江湖中始终是要武力为先,否则光耍弄些阴谋诡计,凭石某的智慧,岂会弱于任何人?”石之轩眉头轻皱,不禁叹道:“若是虚彦还在,怎会叫她如此嚣张。希白终究是心慈手软了一些,对上阴癸派传人难免要吃亏。”
他话语里头说着可惜,面上却是一点可惜的神情都无,否则当初在长安皇宫离开乃至后面回返,一点也未提及杨虚彦的尸首如何处置。
沈元景问道:“如此看来,石兄便算是没有把握,十年之后弟子能够胜过,却还是答应阴后的条件了?”
石之轩轻笑道:“为什么不答应,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阴癸魔女纵然厉害,可别忘了还有慈航静斋那帮尼姑,梵清惠行事无所不用其极,上次她的传人输给了婠婠,定然会想尽办法,重新扳回局势,也指不定下次谁输谁赢。
况且,就算是婠婠赢了,我有这十年,也足够做下许多大事,到时候她继位了,还不是一样要活着我的阴影当中。”这几句话说得甚是霸道,尽显魔门两道之主的意气风发。
沈元景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二人合流,自然能够压制住魔门其他派系,不过怎么会盯上世民那小子,莫非就以为沈某好欺负?”
他这语气不咸不淡,倒让石之轩有些诧异,心中暗生戒备,开口道:“祝玉妍对沈兄的武功和智慧忌惮非常,极力言说不可让你做大。况且石某亦觉得如不能取得关中地界,魔门旗下的林士宏、萧铣乃至于辅公祏之流,恐怕都难以和慈航静斋扶持的那个小子竞争。”
沈元景眉毛一挑,说道:“寇仲不过得了东海一隅,不至于让石兄如此忌惮,恐怕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吧,可否指点一二?”
石之轩也不隐瞒,说道:“我得到确切消息,寇仲已然与南面的宋阀勾搭上了。明面上有慈航静斋为之张罗,暗地里还有宁道奇和宋缺两位大宗师做支撑,兵精粮足,背景雄厚,谁能匹敌?恐怕也就沈兄你不在乎。”
说到这里,他面色有些古怪,问道:“有时候我实在不明白沈兄如何做想,寇仲能有今日这般成就,和沈兄可脱不开干系。他俩那一身高明的武功,悉数是你所传,我曾暗中观察,潜力惊人,将来比肩你我,也未可知。
乃至于他们展露头角之后,沈兄非但不收归己下,又毫不顾惜的将之推向慈航静斋的怀抱,这可真是有趣。里面是有什么奥秘,石某真是好奇,还请沈兄教我。”
沈元景反问道:“石兄为何不将杨虚彦与侯希白带着身旁,言传身教,并将一身所学尽数付与?”
石之轩默想一刻,说道:“虚彦头生反骨,心肺如狼狗,师恩于他,还不如一根骨头,可托大事,却不可亲近。希白生**荡,多愁善感,情义千斤也不敌胸脯四两,能付传承,可难为大事,亦要时刻小心成为他讨好美人的垫脚石。”
说着他便笑了起来,道:“一个暗中投身大明尊教,以为我不知道?一个竟然去讨好慈航静斋的传人,殊为可笑。”
他摇摇头,自己就明白了沈元景的意思,说道:“想不到沈兄也会有这般的苦恼,所选的两个传人,纵然比我强一些,也强不到哪里去。其余宁道奇、宋缺、毕玄与傅采林,全都后继无人。我有时候都很羡慕祝玉妍与梵清惠,能够得到这么完美的传人。”
沈元景淡淡的道:“我们不一样。谁说我没有传承之人的?你到现在仍旧不敢提起青璇么?”
“青璇?”石之轩一怔,随即脸上现出温柔神色,说道:“若是她肯和我亲近,自然是极好的传人,只是为何偏偏是女子。”
他又迟疑的看了看对方,问道:“某非沈兄将她视作了接续衣钵之人?”
沈元景点头道:“是极。那日她在王通府上吹奏一曲,我便动了心。后来到长安找我,我稍加试探,便发现真是完美的种子。石兄是否能够明了,我当时心中的喜悦,差几要抛弃逐鹿的念头,带着她归隐山林,将一身所学尽数托付。”
石之轩默默不语,面上带着复杂神色道:“沈兄一身武功惊天动地,青璇得你看中,是她的福气,亦是秀心在天上保佑。这争霸的事情太过危险,我便帮着沈兄做出决定,退出这场游戏,带着她逍遥山林吧。”
大殿里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沈元景亦不多言,默默的看着对方反过身去,对着佛祖的石像膜拜,又慢慢的站起来。
石之轩边往外走,边说道:“在佛前争斗,本就是大不敬,若是毁坏了佛祖雕像,更是罪孽无边,沈兄且随我来,这边有一处风景极佳的处所,正好一边论武,一边赏景。”
两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高台之上,石之轩伸手一指,说道:“龙溪九曲,山林掩映,怪石嶙峋,溪流蜿蜒其间,飞珠溅玉,叮咚如同仙乐。我知沈兄素来喜欢音律,选的这处位置如何?”
沈元景叹口气道:“石兄果然如同传闻中的一样,惯于做些煮鹤焚琴的事来。如此美景,万一你我出手没个轻重,岂不是可惜?眼前之景消失,就再也找不回来。还不如在方才那座庙里头争斗,佛像毁了可以重建,和尚跑了可以再抓,”
石之轩不以为然道:“所谓自然景色之美,不在它本身如何,而是你眼里头看见,心中所想,才明快起来。倘若我现下心情不佳,这溪水便是愁肠百结,吵闹异常。
反而是佛像让人敬畏,其后面代表着佛祖的无边浩瀚。那些个和尚容易哭,容易笑,容易死,可每一个都是鲜活的个体,你左右不了他的想法,控制不了他的情绪。”
两人这一番言语也是一番争斗,碰撞出的火花不亚于一场大战,谁也不能找出对方心境里头的破绽,便又住口不言,只要在手上见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