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水雾的玉面如沾带了细雨珠的芙蓉,两道娟娟蛾眉如初春新舒的柳叶,细密的睫毛卷翘起来如蝶翼般轻轻颤着,红润似樱桃的檀口渐渐弯起浅笑,舒适而惬意。
秦楼安敛阖了目靠在池壁,掬一捧温热池水淋在肩上,顺着她如脂似玉的肌肤将倦意缓缓流走。
她仿佛置身轻柔的云絮,飘飘忽忽,轻轻盈盈,又迷迷糊糊。
一股若有若无的雪莲香随着氤氲的白气悄然而至绕在鼻尖,缀珠玉帘发出玉石相撞的清脆声响。
秦楼安眉心微动,掀抬了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眼,一道模糊身影立在玉帘后,像是在静静看着她。
是谁?
现下她浑身娇软如融化在一池温水中,迷离的凤眸仔细看着那道衣袂微动的身影。
朦胧中,她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拨开玉帘,雪白的衣衫荡开白朦朦的水汽清晰在她眼前。
待看清来人的脸,秦楼安心下一震,竟然是月玦?
秦楼安倏然滑下身子,将赤露在外面的雪肩玉颈遮盖在飘浮着鲜红梅瓣的温水里。
粉黛哪里去了?
他是如何进来玉华池的?
秦楼安檀口微张想让他出去,却见月玦突然抬手拨掉发上的玉冠,墨发瞬间如瀑般泼洒下来。
秦楼安顺着他飘逸的发丝往下看,才发现他未穿鞋袜,一双白皙清瘦的足在缭绕的白雾中若隐若现。
雪莲香愈来愈浓郁,秦楼安见月玦浅笑着缓缓向她走来,修长的骨指探到腰间将衣带挑下,一袭雪衣顺着他的肩自背后滑落,露出隐隐可见胸口处肌肤的中衣。
缩在水里的秦楼安娟眉紧蹙,却又看傻了一样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月玦缓缓走进温池,荡开随波流转的梅瓣向她靠近。
“月玦,你疯了?出去!”
月玦离她已不过三步之遥,她甚至能看见他湿透的中衣紧紧贴裹着他的身,勾勒出他劲窄却又线条分明的腰。胸腹处的肌透过变作乳白色的衣若隐若现,比毫无遮掩愈欲加勾人惹欲。
听到她的声音月玦站住,怔了怔后扬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
秦楼安现下忽然觉得今日早上府门前那些人或许说的对,眼前人分明就是个妖孽祸水。
月玦声音低哑唤了她一声,只是却不是素日里他一贯称呼她的公主,而是她的名字——楼安。
覆盖到下颌的温水突然漫上唇边,一瓣带着水珠的梅花留在了唇上。
她猛然睁大了眼看着身前月玦渐渐沉入池中,寂静的玉华池响起一阵溺水般的呼噜水声。
秦楼安站起身,唇上的梅瓣顺着温热的水流贴在她雪一般白皙的胸口处,绮丽妖艳。
“月玦?月玦?”
秦楼安急急唤了两声无人回应,身后却传来细细的哗啦水声。未几,她突然感到腰间传来一阵强烈酥麻的痒感。
“公主是在找我吗?”
耳畔突然响起月玦的喑哑低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绕到她身后。
现下她能感受到自己脊背紧贴在他温热又坚实的胸膛上,能听到他胸腔中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秦楼安吓在原地不敢动,腰间剧烈的痒感是他修长的手在轻轻抚摸,从腰窝到脊骨腰线,微硬的指甲轻轻缓缓向上挑起一路酥麻,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栗。
“月玦...”
秦楼安忍不住偏头去看已俯在她左肩肩窝处的人,感受到他温软的唇一路蔓延吻到他咬出的齿痕处,轻轻撕咬折磨着她。
他绕在她腰间的手将她箍的更紧,让她不得不紧贴着他火热的身挣脱不得,另一只滑过她腰线的手已缠到她的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月玦放过她的脖颈,扳过她的身让她正对着他。
秦楼安见他低敛着目看着她胸口处淡淡而笑,她低头看去,原是在看那瓣贴在她身上的红梅,那瓣正绽放在凝着水露的雪峰上的梅。
羞意汹涌而上让她抬手去遮,却被月玦一下子扼住了手腕。未几他将自己修长的指扣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缠。
“公主...公主...”
