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派人通知李旭彬来领开除通知书。
对于学校出尔反尔的行为,李旭彬要求对方给他一个解释。他情绪堆积太多,想爆发,但电话那边的人只是听令办事的罢了。
对方委婉地说:“今时不同往日。李深家长,抱歉了。”对方挂了电话。
李旭彬亲自去学校。
校长避而不见。
李旭彬又去了教师办公室。
班主任这段时间有些疲惫,叹了声气,说:“关于李深的事,我和刘校长都很惋惜,但也没有办法了。”刘校长正是当初和李旭彬谈妥的那位,主要负责高中部的教学事务。
李旭彬问:“老师,有什么新情况吗?”
班主任说:“警察来过学校,李深的案子和初中部的案子合并调查了,恐怕没有那么快能结案。”剩下的话,班主任就不便多说了。
原因无需讲得太明白,分析双方利弊就能意会。班主任绕过李旭彬,说:“李深家长,我先去上课了。”
李旭彬做不来撒泼的事,通知书下了,就是已经上报系统。
他一家之主,不可『乱』了分寸。
离开学校,他打电话给李明澜房子的座机。才想开口想和儿子说明学校的原因。
李深却早想明白了,说:“当初校长同意保留我的学籍,赌我是清白的,其实也有风险。假若我被定罪,学校会有麻烦。不过,我和丁晴的事,主因不在学校,比起麻烦,学校更加看重荣誉。如今,学校自己泥菩萨过江,他给我保留学籍的风险就提高了。这相当于瞒天过海,给嫌疑人走后门。万一我无法洗刷自己的清白,学校就成了包庇罪犯的帮凶,这对岌岌可危的学校声誉来说,更加雪上加霜。说到底,学校并没有百分之一百相信我是无辜的,当然不肯冒这个险了。而且,分管初中部的那位校长,今年快要退休了,这一场风波,对于他的任职生涯是巨大的污点,他迁怒于我不是没有可能。”
“深仔,你真的长大了。”这是今天李旭彬唯一的安慰了。
李深:“没有,还是棋差一着。”
网上到处追踪那一个小马甲。
李深把曝光文章看了一遍。这么一本正经的文风,似曾相识。
像极了某一个人。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打『乱』了李深的计划。
在李旭彬的面前,李深没有表『露』太多。其实心里多少是失望的。
从陈乌夏认错人开始,这一份失望就堆叠在他的心里。他任其落灰,扫都不扫一下。
今天看清,失望有对她的,有对他自己的。
即使自己心中早已知道这一结局。当真正面对时,他别扭,不自然。
他索『性』躺在沙发上。
李旭彬在电话那头沉默一会,说:“深仔,爸爸会另外想办法的。”
李深问:“爸,搬家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临江那边可以住了。”李旭彬说:“你今天或明天,回家收拾收拾。我们尽快搬。过阵子,再去看看爷爷『奶』『奶』。”
“嗯。”
李旭彬缓了口气,说:“深仔,凡事有爸在。”
“知道,谢谢爸。”
李旭彬:“嗯。”儿子从来不会大吵大闹,像一个无懈可击的机器人。
距离高考还有十天,高三年级放假了。
魏静享解放了,背起书包要走,想起了什么,她又回来,告诉陈乌夏:“初中部有几个家长发现女儿被偷拍,联名报警了,这事闹大了。临退休的老头子气得要吐血吧。”
“有家长在,肯定会得到妥善处理的。至少比学生独自面对要好。”不过,陈乌夏觉得自己的爆料有些莽撞了,应该放在高考后。
她和肖奕媛走出校门。
不知道肖奕媛是不是猜到了小马甲是谁,走到蛋糕店的门前,忽然说:“这事干得漂亮。”
陈乌夏装傻充愣,“啊?”
肖奕媛笑着:“希望那群渣滓早日伏法。”
陈乌夏点点头,“是啊。”
肖奕媛:“我经过教师办公室,听到了班主任和李深家长的对话。”
“李深家长?”他们回来了?
肖奕媛:“班主任的意思是,刘校长也很惋惜李深。我猜,『逼』李深退学是初中部老头子的意见。要是查清李深被冤枉了,谁不替他可惜?葬送了一个准高考状元,刘校长估计躲在办公室捶胸顿足。”
陈乌夏好像叹了声气,又被自己给吹散了。
第二天,陈乌夏把李深整理的题型翻出来。她死记硬背,背了三页的题。
心里想,要是高考遇上这些题,就谢天谢地了。
马琳买菜回来,问:“楼下李家究竟什么事啊?杂货店的人说,李家惹上官司还是案子了?”
陈常平:“不知道,好几天没回来了吧。早上遇到了李旭彬,和他打招呼,他不情不愿的。可能真遇上大事了。”
马琳:“前阵子有警察过来找吧。问……李深什么事?”
陈常平:“不知道啊,就要高考了,乌夏没说过李深有事啊。”
马琳:“可能私事吧。李家父子都不爱说话,我没见到于骊,问不出什么来。”
陈常平:“既然是私事就别问了。你又不叫包打听。”
马琳:“知道,不问了。”
李家果然回来了。
陈乌夏在窗户边放一面镜子,再反『射』到自己的化妆镜。这样她低头做题,扫扫镜子也能见到小区门口。
终于,她等到了李深。
他戴着棒球帽,帽檐压低了。黑衣黑裤,和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
和那次不同的是,今天他没有抬眼。
陈乌夏放下了习题集,走出房间,“大伯、伯娘,我下去一会儿。”
马琳随口问:“乌夏,你去哪儿啊?”
