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小燕儿这场突如其来的哭泣，佟敏昆霎时顿住了原本准备去拿碗盛饭的脚步，回头奇怪地看着她。
佟妈妈愣了愣，缓过神，先是用眼神示意佟敏昆自己先吃饭，然后温柔地用手轻轻放在了小燕儿的背上，一下一下安慰地抚着，什么也不问，就那么静默地陪着她，等她把心里的痛苦和委屈全都发泄殆尽。
佟敏昆走到电饭锅边，打开盖子刚准备打饭，却发现锅里的饭量并不够三人吃的。
他抬眸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正伤心哭着的小姑娘，想了想，最后用饭勺挖了一丁点饭到自己的碗里，重新盖上电饭锅的盖子，最后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边开吃了起来。
佟妈妈瞥了眼佟敏昆的碗，眼中多了另一份关心的神色，“小昆，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才吃这么点饭呢？”
“肚子还饱着呢，放学的时候觉得饿，在路上刚吃了一个面包。本来还不想吃饭，看着糖醋排骨，嘴又馋了，随便吃几口。”淡淡说着，佟敏昆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进了嘴巴。
佟妈妈信以为真，似有若无地“哦”了一声，又把关注点落在了身旁的小姑娘身上。
过了一会，小燕儿的哭声渐渐平息，她呼吸有些不稳地冷抽了几下，才总算恢复了正常。
“对，对不起啊。你们这好好地吃着饭，我却跑来，跑来扫兴......”
小燕儿伸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怔望着眼前默不作声的这一对母子，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荒唐的举动，连忙低头不好意思地道歉。
佟妈妈慢慢在她身边坐下，担心地看着她，心疼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没事。”
“姨，我......”小燕儿吞吞吐吐，像是有话要说，表情不自然地瞄了眼默默吃着饭的佟敏昆后，却又犹豫地闭上了嘴。
佟妈妈心领神会，沉思了数秒，起身摘下系在身上的围裙，又小心地扶小姑娘站起来，“走，有话我们去楼下说。”
“嗯。”小燕儿点了点头，眼眶里又一次莫名地“吧嗒吧嗒”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小昆，妈和小燕儿下楼走走，你吃好饭，碗就放那儿别管，等妈回来收拾就好，你只管安心回房写作业，知道了吗？”佟妈妈换好些，打开门，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了句。
佟敏昆很乖地作了一个OK的手势，旋即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尽管放心出门。
佟妈妈陪着小燕儿下了楼，两人肩并着肩往附近的小公园走去。
“姨，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很多次的老王吗？”小燕儿眼睛盯着路面，不知走了几分钟，才总算哽咽着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气氛。
一听小燕儿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先提及到的是老王，佟妈妈抿着唇，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迟疑了一下，轻声回答：“嗯，记得。”
“姨，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知道他喜欢我，平日里还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占我便宜，我看他是我们老板的堂弟，为了保住这个工作，一直都是不敢得罪他的。
可是昨天晚上，跟我睡一个房间的小林有事情回老家了，见我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老王他，老王他在我睡觉的时候悄摸声地溜进了我的房里，把我弄醒了还不，不肯停下，捂着我的嘴，强行，强行......”
极力稳住情绪把话说到这里，小燕儿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泣不成声，两行泪水顿时决了堤似的顺着小姑娘还很稚嫩的脸颊流了下来。
佟妈妈瞬间明白了一切，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当时该有多惊恐，多无助，身子无意识地颤了颤，有些发冷，脸上带着一种极为复杂难言的表情。
在对方历经这种巨大的伤害之后，佟妈妈本想开口安慰，但一时之间觉得一切话语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最终耸动了几下咽喉，没有骂人，没有安慰，没有指责对方之前的各种沉默不作为，而是一声不响地轻抚着小燕儿的背。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想不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两人一个唉声叹气，一个啜泣不止地走出这一条旧旧的小巷子，眼前的景象从刚才的朴实无华与平和换成了喧嚣嘈杂与浮躁。
这种转变一如去年的这个时候，小燕儿背着行囊从偏远的老家来到这座人人趋之若鹜的繁华大都市，根本没人认得透其中根节究竟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佟妈妈顿住脚步没有再继续走，失神地望着眼前的大马路呼啸而过的一辆接着一辆的各种牌子各种型号的汽车，望着那些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一切都让她突然觉得有些压抑。
“小燕儿啊，这......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佟妈妈突然缓声开口。
小燕儿灰灰冷冷地四下扫视了一圈，一双红肿的眼睛注视着身旁的女人，眼神更加惘然迷茫，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姨，呜呜......我以为他平时也就是有点不老实而已，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啊......呜呜呜呜......”
佟妈妈叹了口气，“那老王呢？他怎么说？”
小燕儿吸了吸鼻子，情绪平静了一点，“他，他说他是真的很喜欢我，说会对我负责，等我明，明年满20岁了就娶我做媳妇儿。可是......”
“你是不是不愿意？”
小燕儿一下子点头，一下子摇头，最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愿意。
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突然向前走了两小步，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见状，佟妈妈也跟着在她的身旁一起坐了下去。
此时的太阳挣扎在地平线的边缘，敷衍地在苍茫的天空里留了一丝丝的微弱余晖，没有温度没有光亮地洒落在这两人的身上，已是无力照亮她们眼前昏暗的路，也暖不了她们的心，一切彰显地更加阴郁。
仿佛这是有所暗示，暗示小燕儿的未来注定凄凉悲惨......
把佟妈妈刚才的问题思来想去地想了又想，小燕儿双手抱着膝盖，认命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姨，我连身子都已经被他给糟蹋了。要不.....我以后就跟着老王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