月玦低哑的声音轻轻唤着她,似真似幻如梦一样,秦楼安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意识朦胧中她看到月玦缓缓俯身贴近她的胸口,吻上那瓣娇艳的红梅。
“公主,公主。”
耳畔的声音依旧缭绕不去,只是月玦的声音却渐渐变了,变得像个女子,还与她甚是熟悉的女子。
突然间,秦楼安觉得自己被猛地一下推倒在温水池中,不是想象中的温热,而是彻骨的冰凉。
“公主,公主。”
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粉黛紧皱的一张小脸...月玦呢?
见她醒来,粉黛立马笑了笑又担忧地说道:“公主您可终于醒了,可真是叫奴婢好生担心。想来是这一阵公主实在累坏了,您都不小心在这池子里睡着了。”
睡着了?
秦楼安眉头紧皱摁了摁额角,清醒一些后发现自己还靠坐在池壁上,温热的池水早已凉透。
刚才,她是在做梦吗?
“公主,奴婢服侍您擦身穿衣吧,这池子里的水都凉了,当心身子着凉。”
粉黛拿了厚实棉巾过来,低头埋怨着自己:“都怪奴婢不好,没早一些进来看看。见天黑了公主还不叫奴婢进来服侍,这才进来瞧,谁承想公主竟泡在冷水里。”
天黑了?
秦楼安四处看了看,果见屋里各处已掌起柔和的宫灯。
“粉黛,本宫沐浴之时,可有人进来过玉华池?”
正要扶她起身的粉黛闻言怔住,想了想后摇头说道:“奴婢一直守在门外,从来没有人进来啊?怎么了公主?”
没有人进来,秦楼安眉头皱得愈紧,那就是说她刚才确实是在做梦——想起来了,记得她是回忆起一桩七年前的旧事,而后渐渐、渐渐地,她就意识朦胧睡过去了。
可她为什么会做那种梦啊...
秦楼安阖了目心里哀嚎一声。
粉黛见她扶着额头似乎还不想起身,小声问道:“公主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刚才奴婢叫您时..您一直在叫着玦太子的名字...”
秦楼安闻言猛然看向粉黛,粉黛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忙低了头不敢看她。
一种心虚之感也让秦楼安有些不敢去看粉黛,心里暗暗骂了月玦一声后咬牙切齿得说道:“没事,本宫只是梦到他不小心掉进水池子里挣扎不出来,喊人救他而已。”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粉黛抬起来头捋了把额前的碎发,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哪里敢说话。
在粉黛的服侍下秦楼安擦净了身,穿好衣衫裹了厚厚的披风后出了玉华池。
天已经黑了,月色有些晦暗,院里朦朦胧胧似笼着一层薄纱。
一阵凉风拂在面上让秦楼安觉得清醒了几分,这个时辰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府中四处亮着灯一派通明,连祈慕院处都甚是明亮。
想到适才那个奇怪的梦,秦楼安脸上又热了几分,今晚本来想的是与他一同用膳顺便趁机问清楚为何要将楚妖带进府中的,现下还是暂且搁置吧,她得静一静。
“公主,晚膳已经着人备好了,想来这时已经摆上桌了。”
粉黛提醒她吃饭,秦楼安有些没胃口便摇了摇头。
“本宫不饿,咱们回去吧。另外明日你便通知府中所有人,就说本宫吩咐了,从今以后玦太子就是府中管家,如有不服者,如木江木长泾一样一律赶出公主府。”
粉黛点头应下,便扶着她回了凤栖院。
翌日秦楼安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她已经很久都不曾如此晚才起身了。
经过一夜深思,秦楼安想,俗话说得好,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是人生肉长,做个那样的梦不也是正常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梦到月玦...是有些奇怪。
她摇了摇系在床头处的铜铃,粉黛听到动静便进来侍奉她穿衣梳洗。
“公主您醒了,国师大人才刚从咱们府出去不久呢。”
“雪子耽?”秦楼安系着颈间琵琶扣的手一顿,问道:“算算时辰这个时候他应是刚下早朝不久吧,他到咱们府上做什么?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粉黛摇头:“国师大人不是来找公主的,是来找玦太子的,说是替皇上送什么西南塘报还是折子的,奴婢不太懂这些,反正国师大人是这么说的。”
西南塘报还是折子?
