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太守府中,太守步玉堂烦躁的在偏厅里踱步,里面的房间里,大夫正在为容瑄治伤。
步玉堂深刻的觉得,今年肯定是自己这辈子最走霉运的一年。好端端的来了一群江湖中人打打杀杀,将彭城延续了上百年的传统花会弄得个草草收场。现在就连陛下派来的两个王爷也一死一伤,而且伤的还是身份最贵重的那个,他几乎都能看到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了。
一个大夫从里面出来,步玉堂连忙起身一把抓住他问道:“大夫,里面的人伤的怎么样?”
大夫犹豫了一下道:“没什么大碍,养个半个月应该就没事了。不过留的血有点多,所以看起来才有些严重。”
步玉堂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大夫,麻烦你了。”大夫点点头下去煎药了,步玉堂在偏厅里转了两圈,心中暗暗骂娘。两个王爷一起出去,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一个王爷死了,另一个却只是受了一点不轻不重的伤,这里面若说是没有什么猫腻,谁信啊。
步玉堂没有兴趣管这些皇子之间的斗争,但是现在人是在他的地盘上死的伤的,他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步玉堂闭了闭眼转身去书房写请罪的折子了。
这一回,能留着一条命是运气,要是没命了也只能怪自己命苦了。
质王薨逝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容九公子正悠然的半躺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发呆。不远处的书桌上放着一副刚刚画好不久还没来得及装裱的美人图。画中一个清丽脱俗的白衣少女眉眼含笑抱着一方古朴的瑶琴坐在河边。少女的四周开满了奇异而妖娆的花朵。跟前的河流上也漂流者血红色的莲华,绚丽而夺目的眼色却丝毫没有夺取白衣少女的风采,反而更加让人觉得一眼望去便无法移开眼眸,仿佛那白衣少女便是那繁华喧闹的世界唯一的纯净和清宁。
白衣少女自然便是沐清漪,只是与沐清漪不同的是,少女的眉心有一朵金色的云纹。更显得她飘渺出尘宛若仙人。
容瑾怜惜的看着桌上的画卷,幽幽的叹了口气,“好多天没有见到清清了啊。”
“王爷,王爷......”薛任急冲冲的进来,连通报一声都忘了。好在容瑾对身边信任的人还是颇为宽容的,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薛任喘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王爷,刚刚外面传回来消息,质王殿下...质王殿下薨了...”
容瑾把玩着折扇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淡淡道:“死了便是了,与本王何干?”
“王爷慎言。”薛任苦口婆心的劝诫道:“王爷已经开始上朝听政,便不是小孩子了。这些话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说,质王殿下...是王爷的亲大哥,是当朝嫡子啊。”
容瑾皱了皱眉,懒懒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薛任一愣,连忙道:“王爷,虽然质王殿下的遗体还未运回来。但是质王府已经设好了灵堂。按道理,王爷是要前去祭奠的。”薛任也不知道这该怪谁。王爷小时候该是学礼仪的时候一个人被关在梅园里,也没人理会。等到大一些了身体不好,陛下又宠溺,更没人敢管了。以至于王爷如今根本就不见许多礼节放在眼里。按说王爷如此聪明的人,就算是看也该看明白了啊。果然,这有的东西当真是得从小教起。若是王爷因为礼数上的问题被陛下厌弃,他以后下了黄泉可怎么跟梅妃娘娘交代啊。
看着薛任又有想要念经的架势,容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闭嘴!本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老头总是喜欢说顾总管如果知道了云云...拿着跟鸡毛就当令箭,回头等清清回来了就打发他回家养老去!
看着容瑾一脸阴郁的起身,薛任还想要再劝,想了想还是算了。脸色阴沉就阴沉吧,若是去祭奠质王九殿下脸上却满是笑容,那才是糟了。
虽然消息传回来还不太久,但是质王府里却已经是一片哀声震天。到处都挂上了白幡,王府的下人们也披上了丧服,大堂里灵堂也已经布置妥当,一副金丝楠木的描金四爪金龙的棺材放在灵堂里,只等着质王的遗体送回来就好入殓。
“豫王殿下到!”
一声有些尖锐的通传声,灵堂里无论是正呜呜咽咽的哭着的,还是轻言轻语的劝着的都不由得窒了窒,有些惊恐的望向大门口。质王都死了,难不成豫王还要上门来闹腾?!
