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杨月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妈呀

盛奕双手撑着案台,满意地扫了眼水墨画卷。

蜂拥上前的众人身后,荣裕唇角微扬,抱着西服外套静静观望着热闹中间的人。

像是感应到他灼热的视线,那个人忽然抬起头向他看过来。

光晕里的男生笑着朝他眨了下左眼。

当晚,因为爷爷的盛情挽留,他们留宿在荣家的主宅。

盛奕喝了酒就像有了用不完的灵感,李白酒后作诗,盛奕酒后作画。

盛大才子的创作热情一上来谁也拦不住,荣裕扶他提前离场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路过会客厅的一片墙,大才子摇摇晃晃撸起袖子就往前上,说什么都要给他家画个壁画。

好不容易才把大才子哄回了房间,荣裕把在房间里四处找笔的大才子拉到浴室里洗澡。

某些人喝多了羞耻心就荡然无存,像皇帝似的享受着洗浴服务。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洗好的小狗放到床上。

盛奕的闹腾劲儿过去了,沾到枕头一秒入睡。

荣裕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把身上湿掉的衬衫脱下来,也去冲了个澡。

在家人眼里他们是新婚夫夫,今晚只能睡在一个房间。

从浴室穿着睡衣出来,荣裕关了灯,掀开被子躺到盛奕身边。

听着耳边熟悉的呼吸声,他感到久违的自然睡意。

刚沉沉闭上眼,一条腿压到他的大腿上。

他坐起来,轻轻把那条腿挪开。

刚躺下,一条胳膊又甩到他肚子上。

他很有耐心地把那条手臂也拿开。

睡意渐渐压下来,入梦的前一刻,身上突然一沉。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半趴到他身上,抱抱枕一样骑搂着他。

荣裕在黑暗中无奈地睁开眼,感受着身上熟悉的压制,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无数个夜晚。

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人接下来的动作。

果然,搭在他腹部的那只手开始蠢蠢欲动,无比熟练地伸进他的睡衣,温热的手指往上轻轻爬,慢慢摸上他的腹肌。

像是小孩子摸到熟悉的触感才能安睡,盛奕终于安静了。

荣裕按住那只手。

闭上眼,无声地笑了笑。

第13章 禽兽

在梦里,盛奕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卧室的窗帘很薄,像一缕幽魂,被夏夜的风轻飘飘撩起。

灵动的虫鸣声让夜晚的静谧无限放大。

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没有开空调。

记忆最深的,就是不断滋生却怎么也无法散去的热。

他出了很多汗,潮湿的发丝贴在额前,睫毛颤动时能感受到略微挡眼。

给予他强烈愉悦的人没有一点声音,他偷偷睁开了眼,发现控制他的少年还是一身清净。

银色的丝绸睡衣像把月光穿在身上,清清的镜眸沉着一弯玄月的影子。

被他的热度衬托,那温凉的手指都像贴上来的玉。

他们的城市远离海洋,他却听见了潮汐的声音。

一浪追着一浪。

后来他发现是自己的呼吸。

盛奕被从未有过的感觉冲垮了理智。

某一瞬间,他突然生起了一种莫名的不满,觉得那近乎冷漠般审视着他的人离他太远了,也太干净了。

清清落下的眸光,把他的不洁映得那样清楚。

理智全无,只想把迢迢的月拉进水底。

撑起身时,一只手大力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摁回窒息的深海,又桎梏住他想要求生的双手。

男生还是干净美好的样子,在水面上冷静地审视着他。

放缓了节奏,用还是很清晰的嗓音问他:想要什么?