这些东西焉能随便送出宫?
甚至可以说,除了父皇自己以及父皇亲近的几位心腹大臣,其他人根本没有权力查看。
纵是她也不曾看过几次,且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现下雪子耽肯将塘报与折子送到她府上交给月玦,必是父皇的意思。可父皇又为何要交给月玦?
事涉西南,可谓重事,父皇如此信任他了吗?还是西南出了什么事,让父皇不得不将折子交给他?
她思索之际,粉黛已将她拉到妆台旁打理好了她的妆发,是个简单利落的发髻。
“吩咐下去,一会的午膳安排到祈慕院。”
粉黛闻言点点头应下,将她昨日带着的绕衿拿过来,问道:“奴婢看公主脖子里疤痕已经淡了好多呢,今日可还要带着绕衿?”
秦楼安照着镜子偏头打量,果然已经要淡得看不出来了。想到昨日做的那个梦...这处齿痕竟然又泛起细细的酥痒感。
“带,当然要带。”
秦楼安一把夺过粉黛手中的绕衿缠在自己脖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那厢雪子耽尚未回到紫云宫,看着马车角落处半人高的包袱,他抬手打开取出一封塘报。
没想到短短一日光景,月玦便将这些全部看完。
摇晃的马车丝毫不影响雪子耽一封封的翻看塘报,每一封都有月玦飘逸行书所作的批注。
嗯...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处工整小楷写着的与塘报折子无关的小字。
再次看到一处楷书工整却歪斜不成行的“秦楼安”三字时,雪子耽阖了塘报丢回包袱看向窗幔。
“这家伙...批看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雪子耽失神般低声喃喃一句,未几又伸手将那封塘报拿过来打开看了看。
要替他重新誊抄一份吗,皇上还要过目。
雪子耽再次将塘报丢回去。
秦楼安到祈慕院之时,已是正午时分。
一如她初次来时一样,未让人通报,只带着粉黛静静迈进院中。
尚未进门,透过打开的窗,秦楼安看见月玦正坐在书案前,脊背挺的笔直,敛着目神情安然又认真,似是正在颔首看着什么,时不时手握狼毫写下几笔。
见此一幕,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在意昨天奇怪的梦的秦楼安,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龌龊。
人家月玦这如何看都是正人君子,现下恐怕还是帮她父皇看折子,她竟然在梦里将他想的那般妖孽媚人,可不正如他先前所说是相由心生么。
“是公主来了。”
伯玉从屋里出来,看见秦楼安立在堂前便上来行了个礼,又冲屋里叫了一声。
下一瞬她便见月玦抬眼看向窗外,见她也正在看着他后笑了笑。看月玦起身朝外走,秦楼安又暗暗嘱托自己几句不必心虚,反正他又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
“午膳早已送过来安排好了,公主请进。”
月玦抬了抬手示意她进屋,见他对昨日之事只字未提,秦楼安也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点点头进了屋里。
丰盛的午膳已经摆上了桌,二人净手后便落了坐,粉黛与伯玉各自立在二人身侧布菜,一时之间屋里唯有碗筷偶尔轻碰发出的声音。
“今日的公主看起来有些不同。”
“不同?”
秦楼安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心中不解又有些惶恐。
他不会...真能看出她现在面对他有些心虚吧?
“犹记公主第一次来祈慕院用膳之时,也不曾如此拘谨,亦没有与我坐的如此远。”
月玦说着搬了自己的凳往她这边靠了靠,说道:“公主不必介怀昨日之事,自然,如果公主一时接受不了的话,那便...多习惯习惯。”
秦楼安闻言顿时挺直了身子离他远了些,看他正笑得如只狐狸一般,抬手拿了筷子夹起碗中一块红烧肉便堵到他嘴上。
“以后再敢提这件事,当心本宫缝上你的嘴。”
秦楼安咬牙切齿。
可没想到,他竟张口将沾了一嘴酱汁的肉块吃进嘴里,抹了还舔舔了唇。
身后伯玉与粉黛目瞪口呆。
月玦拿起自己的筷子,同样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到秦楼安唇边。
“公主,我比较崇尚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