已经年过四十的质王妃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老了不知十岁的模样,听到这声音本就难看的神色更加难看起来。扶着质王世子的手站起身来,面带怒气的望着门口走进来的黑衣皇子。
“九弟,留步。”质王妃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上前拦住了容瑾。王爷已经死了,虽然遗体还没有回来但是灵堂之地却也不容人扰乱。
容瑾有些疑惑的看着质王妃,“大嫂,这是做什么?”
质王妃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道:“王爷已经薨了,还请九弟让王爷安安心心的去吧。”说道这里,质王妃又忍不住抹泪了。虽然自家王爷并不是陛下宠爱的皇子,但是却始终占着嫡子的名义,只要他在,质王府就谁都不敢小觑。而如今,剩下他们孤儿寡母......
容瑾皱眉,道:“我来给大哥上柱香,怎么救不让大哥安心的去了?”真是莫名其妙,都是薛任非要让他来,人家根本就不让他进嘛!
“上香?”治王妃有些反应不过来。
容瑾木着脸道:“不然我来干什么?”大闹灵堂?他跟容璜还没有那么深的血海深仇好么?
九爷...弄死了人家跟大闹灵堂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加像是血海深仇啊?
质王妃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有些呆滞的让开了大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只见容九公子恭恭敬敬的上前捻了香,上香祭拜。在场的所有人都敢发誓,九殿下从前就算是祭天也没有如此正经过。
上完了香,容瑾本来打算挥挥袖打道回府。但是看了看站在一边一脸古怪的望着自己的众位皇子,还是决定不要太过的不合群了的好。便跟着走到八皇子和十皇子之间的位置,淡淡一笑,“八哥,十弟,你们来的真早。”
“九弟...也不晚。”八皇子有些呆呆的道。
“九哥。”虽然十皇子跟容瑾一向有些不对付,但是看到容瑾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头发凉,“九哥...你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容瑾淡淡道:“往后面站点。”身后将十皇子往后面拨了拨,容瑾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原本十皇子的位置。本来么,皇子们都是按序齿站的,看到他站在面前了还不让位置的老十礼貌真是有待加强。
质王容璜今年已经有四十八岁了,他的长子几年也三十一岁了,比起容瑾还要大整整十二岁。质王膝下一共有四子三女,如今都跟在质王妃身后,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一般。
因为质王的遗体还没有运回来,前来祭奠的大臣们都是上过香便纷纷告辞了。但是身为兄弟的皇子们却要在质王府里陪着嫂子和侄儿侄女迎接来祭奠的宾客们的。一直等到下午,来祭奠的人渐渐少了,众人方才向质王妃告辞。
循王一向是没什么存在感也不爱说话的,而且他身体也不好所以露了个脸就离开了。所以这些皇子们领头的倒是四皇子端王容琰。
质王妃去送王妃们了,容琰便对一直陪在灵堂的质王世子道:“淮儿,节哀。”
质王世子,也算是西越帝的嫡长孙容淮,看着眼前几位叔叔,恭敬地点了点头道:“多谢四叔,多谢各位叔叔。”
容琰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质王府就要靠你支撑了,好好劝着大嫂,莫要伤了身子,先比大哥在天之灵也是不愿意看到如此的。”
质王世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道:“侄儿知道。”
容琰这才点点头道:“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
“府中琐事繁多,侄儿就不留各位叔叔了。”质王世子道。
其他人也纷纷安慰了质王世子几句跟着容琰告辞离去,只是到了容瑾这里的时候,容九公子平生就没有好声好气成功安慰过谁。何况容璜的死本就是他的手笔,这会儿还要去安慰人家的儿子,即使是心狠手辣的容九公子也觉得有些没趣儿。只是淡淡的扫了质王世子一眼,便走出去了。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质王世子也不在意。九殿下能安安分分的在灵堂前待了大半天没有闹事,就已经出人意料了。若是他还开口安慰人,说不定质王世子才会被吓得不轻。
送走了宾客,质王世子挥退了灵堂前侍候的下人和庶弟庶妹,独自一人跪在灵堂前默默出神。
质王的薨逝不仅仅是意味着他失去了父亲,质王府失去了主人这么简单。同时也意味着原本跟庄王和端王明里暗里斗得势均力敌的势力在瞬间可能土崩瓦解。这无论是对皇后的娘家还是对质王妃的娘家,世子妃的娘家,甚至是所以依附质王府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质王世子虽然已经年过而立,但是在朝堂上,一向是没有皇孙们说话的余地的,所以一时之间,即使他是皇嫡长孙,也很难替代父亲的作用将这些势力稳定下来。难道...质王府要就这么衰落下去?
