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子安背了莫名其妙一口锅,也只得认了:“是臣见到她拿了天子剑,误以为她要行刺皇上……是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高纬重重一哼,罚了鲁子安三个月俸禄,又对宇文允肃然道:“朕方才气糊涂了,瑜王还有伤在身,快快起来。”

宇文允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而后又看向地上的吕姵,语调诚恳地徐声道:“不论如何,是吕姵胡作非为,使陛下受惊了。请皇上宽恕她,臣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瑜王,你当知道,虽然你是周国王爷,可朕待你,一向视你为我大齐的皇亲,”高纬也是重新摆出了一副亲切模样,“朕今天召小姵来,也是为了了解你的伤情。现在朕也茫然不知她为何莫名要求朕杀了她……”

宇文允说的面色黯然:“臣明白,姵姵以前也曾令我杀了她,或者是臣待她尚不够好吧……”

“瑜王已经待她很好了,小姵能到你的身边侍候,是她的福气。”

“能得陛下将她赏赐予臣,是臣的福气。”

“朕也最是情深之人,懂得瑜王感受。”皇帝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身边默不作声的淑妃往自己怀里揽。

淑妃方才一直托着腮,看着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地“真情”上演,这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真好笑呀,陛下居然要瑜王爷来担保他的爱妾和自己没有私情,瑜王爷居然能想出说这小姵举着剑是让陛下杀了她,陛下居然也信了。妾身怎么听着这么好玩呢?居然还有人要一心求死的,真是前所未闻。”

高纬虽然方才也将吕姵的话听得清楚,更清楚吕姵说这话的前因后果,但他得装糊涂,否则方才他借机闹事,眼下又借坡下驴不是太损颜面?于是他只得等宇文允发挥,还好后者及时接收到讯息,转向淑妃,毕恭毕敬地道:“淑妃娘娘,她在臣的府中说这话时,不仅有臣的其他侍妾与家仆见证,还有杏林堂的一等大夫赵平在场,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传来一问。”

“不问了不问了,本宫才没这等闲思,你既如此说,本宫姑且信你便是,”淑妃笑的娇媚,倚在皇帝身上,远远看去倒是一双璧人,但她依旧笑得不怀好意,慢吞吞地说,“瑜王爷,你将小姵带回去后,一定要好生管教哟。待她醒来,你调|教好了,让她进宫跟本宫说说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宇文允立马应下:“是,臣谨遵淑妃娘娘吩咐。”

淑妃这句话是在点醒他了,一是提醒他回去注意吕姵的安全,二是她虽答应他出面,并出手帮他救了吕姵,但这也证实了如她之前所说,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压根护不住吕姵。一想到此,宇文允便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淑妃见宇文允脸色,便是满意地一笑,转向皇帝,用手抚了抚他的脸,一阵香风带过,高纬险些忘记自己是谁,毫不犹疑地就抓住了淑妃的手,不容她撤走,惹得淑妃娇笑连连,还要故作怄气一样说:“陛下少来哄妾身,到时候小姵说的要是跟陛下说的不一样,妾身可要给陛下好看。”

“你本就哪儿都好看……”皇帝说完后,好歹是意识到了帐中还有他人,于是轻咳一声,“瑜王快带着小姵退下吧,看你这脸色,回帐便赶紧请陈澈去瞧瞧,不要伤口又出了问题才好,殷实德,着人送小姵回瑜王帐中。”

“谢陛下关怀,吕姵今天惹了如此大祸,实在不敢劳烦陛下身边的人,臣自己带她回去。臣便先退下了。”说着,就勉力将吕姵打横抱起,往帐外退去。

“对了,瑜王,”高纬终于想起能在哪儿将今天的不爽找补回来了,“你方才露的那两招武功,朕甚是感兴趣。待回宫后,瑜王得空进宫来教朕一二。”

宇文允忙又应了个是,出帐后,见到刺目的阳光,脚下一错,险些跌坐下去。

“王爷!”青山在帐外早就急哭了,此时伸手就要来接宇文允手上的吕姵,却被宇文允避开。

“回去再说。”

他勉力抱着吕姵,一步步往回行去。青山在他身后,借着阳光看得真切,那后背全被汗水浸湿,每行一步都是举步维艰。

第28章 有得有失

吕姵醒来的时候, 是在颠簸的马车上。

她感觉头仍然很痛,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才睁开眼睛。

见她醒来,文娘忙倒了杯水,将她扶起来,一口一口喂给她喝。

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窜入脑海, 吕姵又再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马车里只有她同文娘两个人后,才问她:“这是?”