“就楼下。”陈乌夏匆匆地下楼,到李家门前站着。眼睛瞟向楼梯那边。
不一会儿,李深上来了。他看了她一眼,低头看楼梯。他掏钥匙开门,像是没见到她。
陈乌夏主动问:“李深,你去哪儿了?学校出大事了。”
“哦。”他事不关己一样。
一个邻居上来了,这位是杂货店的常客。他对这几天李家扑朔『迷』离的官司还是案子很好奇。这下正好遇上当事人。邻居拎着刚买的排骨,上一级台阶,晃一下。上两级,晃两下,慢悠悠地走。就这几步路,像是要走过千山万水。
李深开门要进去。
陈乌夏拦住了,“李深。”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
邻居还在晃,一边晃一边看着他们。
李深本来不想多说。
陈乌夏拉着他的衣角。邻居还在虎视眈眈,好像他俩是他手上的肉排骨。
李深忽然改变了主意,说,“进来吧。”
陈乌夏走进去。
李深掩上了门。走几步,回头问:“陈乌夏,你是目击证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陈乌夏才想进去详谈。
他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回答是或不是。”他没什么耐心听长篇大论。既然结局了,话越短越好。
陈乌夏:“是。但……”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我收拾东西。”李深一直是冷静的,和孟泽说话也没有不耐烦。但见到陈乌夏,他有些情绪,不多,很小。深海也有『潮』起『潮』落的不是。
陈乌夏问:“李深,不是你干的。是不是?”
“哦。”李深在屏风柜拿起一个小玻璃盒。他不玩围棋之后,在这里封了一枚棋子当纪念。和她要留一个什么纪念?
陈乌夏:“我——”
“我其实不想听你回答。”他看着玻璃瓶的棋子。他留的是黑棋。因为白棋的颜『色』像投降。“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做事只为结果。结果为零,过程就无所谓了。”
她问:“警察查得如何?”查清才能让他恢复声誉。
李深低下声:“回去吧。”
陈乌夏:“其中是不是有误会?你告诉我,我就信。”
李深:“说这些没意义了。”
她着急地解释:“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的情景。那个人,丁晴见过,肖奕媛见过,她们都说是你。”
他点点头:“嗯。”真的是不在乎的样子。
“我当时追了出去,那个人跑得那么快,我很害怕真是你。我回来想找你,你不接我电话。”
李深:“好了,出去吧。”
“我没有不信你!”她只是陈述事实。
正在这时,李旭彬开门进来了。
陈乌夏愣在当场。
李深把玻璃瓶放回了原处。
李旭彬这阵子憋的气够多了,说:“陈乌夏,你来干什么?”
陈乌夏低下了头:“李叔叔……我来道歉的。”
“道歉没用,有警察。”想起儿子给她补课这么久,她却当了斩钉截铁的第一证人,李旭彬克制着,不和晚辈撒气。他上了网才知道儿子和陈乌夏的绯闻。这是李旭彬的逆鳞。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儿子,像是宿命一样。李旭彬看陈乌夏的眼神越来越冷。
陈乌夏脸『色』煞白。
李旭彬:“深仔,还不送客。”
“不送了。”李深也不想当着家长的面和陈乌夏说话。
“哎。”陈常平下楼,见到门口的李旭彬,正想打招呼,见到侄女在里面。他大声喊:“乌夏,你在这里干嘛?”
场面人越来越多,李深的小情绪到达了极点,他想要回房。
陈乌夏拦住去路。“李深。”
李深没理她。
她索『性』拉住他的衣角。抬头见到他冷峭的眼神,她也愤怒了。这些天,她为他做过的澄清,都是她一厢情愿。就算她误会他,他也不想解释。因为他不在乎。
李深一手甩开了。假如没有这件事,他和她的结局会来得晚些,甚至到不了这样浓烈的程度。他曾想,晚那么一点也好。
陈乌夏刚才追得急,左脚绊右脚,被他这样一甩,她没站稳,撞到了屏风。右耳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瞬间,巨大的嗡嗡响在脑子里震起来。她听到了大伯在说话,但是他的话和放大了一样,响彻云霄。
“够了,你们走吧。”李深回了房,没有再看她一眼。
“老李啊,到底什么事?大家心平气和谈一谈。”陈常平叹气,“我们乌夏还是个孩子。有哪里做错的,你和我说说。我们都是讲道理的家长。”
“没什么可谈的。”李旭彬说:“你管管自己的侄女,学生该有学生的样子,别藏在我们家,玩见不得光的心思。”
陈常平:“你!乌夏过来辅导,大家都知道的。乌夏很乖,藏有什么心思?”
李旭彬:“见到我家深仔就脸红,什么心思那就要问她了。”
陈常平脾气也上来了,上前拉起陈乌夏,说:“乌夏,我们走。”
因为生气,他的音量比平时大。陈乌夏觉得震耳欲聋。她呆呆的,右边耳朵发涨,连自己上楼的脚步声也成了轰鸣。大伯还在说话,她听不清了。她张了张嘴,自己发了一个轻音:“啊……”这一个字震到了右耳。
她脸『色』惨白,不再说话。
世界天崩地裂了。
陈乌夏是被陈常平拉上楼的。
上了楼,这一阵诡异的声响停止了。她这才回到了现实。
陈常平:“乌夏,怎么了?”
“没事了。”陈乌夏捏捏右耳。
“李家可能闹出大事了。”陈常平说:“暂时别和他们联系了。”
陈乌夏:“嗯。”
“我担心你的高考。”陈常平说:“你爸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照顾好你。你要是出了差错,我以后有什么脸去拜祭你爸妈。”
“大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做作业。”
然而,坐在书桌前,陈乌夏发现,刚才背的习题又忘光了。但,她又捏捏耳朵。
幸好,幸好耳朵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