“淮儿。”质王妃送完了客人回到灵堂,便看到儿子孤身一人跪在灵堂里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丈夫的去世,带给质王妃的打击也是同样巨大的,但是幸好,她还有儿子。
“母妃。”质王世子起身,恭敬的道:“母妃千万要保重身体。”
质王妃眼泪忍不住有流了出来,“你父王就这么去了,只剩下咱们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今儿你也看到了,你那些王叔...你以为他们当真是真心来为你父皇祭奠上香的么?”
“孩儿知道。”质王世子道,就算他再怎么不经事到底也是皇家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些叔叔的想法?特别是四皇叔容琰!原本在朝堂上能够与父王抗衡的就只有二叔和四叔,现在二叔赶不及回来,容琰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拉拢质王府原本的势力,“孩儿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质王世子咬牙道。
质王妃含泪道:“咱们能有什么法子...你皇祖父的态度你是知道的,素来是不理会皇孙们的。虽然你是嫡长孙但是这些年也跟别的皇孙一样无所事事只能给你父皇打些下手。如今...就连你九叔十叔十一叔都进入朝堂了,你皇祖父还是每个表示。”
若是不能参与朝堂的事务,再有能力心计又有什么用?
质王世子扶着质王妃坐下,安慰道:“母妃放心便是,有孩儿在咱们质王府不会败的。何况咱们宫里还有皇祖母。”
“若是让本妃知道是谁害了你父王,本妃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质王妃抹着眼泪咬牙切齿的恨道。
质王世子咬牙道:“谁害了父王?还有猜么。自然是我那个好二叔!”
“淮儿!”质王妃一惊,震惊的望着质王世子。质王世子看着母妃,道:“难道不是么?平常的江湖人物谁会没事去害一个天家皇子?碰巧那么多人一起出去,都死的干干净净偏就他还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何况,母妃你想想,父王不在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大?”
自然是庄王容瑄,嫡长子死了,身为二皇子的容瑄便是长子,生母南宫氏如今也在宫中贵为德妃,身份高贵,又有南宫家支持,还有这军功在身。这样的皇子就算是端王容琰跟他比起来也还要差一些。
“庄王...果真是他?他欺人太甚!”质王妃咬牙切齿,听了着儿子这样说,即使没有确切的证据质王妃心中也认定了不定时容瑄搞的鬼。心中更是恨极了他和南宫家。
“本妃要进宫,就父皇和母后做主!”说着质王妃转身就想要进宫去。质王世子连忙拉住她道:“母妃,难道皇祖母会想不到这些么?咱们现在根本没有证据,就算闹到了皇祖父跟前,他也绝不会相信的。何况...父皇对南宫家可比对皇祖母娘家看重的多。”
“那要怎么办?难道你父皇就这么白死了?”质王妃跌坐在椅子里,掩面哭泣道。
“总会有办法的,母妃你放心,孩儿一定会为父王报仇。”质王世子望着眼前空荡荡的灵堂,低喃道。
此时皇宫中也同样乱成一片,皇后一听说质王的死讯当场便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连仪容都来不及整理就直接冲到了容瑄的母妃南宫氏德妃的寝宫。还未进门便已经厉声叫道:“南宫娴,你还我皇儿命来!”
德妃宫中的宫女太监哪儿敢拦盛怒之下的皇后,只得任由皇后一路冲进了德妃的寝殿。
德妃如今也已经年近六十,在后宫中可算得上是高龄。只是她年轻时便美貌如花,出身将门之后身体也不错,如今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倒是比一般的宫中嫔妃多了几分大气。
听到皇后的声音,德妃也跟着站起身来看着从外面怒气冲冲的冲进来的皇后拧眉道:“皇后娘娘这么怎么了?”
“南宫娴,你别装蒜!容瑄杀了本宫的皇儿,你还我儿命来!”唯一的儿子突然死去,皇后几乎立刻便崩溃了。往日还维持着的尊贵仪态也早已经当然无存。刚刚从昏睡中醒来,衣衫未整的模样看上去更多了几分老态。
德妃脸色微变,沉声道:“质王薨逝的事情臣妾也很难过,但是瑄儿也是受了重伤的,皇后娘娘将这件事推到瑄儿身上未免有些过分。”谋害皇子杀害兄长是什么样的罪名,足可以毁了自己的儿子,德妃自然不能任由皇后将这个罪名按在容瑄身上。
皇后双眼泛红,厉声骂道:“皇儿跟庄王一起出门,却只有庄王和他身边的几个人活着,你以为本宫是傻子么?南宫娴,本宫一定要你们母子为我皇儿偿命!”