文娘压低声音:“在回王府的路上,王爷吩咐将你先连夜送回王府。”

“小果儿呢?”

“小果儿同小蝶都在马车外面, 王爷说她年幼,怕服侍不好夫人,以后便由文娘近身侍候了。”

吕姵不再多话,因为内心翻涌的情绪仿佛堵住了她的嗓子眼,令她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为了没死成而遗憾,还是该庆幸。

虽然当时冲动求死,大半都是原主的原因,但要说没有一点她自己阴暗的期冀,是不可能的。

因而当看到宇文允的瞬息,她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又愧疚又疼……

她是答应过他要陪他的呀, 他又不知道什么原主的原因, 见到她作死, 定是伤心了。

而且她那样大闹一场, 居然都没被杀掉……她定是拖累了他的。

可她是不是也该自私些,想想自己的未来……

她又能怎么办呢?确认了宇文允不是男主角,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以前想着只要陪在他身边,任何时候要反悔了,都还有机会。可如今……难怪原主能一迷惑一个准,她自己真的是半点不坚定……

文娘见她脸肿的越发厉害,嘴角也乌了一块,便取了药膏,细细给她抹上。

吕姵疼的龇牙咧嘴的。

文娘不由皱眉叹道:“夫人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王爷什么也不提便突然将她连夜往回送,所有侍候的下人都能感受到他强压的怒火,因而都死气沉沉、如临大敌。而营区其他营帐,不管侍卫、太监还是宫女,对此事都是讳莫如深,不敢言语。时间仓促,唯一听到的风言风语便是说皇帝传了吕姵过去,方才小蝶悄悄说,会不会是皇上要将吕夫人要回去……

文娘毕竟沉稳许多,问吕姵这话也多不是为了打听这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而单单是希望没出什么大事才好。

吕姵没有答她这话,只轻轻抚着自己肿痛的脸,喃喃了两字:“疯子。”

说的是原主,也是自己。

文娘没有再问,两人这样一路沉默在车上待了一夜,第二天黎明到了王府,吕姵直接就被送回了房间,房门外落了锁,每天只有文娘进来,为她送一日三餐,侍候她梳洗,再将净室打理干净。

吕姵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自由,但也不敢觉得委屈……

毕竟她……的确是做错了事情。

她想,这样静静也好,也够她想清楚究竟该何去何从。

可靠的事业还是虚幻的爱情……这真是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只是随着十来天的时间过去,整个房中依旧日日安静,她才忽地有了丝慌张,若是宇文允真的对她死了心,或者宇文允受了她的拖累恨上了她,她是不是就真的要像现在这样,被囚禁到老死那天了?

她想,若真是如此,她便自尽。

可又舍不得,不知是舍不得现代要到手的女主角,还是舍不得他……

她想了想,选择了个死的慢的途径——绝食。

本来回到王府,她便因为满腹心思和担忧而吃的极少,如今彻底不吃,没两天就已经只能睡倒在床上苟延残喘了。

她隐约看到原主站在她面前,用嘲讽的眼神看她,骂她:“废物。”

她在昏沉中,却特别硬气,回骂:“你才是废物。”

她在赌,赌不管宇文允多么生气,也不舍得……

否则她回到现代,一定把说好了等她回去就会出现的小老头的胡子给拔完……

正满脑子拔胡子的场景,门锁就传来了动静,那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带着强烈的低气压,仿佛在门打开的瞬间,便将室内的空气全部抽走。

“你终于来了?”吕姵开口才觉得声音嘶哑,她揉了揉眼睛,笑道,“或者是我饿出幻觉来了?怎么闻到了鱼肉粥的香气……”

宇文允端着粥,向榻边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起吕姵,毫不留情地把温热的粥往她嘴里灌,吕姵没喝两口便被呛到,咳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地说:“宇文允,你再恨我也不能想用这种方式杀我吧……唔。”

“哐”的一声脆响,粥碗裂成了几瓣。

他的吻蛮横又暴躁,像龙卷风一样,把她全部的理智都卷走。

衣服被撕得稀烂,她感觉人也要被他撕碎,却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他一边攻掠,一边问她,像个疯子那样:“你不是答应过要陪本王吗?”

