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她不相信沈议潮会薄情至此

江左岸边,浪潮不断。

青色帷布围出贵族饮宴的区域,然而如今,这一区域却充满腥风血雨。

尉迟卿欢扛着大铁锤,盯着沈姜,狞笑:“当年沈皇后南下江南,要在座诸位背叛我,还许诺事成之后给你们减免二十年赋税,你们答应得干脆爽快,果然置我于死地。我生平最见不得背叛,这笔账,该从谁算起呢?”

减免二十年赋税……

南宝衣吃惊地望向沈姜。

怪不得江南兵强马壮、百姓富庶,原来是因为她擅自做主,免去了对方这么多年的赋税!

这么大的事,想来萧煜也是知道的吧?

不惜用二十年赋税来为沈皇后报仇雪恨,也是真爱了。

沈姜已经恢复沉稳镇静:“当年本宫亲眼看着你死透,才把你沉进江底,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尉迟卿欢仰天大笑。

“怎么活下来的?”他眼睛里遍布着红血丝,“不过是天不亡我,要我做这天下的王,才把我从地狱送回人间!”

他说话的功夫,尉迟长恭仗着功夫绝顶,已经摆脱迷药的控制。

他起身:“阿兄——”

“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尉迟卿欢厉声大喝,手中铁锤径直抡了出去!

连过招都不需要!

昔日也算称霸江南的枭雄尉迟长恭,整个胸膛被铁锤击瘪,如一尾死鱼般重重砸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

尉迟北辰猛然睁圆了眼睛:“父亲!”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尉迟卿欢宛如从囚笼里放出来的野兽,抡着铁锤,不管不顾地袭向所有世家高门!

爆竹、江潮和远处的觥筹交错声,完美地掩盖了这里的屠戮。

一捧捧鲜红的血液,溅上了深青色的帷幕。

一个个光鲜亮丽的世家贵族,接连倒在血泊中,临死前的表情狰狞可怕,带着对死亡猝不及防的恐惧。

江风挟裹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一滩滩脑花就那么暴露在江岸边,任由嗅着血味儿过来的大群秃鹫啄食,昔日钟鸣鼎食高高在上的贵族,在这一刻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南宝衣抚了抚胸口,强忍住作呕的冲动。

她忌惮地盯着尉迟卿欢,低声咒骂:“疯子!”

很快,在场还活着的便只剩尉迟卿欢、南宝衣、沈姜、沈议潮、尉迟北辰、尉迟珊六人。

迷药的作用终于过去。

尉迟北辰眼睛血红,拔出刀嘶吼着就要往前冲。

南宝衣连忙去拽他的衣袖,却没能拽住。

不过短短一个照面,尉迟北辰直接被抡飞了出去!

南宝衣连忙小跑着去扶他,他伤得很重,好在并不致命。

尉迟卿换把铁锤扛在肩上,铁锤表面遍布着一层暗红血渍,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盯着沈姜,话却是对沈议潮说的:“去把他们身上的兵符搜出来。”

沈议潮端坐不动:“我不是你的仆役。”

尉迟卿欢眯了眯眼,不悦地盯向他。

那一眼所带来的压力很大。

沈议潮紧了紧双手,只得沉着脸去尸堆里搜刮兵符和令牌。

尉迟卿欢缓步走向沈姜,脸上带着报复的快感:“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这句话,在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姜不动声色地用金色甲套磕了磕酒盏边缘,随意把那盏酒递给尉迟卿欢:“尉迟大人又好到哪里去?正所谓无毒不丈夫,昔年的你,也足够狠辣呢。”

尉迟卿欢大笑。

他接过金酒盏,晃了晃,似是感慨:“昔年我功夫绝顶,便是因为喝了你敬的酒,才浑身瘫软,被你的人绑缚起来百般折磨。美人敬的酒,我是再也不敢喝了。”

他把酒水倾倒在桌面上。

带着毒性的液体,立刻腐蚀了檀木桌面。

尉迟卿欢饶有兴味的挑眉。

沈姜面无表情地捂住金色甲套。

另一边。

沈议潮捂着鼻子俯下身,从一名贵族的怀里搜出令牌。

尉迟珊红着眼睛,趴在尉迟长恭的尸体上,哭得歇斯底里。

她瞥见沈议潮,连忙起身拉住他的衣袖,鲜红的嫁衣随风而舞,美的凄艳而苍凉:“沈哥哥,你说你要娶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利用这场婚礼,勾结外人杀害我的父亲?他是我的父亲啊!”

少女身形摇摇欲坠,像是受不住呼啸的江风。

泪珠滚落在沈议潮的手背上,冰凉。

沈议潮表情淡淡:“抱歉。”

“抱歉?!”尉迟珊不敢置信地摇头,“我要这一句抱歉,有什么用?我父亲没了,沈哥哥,我父亲没了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在乎你心里藏着别的姑娘,我也不在乎那年冬天城郊初遇是不是你一早就设计好的,沈哥哥,我仰慕你,我想嫁给你、陪伴你,可你却利用我们的婚礼,利用我……”

她望向惨死的父亲,更咽不能语。

沈议潮侧脸淡漠,无法与她共情。

死的只是尉迟长恭,又不是他的父亲。

他掰开尉迟珊的手,淡淡道:“史上争权夺势,死者一向不在少数。你父亲坐在那个位置上,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富贵荣华,就该做好死亡的准备。成王败寇,便是这个道理。”

他的口吻如此冷漠,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

尉迟珊凝视着他的白衣,又低头望向自己的喜服。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华贵的凤冠和妆容精致的脸颊,只觉自己就像是一场笑话。

是了,南姑娘一早就劝过她。

可她不相信沈议潮会薄情至此。

她始终记得那个冰冷的雪洞里,他是怎样逆光而来的。

白衣胜雪,眉眼清绝,风华绝代。

像是狐妖,像是谪仙。

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却没想到那所谓的一见钟情,钟的却是恶鬼。

尉迟珊弯起涂着鲜红口脂的唇瓣:“昔日,不明白惊才绝艳如沈郎君,为何会被寒姑娘憎恨,还一度认为寒姑娘不解风情、不识好歹。今日,却是明白了个中缘由。”

她笑着,却有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滚落,弄花了她的妆容。

她不停退后,像是要远离这个白衣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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