德妃咬牙道:“那是瑄儿身边的人拼死护主!难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瑄儿应该陪着大皇子一起死在彭城么?瑄儿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皇后娘娘还如此咒他...本宫还要跟陛下讨个公道呢!”容璜死了她心里固然是高兴的,但是德妃也不是什么无知女子,自然知道这件事自己的儿子即使是无辜的也很难洗脱关系,只怕最后还会便宜了别人。心中更不相信容瑄会这么愚蠢的对容璜出手。
“好!咱们就去陛下跟前说个清楚!”皇后高声道。
“陛下驾到!”正说话间,门外已经想起了皇帝銮驾到来的声音。显然是西越帝听说皇后冲到了德妃宫里就立即过来了。皇后恨恨的瞪了德妃一眼转身往外面迎驾去了。
华皇大步走了进来,扫了一眼脸色同样难看的皇后和德妃,语气冷淡的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皇后和德妃心中不由得一阵苦闷。虽然她们如今早已经过了争圣宠的年纪,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几十年来从未对自己有过片刻的柔情,没有女子能够心平气和的下来。这些年才上来的宫妃还好说,毕竟西越帝年纪也大了,但是皇后和德妃却可说是从最初就陪着西越帝走过的。
年轻的时候两个女人争得死去活来,但是西越帝却从未对她们任何一个有过丝毫偏爱,甚至连孩子都是一人一个就再也没有了。原本只当皇帝天生冷血无情,然后又过了二十年后,自己已经人老珠黄了才看到皇帝对另一个女子呵护备至柔情似水,怎么能不恨?
“恭迎陛下。”德妃收拾了心绪,恭敬地上前见礼。
“陛下!求陛下为皇儿做主!”皇后跪倒在西越帝跟前,哀哀切切的哭泣道。
西越帝皱眉道:“做什么主?质王薨逝了你不在宫中好好打理事务,跑到德妃这里来干什么?”
皇后脸色一白,尖声道:“陛下!明明是容瑄害死了咱们的皇儿啊。”
“绝无此事,求陛下明察!”德妃连忙上前一步也跪倒在了西越帝跟前。
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个女人,西越帝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道:“够了!质王和庄王都还没回来,胡说八道什么?此事朕自然会派人去调查!回你的宫中去。”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了,看到德妃隐含得意的眼神,心中更加认定了陛下是在偏袒德妃母子,不读的叫道:“不!陛下...皇儿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如此狠心?难道你当真想看着他死不瞑目么?”
西越帝不耐烦的抬手揉了揉柔眉心,这次拍了容璜和容瑄两个皇子去彭城,足可见西越帝对九霄仙芝的重视。现在,九霄仙芝没了,两个皇子还一死一伤,这让西越帝的心情也是十分糟糕。偏偏皇后还在他耳边叨叨嘘嘘的哭闹不休,让西越帝心中更加烦闷,“够了!朕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皇后凄厉的哭声顿时一窒,西越帝冷然的扫了两人一眼道:“质王和庄王的事情朕自会处置,皇后立刻回自己宫里去,还有德妃,也给朕好好地在宫里待着!”
德妃脸色一僵,知道这是陛下在警告她不得与南宫家联系。很明显,对于容璜的死,西越帝也不是全然信任容瑄的。
“是,陛下。臣妾遵旨。”德妃连忙道。
看着西越帝不善的眼神,皇后也只得咽下心中的怨恨,幽幽道:“臣妾遵旨。”
西越帝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出了德妃的宫中,西越帝漫步走在宫中金碧辉煌的宫廷殿阁之间,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皱眉道:“质王今年四十八岁了吧?”
跟在他身后的太监总管蒋斌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连忙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质王殿下是腊月生的,还有一个多月便整四十八岁了。”
“你说...这是跟庄王有没有关系?”