盛奕的声音一开口就散了,像被海水汹涌地灌进去。

男生的声音置身事外般平静:说出来。

盛奕觉得自己快疯了:小裕救我。

月亮的坠落没有声音。

盛奕额发湿透,大口喘着气。

他眼睁睁看着银白的月光向他缓缓落下。

带着清新的氧气和凉意,沉入溺着他的水中。

清润的舌尖若有似无地舐过他干渴的唇瓣,带起一阵骤然得氧的眩晕。

他恍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抬起头迫切去求时,给了他需求的人又离开他。

明明是来救他的,却近乎冷酷地掌控着拯救的节奏。

血液沸腾着上涌,心脏好像就在耳边乱撞。

他的双手随着男生压下来的倾势被按过头顶。

盛奕无助地睁大眼,怔怔看着上方近在咫尺却触不到的人:小裕

男生清醒地打量着他朦胧失焦的双眼,似乎从他的状态中得到了另一种兴致,不紧不慢地用视线划破他的羞耻。

毫无预兆的冲击来势迅猛,盛奕彻底沉进了海底。

他窒息地咬紧了唇,唇上忽然覆盖上了柔软的湿凉,被不容抗拒地撬开了齿关。

大量的氧气伴着毁灭性的刺激催人发疯。

桎梏松懈,盛奕已经眼底泛红。

他的脑中像是着了火,猛地把一直冷漠旁观的人拽进水里,报复般地纠缠上去,把到最后都纤尘不染的男生一起弄脏

从热烈的梦中惊醒,盛奕瞳孔剧颤地睁开眼,还在大口吸气。

清新的晨光已经漫进了整个房间,他扑腾着从床上坐起来,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一把掀开被子。

小小奕非常精神,甚至在梦里就完成了一次健康的使命。

操。盛奕急慌慌从床上跳下来,神志恍惚地往浴室里冲。

习惯性左转,他忽然发现房间格局不对。

站定看了眼四周,盛奕闭上眼捂了捂发痛的头。

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昨晚来给荣裕的爷爷过生日。

荣裕刚冲完澡,穿着浴袍从浴室里擦着湿发走出来,见他捂着头,微皱了皱眉,头疼?

盛奕惊恐抬眼,好像刚干了坏事被抓个现行,没。

荣裕观察着他的脸色,视线慢慢往下瞥。

盛奕猛地反应过来,冲进浴室砰地一下关上门。

心脏狂跳地靠在门上,盛奕难以置信地捂住脸。

天 ,他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做过什么?

慢慢从脸上拿开手,盛奕不确定地皱起眉头,努力回忆。

那天后面怎么样了?

真的做了吗?

盛奕抱着头缓缓蹲下,找回的记忆停留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他就记得,他好像把荣裕扯着睡衣领子拽下来,按着他翻身压上去了。

然后呢?

盛奕心态崩了。

仰头靠着浴室的门,郁极反笑。

绝了,他很有可能把他最好的朋友给睡了

盛奕靠着门坐在湿润的地砖上,用脑门狠狠磕了两下膝盖。

难怪荣裕说他们之前闹翻是因为他犯了错。对着自己的竹马都下得去手,盛奕你他妈就是个禽兽!

生无可恋地靠着门放空了十几分钟,身后的门被敲响:开一下门,给你拿了换的衣服。

盛奕低下头,弱弱应了声。

他有气无力地扶着墙站起来,把门打开一条缝,接过衣服。

自我惩罚地冲了个冷水澡,盛奕瑟瑟发抖地换上衣服,垂头丧气地从浴室出来。

荣裕已经换好了衣服,穿着黑色针织衫抱着手臂靠门外等。

看着垂着头走出来的盛奕,荣裕很快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但盛奕明显没有要对他说的意思,荣裕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问。

观察着他的眼睛,把手机递给他:刚才有电话打进来。

盛奕飞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心虚地移开眼,接过手机。

荣家的庄园是国风和高度现代化结合的设计风格,他们住的是一个单独的别苑,卧室的内侧可以直接通往有假山池塘的庭院。

拿着手机打开玻璃拉门,盛奕穿着拖鞋走到满池锦鲤的池塘边,给程文歌回电话。

房间里,荣裕视线跟随着避开他打电话的盛奕,微眯起眼。

程文歌还没说话,盛奕先低沉开口:文歌,你能给我介绍个工作吗?

终于想通了?程文歌很欣慰,这人总算开窍了,决定搬出来了?

盛奕蹲在池边往水里扔小石子,闷闷嗯了声。

既然已经记起来了,他就不能再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怎么还能有脸继续当荣裕的米虫。

行,准备好了我就去接你。找什么工作,安心准备你的高考。程文歌说,荣裕能供你我也能供。

别,我谁的米虫也不当了。盛奕叹息着站起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就给我找个我能做的工作就行,我赚点钱,出去自己租个房子。