“为什么一定要找死?”

“本王不杀你,你就去他那里找死?嗯?还说不会伤害他?嗯?”

“本王待你还不够好吗?待在本王身边有这么让你不堪忍受?”

“你是不是一定要死?”

吕姵哪里说得出话来,他问最后一句的时候,掰过她的脸,逼她看向自己,漆黑眼瞳一瞬不眨地锁定她,原本的喘息都平静了下来。吕姵从他眼里,同时看到了期待与害怕。

她愣了许久,才说:“是……”

宇文允笑了,笑得悲凉又讽刺,他下榻,披上外衫,向门外大步而去,只在门口丢下一句:“你即使要死,也只能死在本王手里!等你真的对不起本王的时候,本王一定亲手杀了你!”

吕姵眼见他摔门而去,心慌不已——

“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人都是要死的啊……”

“你不能拔刁无情啊……”

“能让妾身把玩笑开完不?妾身太久没吃东西了,一时喘不上气啊。”

“我这次都不算对不起你,那什么时候才算啊……”

“小样儿,看看你那受伤的样子,你其实爱死我了对不对?”

吕姵一边喘着气叨叨,一边慌乱地忍着身体不适穿衣服……

哦,衣服被撕烂了,那就换一件。

翻箱倒柜另寻了一套衣服,也不知道上衣和下裙搭不搭,总之随便把衣带一系,就追出了门去,还好还好,那些门口守着的人方才都回避了,因而没能及时锁上门。

万幸这身子有武功底子在,还没被她折腾的完全垮掉,吕姵能撑着虚弱的身体走一阵歇一阵地去寻宇文允。

其实她这些日子想的很明白了,答应宇文允的事情务必做到——如果宇文允还肯要她的情况下……

她历史虽然不好,却知道高纬得瑟不了几年,这个王朝就会被他彻底葬送掉,而且高纬似乎还是被宇文家族的人干掉的。若真是如此,她就陪宇文允一直到他的国家胜利那天就好了。

抛开死掉可以回现代爽歪歪的演女主角不谈,她的性格跟原主可不同:原主心如死灰便一心想要死在负心人手里;她以前被前男友抛弃,想的却是如何将他踩在脚下,让他喘不过气。

所以,吕姵捂着心口对原主说:“他如此对你,我让他十倍奉还。”

她感觉到了心脏的跃动更加有力了一些,微微一笑,乐观地将这当作原主想开了,终于不再守着不能伤害高纬的底线不放。

而且本是那么聪明伶俐的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在“情”字上认死理?如她此时,觉得同宇文允在一起很开心的时候,便尽情把握住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就另觅开心的途径。

吕姵在水榭寻到了宇文允,他正大口大口地灌着自己酒,月色下看着实在落拓,她的心又悄无声息地绞尽。于是她缓步走过去,低声说:“对不起。”

宇文允冷笑了一声:“回去,本王什么时候许你出来的?”

“你也没说不让我出来呀,”吕姵厚着脸皮在他身边坐下,喘了会儿气,才给自己倒了杯酒,对着半圆的月亮,装模作样地眯着眼睛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什么诗?”宇文允皱了眉头。

“穿越女都会念诗呀,我会的不多,就这几句简单的,”吕姵边说边在宇文允身边四处寻觅,“还会几句带‘马’字的,我生肖属马。”

“什么穿越女?你又在找什么?”宇文允被她说的新鲜词句所吸引,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有多生气。

吕姵停下搜寻,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瘪着嘴望着他:“没有下酒菜吗?我都快饿死了。”

“嗤,”宇文允失笑,转瞬用饮酒掩住,显得很不屑似的,起身进自己的书房,拎了壶水、端了叠点心给她,“吃吧,瘦成那样了,一堆骨头,硌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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