蒋斌的头埋得更低了,战战兢兢的道:“这...奴才不知。”
西越帝轻哼一声,跟在自己身边即使您的人他自然知道蒋斌的行事。难得的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蒋斌心中却是暗潮汹涌。陛下竟真的疑心起了庄王,不管庄王跟质王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只要陛下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庄王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做皇帝的最厌恶的莫过于皇子们自相残杀。今天皇子们能杀兄杀弟,明天就有可能会杀君弑父。
“瑾儿去了什么地方?”西越帝问道。
蒋斌心中一惊,没想到陛下连九殿下都疑心上了。小心翼翼的道:“启禀陛下,侍卫们没跟上九殿下,不过...九殿下似乎是从北边儿回来的。”
西越帝点点头,瑾儿好些天前就回来了,方向也不对。他回京来的时候彭城那边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呢。其实西越帝也不是怀疑容瑾,只是身为帝王他习惯了将所有的疑点都要考虑进去罢了。
“罢了,明儿一早你去质王府传旨,追封质王为悼恭太子。
蒋斌怔住,望着西越帝漫步而去的身影连忙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质王薨了,这质王府就算是完了。但是...陛下却追封了质王为太子,如此一来...皇长孙......陛下这当真是为了抚慰质王妃和质王世子,还是想要逼死质王府啊。
豫王府书房里,容瑾正坐在书案后面低眉思索着什么。下方的椅子里天璇和冯止水一左一右坐在底下看着低眉苦思的容瑾。
“城...王爷,你这是在想什么?”天璇有些不解的道。
容瑾皱了皱眉,看向冯止水道:“凤章先生可能猜到本王在想什么?”冯止水在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他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但是小姐已经掺和进来了他又岂能置身事外?特别是这位九殿下,平日里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使唤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
沉吟了片刻,冯止水道:“王爷可是在猜测陛下对质王府的态度?”
容瑾微微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冯止水笑道:“其实王爷不必考虑的太多。陛下对质王府无外乎两种态度,一是置之不理,二是安抚加封。无论是哪一个对殿下来说都没有坏处不是么?”
容瑾扬眉淡笑道:“不错,质王府的势力并不下于端王,甚至不弱于庄王。父皇若是置之不理,必成大乱。所以...本王才父皇是要加恩了。”
冯止水道:“质王殿下乃是当今的嫡长子,又高居亲王之位,本已经封无可封。若是陛下加恩...就只能追封为太子了。”如此也不算过分,质王的生母是皇后,他是西越唯一的嫡长子。早年朝中叫着封太子的呼声也是不小的,只是这些年被西越帝的铁血手段镇压下去了。现在一个追封的太子倒是不关大局。
“如果是如此的话,皇长孙的身份就有些麻烦了。”冯止水凝眉道。太子的儿子...按说当是皇太孙。以这个名义若是质王世子有野心一争储位的话,也还是能吸引不少人的。不过从未参与过朝政的质王世子能不能斗得过庄王和端王这两个叔叔就不太好说了。
容瑾轻哼一声道:“确实是有些麻烦。”这就是先杀容璜的坏处。若不是实在不想招惹南宫绝,容瑾也不会先对容璜下手。
冯止水想了想,道:“以在下拙见,质王世子只怕不是端王和庄王的对手。若是殿下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相助,未必不能收复质王一脉的势力为己用。”
容瑾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质王的势力就先不用考虑了,容淮那小子野心也不比他父王小,只怕不拼个头破血流是不会轻易退却的。”
冯止水不知道质王的死正是容瑾和沐清漪的手笔,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提议。但是容瑾却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敢杀容璜就已经做好了有一天会被人揭穿的准备,所以他跟容淮也从来都不可能是一路人。至少皇后一族,质王妃一族的势力,就算送给他他也不会用的。找个机会清楚干净才是正理。
冯止水虽然不知道容瑾为什么拒绝,却也不在意。他现在还不是豫王府的人,不过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提出自己觉得合适的建议罢了,九皇子不愿意采用他也不以为意。
“王爷,顾总管回来了。”门外,下人恭敬的禀告道。
“清清回来了!”容瑾大喜,虽然清清的许多事情冯止水也能做,但是没有清清在身边他总是觉得格外的不舒服。若不是极力忍耐,只怕是无时无刻都想要处在发火的情绪中。
容瑾才刚刚站起身来,沐清漪却已经出现在门口了。一身白色衣衫,俊美出尘,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也丝毫不见风霜,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倒是更添了几分清俊。
“清清!”
于是,天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家英明神武的城主对着刚刚走进大门的白衣少年飞扑过去。然后心情愉悦的拉着人家走回上首的椅子里坐下。再联系到城主刚刚叫的清清,天璇睁大了眼睛,才终于看出来这白衣少年居然与他们未来的城主夫人沐姑娘有几分相似。
“沐...沐姑娘?”
沐清漪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天璇淡淡一笑,道:“天璇堂主,幸会。我是顾流云,豫王府大总管。”
天璇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更加头晕了。他也拿不定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不是沐姑娘,虽然有几分相似看似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俊美出尘的清俊少年啊,而且也没有像到会让人觉得是同一个人的地步。但是如果不是,城主怎么可以...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容瑾笑眯眯的看着天璇眼睛里转着圈儿的晕乎模样笑道:“清清,你别戏弄天璇了,他生的笨,别弄傻了。”