别气我,你把我给忘了我还没消气呢。程文歌玩笑说,真把我当朋友就听我安排,我那么多房子空着你还出去租?一个月一百我租给你行吗。

行吧。盛奕有点感动,情绪低落地笑笑,那我就占你半年便宜,等我去念大学就住宿舍。不过工作你还是帮我看看吧,还有两个月才校考,我真得赚点钱。

至少要把学费赚出来。

程文歌也没再跟他犟,也不想盛奕觉得欠他太多人情有压力,就说帮他看看,一会儿给他发信息。

结束通话,盛奕又在池塘边愣了好一会儿,听见荣裕在房间里叫他,去吃早饭。

好。盛奕正常地应了声。

他原地搓了搓脸,藏住情绪。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荣裕承认他的错误,所以绝对不能在荣裕面前暴露任何的不自然。

说不定荣裕心里一直记恨着他,只是看他已经忘了,念着他们之前一起长大的经历,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关照他。

盛奕下定决心,在找到不失去这个朋友的赎罪方法前,绝对不能让荣裕看出来他已经想起来了。

一切都能说通了,难怪这段时间荣裕天天早出晚归地躲着他。

跟他这个禽兽天天待在一个房子里,小裕心里得多别扭啊。

盛奕沉痛地想,必须快点从荣裕家搬出去,先让他这个戴罪之身远离受害者再说。

美术联考的成绩考试后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出。

B大美术学院的校考二月份才开始,盛奕不打算这么早就开始下一轮备考。

这段时间他一直花荣裕的钱,蹭吃蹭喝,就连晚上出去吃顿烧烤都是荣裕买单。

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他也有点过意不去。

何况他在冲动下对这个朋友犯过原则性错误

程文歌很快就给他发了工作信息,给他一个朋友新开的咖啡厅做墙绘。

程文歌那边有盛奕之前的作品,对方看了很喜欢,答应让他过去试一试。

给的也很多,一千五一平方,估计是友情薪水。

不行。荣裕想都不想就断了他的念头,听完放下筷子,蹙眉看着他说:我说过我会资助你的学业,现在是备考期间,你还要准备校考,不能分心。

荣裕知道盛奕的美术功底很硬,不差这点准备时间。

他是不放心让盛奕一个人出去乱转,上次迷路的事他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盛奕的健忘症他已经和教授一起商量了治疗方法,最近开始每天让盛奕服用治疗药物,但完全康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盛奕抱着膝盖缩在餐椅上,有点失落地垂下眼:小裕,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这段时间他一直享受着荣裕无微不至的照顾,可越是安逸的生活,就越让他不安,焦虑。

他好几次都在想,他还能离开荣裕吗?

他只是生了一场病,忘记了一些事情,怎么就变成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了?

还是说他以前就是这么没用的人?

还是个对朋友下手的禽兽

荣裕靠在餐椅上,打量着盛奕失去自信光泽的双眸,第一次看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荣裕的眉头拧得更紧。

良久,他轻叹一口气,一手搭在餐桌上,有点无奈:就这么怕欠我的?航航,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想起了多少?

荣裕就是不希望盛奕这个样子,才想帮他解放一切生活上的压力。

甚至最近觉得失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好能就这样一辈子活在他的庇护下,不需要为生存和未来发愁,不用为金钱浪费时间,永远轻松自在,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餐厅里持续静默着,盛奕不说话了。

第一次在荣裕面前没精打采,盯着在椅子上缩起的脚趾。

盛奕还是不擅长掩饰情绪,他做不到荣裕那么好。

荣裕看着眼前的人,有点头疼。

他想不通是他哪里做得出了问题。

观望良久,荣裕起身走到盛奕身边,把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真的想去?

嗯。

荣裕垂眼看着他,沉默片刻,松了口,去吧。

抬头看见荣裕眼里的担心,盛奕的喉咙一阵发紧。

荣裕微勾起唇,揉揉他的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开心就好。

小裕。盛奕心里百味杂陈,把额头抵在荣裕气息清冽的衬衫上,环抱住荣裕的腰,喃喃:我上辈子是不是出家修行了,不然怎么会有遇见你。

荣裕轻柔地撩揉他后脑勺软软的发丝,抬起他的下巴,不过工作时间不能太长,必须让我接送。

看着荣裕难得一见的笑,盛奕心里忽然一热,又恢复了精神气,好。

盛奕背着从程文歌那里拿来的一书包墙绘工具,拎着沉甸甸的工具箱跳下车。

老婆,老公出去赚钱了。

刚下了一场雪,大男生站在路边的积雪旁,穿着耐脏的长款黑色羽绒服,鸭舌帽外酷酷地戴着卫衣帽子。

男生回头冲车里的人并拢食中二指耍帅一挥,笑出一颗甜甜的虎牙,玩笑说:老公赚钱给你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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