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花令……”周将军故作困惑地反问,“王爷,何为飞花令,臣不知啊。”
萧熠琰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冷嗤道。
“若真的不知,你紧张什么。”
“臣,臣没有。”后背冷汗直冒,周将军仍强装若无其事地站着。
沐芷兮并非头一回听说“飞花令”。
儿时,姨娘就跟她说过。
当年,诸国之中,就属玄冥最为富庶。
历经几个时代,玄冥皇室积累了无数财富。
金银珠宝除外,还有奇珍药材、千年玄铁矿藏。
药材的作用无需赘述。
两国交战,取胜的关键无非就是人、粮草、武器。
士兵再精良,粮草再多,若没有坚不可摧的武器,照样没什么胜算。
尤其是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武器就显得更为重要。
用玄铁打造的武器十分锋利。
国与国之间战乱不断,是以,玄铁越来越稀缺。
玄铁矿已是难得,更何况是千年玄铁矿。
当年,诸国都眼红玄冥的千年玄铁。
玄冥不好战,对外一直主和。
诸国便假借贺寿为名,在玄冥皇帝大寿当日,血洗长宫。
但。
玄冥灭国后,依旧无人知晓玄铁矿所在地。
飞花令是开启玄冥宝藏的钥匙。
千年玄铁矿的图示,就藏在宝库之中。
然而,时至今日,不管是玄铁矿,还是飞花令,都没人能找着。
它们就好像随着玄冥这个国家一同消失了似的。
如今,若不是萧熠琰突然提起飞花令,她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话说回来。
萧熠琰的母妃正是玄冥国的公主。
从血统而言,他也算半个玄冥人。
但也正是因为有玄冥皇室血统,皇帝始终无意将皇位传给他。
即便玄冥灭国,皇帝仍防着萧熠琰。
其实,这也大可不必。
难不成萧熠琰还能将北燕改为玄冥么。
沐芷兮下意识地看向萧熠琰,脑海中闪现一道光。
飞花令的事,他为何要询问周将军?
“王爷,臣真的不知道飞花令。”周将军的脸上透着股惶恐不安。
萧熠琰端起面前的酒杯,轻呷了一口。
他不说话,周将军就不敢动。
片刻后,他再度开口。
“据本王所知,林将军通敌叛国一案,似乎牵扯到了飞花令。在本王面前装糊涂,你觉得本王耐心很好么。”
咚!
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回到桌上,故意弄出响声,令周将军心惊胆颤。
“王爷明察!”周将军拱手行礼,手指抖动不止。
“本王这不就是在明察秋毫么。”萧熠琰深邃的眼中泛起料峭寒意。
沐芷兮也看出来了。
周将军明显隐瞒了什么。
她甚奇怪。所谓的通敌叛国,当真与飞花令有关么。
此案当年牵扯了那么多人,都被治以通敌叛国之罪,连家眷都没能幸免,更像是林夜泽带着部下谋反。
如果是拥兵造反,事儿闹得那么大,周将军不可能不知情,既然知情,也就没必要隐瞒。
然而,周将军却一口咬定林夜泽没有通敌叛国,如此信誓旦旦……
“周将军,林夜泽是本王妃的亲舅舅。他的事,一直是外祖父心里的一根刺。事实真相如何,本王妃只想听一句实话。若真有冤屈,王爷必定能为你们平反。确实,死者不能复生,但,至少你们这些活着的人,能够为他们正名。”
沐芷兮的态度格外真诚。
她能为安远侯府做的不多。
即便外祖父他们对舅舅的事只字不提,她还是看得出,他们对舅舅思念至深。
他们只是将舅舅从族谱中除名,心里仍刻着他。
她并非真正的沐芷兮。
但她用了沐芷兮的身份。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享受着安远侯府和母亲的疼爱与保护,她应该有所报答。
周将军抬起头,望着沐芷兮,通过她,竟好似见到了林将军。
他跟着将军征战多年,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为君了却天下事,为己赢得身后名。
跟随将军上阵杀敌、不眠不休地在大帐商讨战术、大获全胜的欢呼、惊心动魄的九死一生……
这些,他仍历历在目。
以至于午夜梦回,时常泪眼潸然。
沐芷兮双手微握,不紧不慢地开口。
“入了军营,穿上盔甲,便立定心志保家卫国。
“你们抛洒热血守卫北燕疆土,护卫一方百姓,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
“身在军营,你们无法与家人长聚。
“即便背负罪名,你们仍然忠心耿耿地戍守西境。
“没有枷锁锁着你们,锁住你们的,是身为北燕男儿的热血抱负。
“你们本该是北燕的英雄,凯旋而归,万人空巷迎旌旗。
“而如今,你们却无端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为自己未曾犯下的过错恕罪。
“周将军,我只问一句,你们,当真甘心么。”
周将军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他深深注视着沐芷兮,不假思索地回了句。
“臣,怎能甘心啊……”他低下头,眼眶微微泛红。
噗通!
他重重地跪在地上。
“王爷,林将军是冤枉的,臣等也是冤枉的,我们的家人更无辜!这些话,我们说了很多次,但,从来没有人信过。州府不信,皇上不信,我们有冤无处伸啊!”
说着说着,周将军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
他隐忍了大半辈子,这一刻,他熬不住了。
“再多苦、再多累,我们从没抱怨过。
“朝廷给我们的粮草被贪官克扣,我们啃树皮、食鼠肉,也从未说过朝廷一句不是。
“看着兄弟死在战场上,哭过、痛过,绝望过、却从未后悔过。
“可你们知道吗!
“大兵凯旋那日,所有林家军被拦在城外,一个接一个被关上囚车。
“百姓们朝我们身上泼泔水、扔臭鸡蛋……
“刀剑没有伤我们,通敌叛国这四个字,还有老百姓们仇恨的眼神,那才是伤我们最深的。
“林将军在狱中受重刑二十日,整整二十日啊!
“那帮人要他画押,冤枉他勾结外敌。
“当着他的面,把部下一个一个地折磨至死。
“大狱二十日,百姓们在外喊着处置叛贼时,可知,我们受的是什么苦!
“皇上眼目闭塞,他可曾听过我们的冤屈!
“我们日夜念着凯旋回城,谁成想到,凯旋那日,便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永世不得翻身。
“通敌叛国……哈哈哈……我的那些兄弟们到死都想知道,他们通的哪门子国。
“他们之中,最小的不过十二岁,带着满腔热血入军营,到死都不明白,为何他守护的北燕不要他了……”
周将军嗓子沙哑,想到往事,他双手颤抖,眼神悲痛欲绝。
沐芷兮和萧熠琰都没有打断他。
甚至,两人都有些愤懑不平。
煊儿停下了笔,眼神中充满恼怒。
竟然会有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皇爷爷怎么忍心对忠心耿耿的将士们赶尽杀绝!
煊儿亲自上前,扶起了周将军。
“将军,你坐下说。父王一定会为你们平冤的!”
“谢世子。”周将军的情绪平静下来后,继续说道,“没错,就是飞花令。当年,就是因为那块飞花令!”
沐芷兮双手紧握。
飞花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